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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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无情正在书房翻看蔡京府中查获的各种案卷，却见金银剑并肩走了进来，金剑躬身回禀道，“门外有个人来求见少夫人。”
无情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以为意，“嗯，她应该在房里，带客人过去就是了。”
“已经带那人去了，不过，”金剑犹豫了一下，见无情的目光扫过来忙说道，“那人想要赎人，赎少夫人。”
“还说妾通买卖。”银剑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
无情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如此大胆，赶来神捕司抢人。”示意二小推动轮椅，无情赶往自己的院子，见厅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正在给慧慧诊脉，心中一动示意二小停下，只留在院子里静悄悄地打量两人。
其实慧慧说了自己中毒的事情后，无情虽然表面显得毫不在意，心底仍难免焦急，此刻见那男子低声和慧慧说了几句，慧慧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又去搭自己的脉。无情连忙摇着轮椅赶过去问，“可是你的毒有办法解了？”
那男子不防有人在背后突然出声，吓得跳起来，见到无情这番样子，拿眼将他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几遍，又回头死盯着慧慧。
无情心中暗恼这人不懂礼数，可又想到或许妻子的毒就要靠这个人来解，便不去理会只追问怎么样。
隔了许久，慧慧才放下搭在脉息上的手指，哆嗦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芷妍，这个就是欺负你的人吗？”那人撸起袖子就想要上来教训无情，却被无情咄咄的目光逼得后退一步。无情怒道，“芷妍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硬着头皮上前道，“古师叔曾将芷妍，将桑师妹交托给我，我这就要带她走，你说吧，到底要多少钱。我绝不能让她留在这儿被你们欺负。”
“我的夫人，谁也休想染指。”
“夫人？”那人显然没想到无情会这样称呼，愣道，“不是婢妾吗？”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慧慧终于开口说道，“陈师兄，多谢你一路赶来，但是今天你还是先走吧。”
慧慧自一年多前离开陈桥镇，早就不把济世堂一干人放在心上，可那位济世堂的少东家陈宜芝却一直没能忘了他的桑师妹。那时候眼看着桑师妹被人劫走，自己偏被点了穴动弹不得。陈宜芝是又羞又愧，恨透了自己的懦弱无用，只觉得无脸见人，最后就连送行都没有去。
可这一年多来陈宜芝左思右想，心里终究割舍不下，便暗地里去打听消息。这一打听却吓了一跳，说是没药坊牵连上谋逆大案，桑芷妍没为官奴，家产充公。陈宜芝匆匆收拾行装，从陈桥镇紧赶慢赶来到汴梁，一心只想着要救出人来。
一路寻到神捕司，好不容易见到人，陈宜芝几句话说明来意也不听人解释就直接要带人走，“你还说呆在这里很好，明明脸色晦暗不明，还说什么好。”
陈宜芝这几年的医术已有小成，仅以望闻问切中的望就发现了端倪。慧慧知道那是因为七步生花的缘故，又不敢说无情与她成亲的事情恐惹来麻烦，只是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在这里真的很好。”
陈宜芝见她执意如此，便拉过她的手来诊脉，要用脉象来证明她过得不好。一搭上去，脉相往来流利，如盘走珠，“难道你有……咦？”陈宜芝话说了半截却突然停下，皱着眉头仔细探究脉象，这其中竟是隐带凶兆，突跳如豆，厥厥动摇。
陈宜芝心中惊疑不定，只得将脉象如实说了，慧慧听得也是吃惊不已，连忙自己再诊脉，这才有无情先前见的那一幕。
“金剑、银剑，还不送客。”
金银剑哪还用无情再吩咐，上前并排而立，朝陈宜芝拱手道，“请。”
陈宜芝想到刚才无情对慧慧的态度，又联想到自己若是也在这般处境，大概是绝不会有胆量宣称一个官奴是自己的夫人的，再想到那个脉象，只觉得心灰意懒，摇摇晃晃地走了。
直等人都走了无情才又问道，“到底怎么了，那毒？”
“我该怎么办？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我只想好好享受眼前的时光，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慧慧哆嗦着，语无伦次。无情将她的手捂在掌心，“万事有我在，没事的。”
从指尖传来的阵阵暖意，似乎也传递给慧慧一些力量，“……脉相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为喜脉。”
无情抽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慧慧尚是平坦的小腹，心中瞬时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心神，勉强笑道，“我们有孩子了，不论这是男孩还是女孩，肯定又聪明又漂亮。”
