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8、陆静棉

　　后来的一个多月里，季予像饥饿了很久的人一样疯狂的吸收养分。

　　只要是组里相关的任务，谁叫他都愿意帮忙。

　　郭姐看着季予忙忙碌碌的身影，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欣慰道：“孩子大了，能帮姐姐分忧了。”

　　季予听到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多学一点。”

　　郭姐快步走到了季予旁边捏了捏他的脸，说：“学学学，想学啥姐都教你。”

　　郭姐想了想又说：“等会儿组里要给前面送一些拍摄的道具过去，我想让你一起跟着过去看看。”

　　她说着又看了看季予的神情，不确定这小子是否还介意之前被闻穆为难的事情。

　　季予好像完全没有芥蒂地点头：“好的，郭姐。”

　　拍摄现场是最能直观感受到整个剧组摄制工作的地方，包括他们后面这些做服化道支持的，也要看看自己做出来的成品在现场具体呈现出什么样子，才好做后续的提升和修改。

　　季予这次被闻穆为难，说白了也还是不太懂剧组的门道。

　　理论上大家应该为了角色和剧情的呈现不计较个人得失，但实际上，被特别关注的演员无论演绎什么番位的角色都会被特殊照顾。

　　季予只想着那段剧情里反派女仙的地位确实高过闻穆演的角色，便直觉要使其光彩大大压过闻穆才好来突出剧情，但这着实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闻穆没有面子。

　　季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一点。

　　看郭姐好像还有些犹豫，季予直接对她说：“郭姐，我真的不在意那些了。”

　　比这再难过的，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后半句季予没有说出来，他那样风轻云淡的笑着说话，郭姐一瞬间也好像看花了眼。

　　“你呀。”郭姐戳着季予的头，“到了大学不知道要骗倒多少小女生。”

　　-

　　等季予到了拍摄现场，才知道了郭姐的良苦用心。

　　今天是难得的几位大牌主演和大部分主要角色都在场的日子，看起来是要拍摄一场比较重要的群像戏，整个现场不是一般的忙碌。

　　季予听到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傅丞明待会儿也会来，他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

　　现场还在为正式开拍布景，自然是看不到傅丞明的。

　　季予甩了甩头发，挥掉汗珠，也想挥掉脑子里的杂念。

　　他一上午都在跟着同事各种忙碌，群像戏人员众多调度复杂，一个地方没有做好说不定就要全部重新来过，他们道具组这面自然也是不能马虎。等到中午有时间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季予已经累到对着还算丰盛的盒饭没有了任何胃口。

　　“你好呀。”

　　冷不丁的有一瓶冰水贴到了季予脸上，伴随着一句甜甜的问候声。

　　季予抬头看去，是那天在闻穆的拍摄现场看到的被他为难的饰演反派的小女星。

　　季予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女明星，而且面前这位还带着剧中的妆发，又美丽又妖媚，季予一时晃了神。

　　面前的人看他举着筷子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被冰傻啦？怎么这幅样子。”

　　季予忙接过水，有点脸红，说道：“谢谢。”

　　见对方还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便往旁边挪了挪，给对方空出一块地方，又反应过来明星……应该不会坐这里吧？

　　对方很自然的在他旁边坐下，一点也不嫌弃乱糟糟的周围环境，这份随意让季予意外，他本以为一般的明星都会很挑剔才是。

　　“那天……真是不好意思。”

　　女生有点纠结，一开口就是道歉。第二次出乎了季予的意料。

　　季予说：“是为了闻穆那件事情吗？”

　　“嗯。”女生继续说，“我那天也尽力了，可惜我人微言轻，没有救下你的心血。”

　　看着对方有点难过的表情，季予露出少年独有的笑容安慰她：“你人这么好，这事肯定不怪你。”

　　对方听了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人好？”

　　“别的女明星，都不像你这样，她们不会坐在这里，闻我盒饭的味道。”说罢，季予举了举手里的餐盒，看着旁边的女星。

　　小女生也被他逗笑了：“什么女明星不女明星的，我就是电影学院来实习的罢了。我叫陆静棉，你可以叫我棉棉。”

　　季予回她：“你名字真好听。”

　　“你呢？”

　　“我……叫季予。”

　　陆静棉商业回吹：“你名字也真好听。”

　　两个人一吹一捧，气