慧慧似乎没听见无情所说，自顾自地说着，“已经快三个月了，那再过六个月他或者她就会来到这个世界，可是我却没办法让他活到那个时候。我自己死没关系，可是我不能让孩子陪着我一起死。我不想死，我现在真的不想死的。”
无情心头也似被人剜了一刀，将慧慧揽到怀中，轻轻安慰道，“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真的会有办法吗？”慧慧闷声问道。
“会的。”青色的衣襟上，点点湿痕慢慢晕开，宛如窗外的细雨，浅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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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见人睡着了，才缓缓地摇着轮椅离开，又小心地掩上门。可门才刚合上，慧慧便睁开眼了，随手披上件衣服，踉跄地走到镜台前。“芷妍，我现在该怎么办？”
镜中人也是双目红肿，眼中似乎又要垂下泪来。
慧慧一手轻轻抚着小腹，“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我想要是我以后当了妈妈，肯定不会那么残忍把孩子抛弃。这辈子的娘不理我时，我又想过要是将来有了孩子肯定要好好疼他、照顾他。可现在我却连他活下去的权利都要剥夺，我是不是比上辈子的妈还有这辈子的娘加在一起都坏？”
“有什么稀奇的，堕胎的多了去的。”
“芷妍，你是在安慰我？”
镜中人闻言却哼了一声转开眼去。
“听你这样一说，想想也对。算起来这个孩子应该是在绿杨村时有的，无情那天喝了那么多酒，根本不符合优生优育的标准。放现代说不定还不想要呢。可是，为什么就算这样想，我还是觉得心里好难过，我——”
“行了。”芷妍厉声打断了慧慧的絮叨，“说这么多也不能改变现实，你只想着孩子会怎么样，就没想过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吗？既然知道自己快死了，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清清静静地等死。自己招惹上这么多事情，还有脸哭。”
“我……”慧慧张口结舌。是啊，和无情在一起的时候，她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只想着快活一天是一天，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却忘了有一天她死后，留下的人会有多痛苦。“芷妍，你从前说过不爱无情，可是我发现你为他考虑的反而要比我多呢。”
芷妍撇了撇嘴却忘了反驳。
“芷妍，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书房中，无情烦躁地看着如山的宗卷，这个不是，那个也没有。再次扔下一卷账簿，无情疲惫地按着额头，到底七步生花的解药在哪里。
“这么多东西都让你一个看吗？追命他们真会偷懒。”
无情抬头见慧慧穿着月白的曳地裙，外面罩了件梅花暗纹的袍子，发髻上斜斜地插了一支珠钗，平日不怎么的打扮的人却点了唇描了眉，在晚风中站在门口浅浅地笑着。无情一时竟觉得转不开眼来，“你怎么不休息，跑来干什么。”
“该休息的是你，吃点银耳羹吧，润肺的。”慧慧将案卷扫在一边好把手里的托盘放下。
无情舀起一勺，雪白的银耳、饱满的莲子，加了冰糖的汤汁尽品出一丝苦涩来。无情只觉得喉头堵得慌，只得放下碗。
“不好吃？”
“不是，我只是……”
“无情，你听我说。”慧慧蹲下微微仰头看着无情，“我今天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却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一下。如果我走了，你就要独自承受一切的苦楚。我刚才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才好让你以后忘了我。可是只要一想到，你以后会娶妻子，再有孩子，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见无情似要开口，慧慧摇头示意无情让她接着说下去，“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继续自私下去，不准你忘了我。”
慧慧说完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在无情惊讶的眼神中，双手左右一推，挥落了桌上垒得高高的案卷，也带倒了那碗银耳羹。
“你？”不过无情很快就没有机会去注意那些了，慧慧伸手轻轻一扯，袍子应手而松，里面竟是未着寸缕，她手一撑人便斜倚在桌上，接着长裙也萎于脚底，“我要你永远永远都记得我。”
地上，银耳羹的汤水漫延开来侵袭到那重要的宗卷上，可再无人注意这些，唯有黄花梨的桌子似乎不堪重负，唧唧咯咯地抗议着。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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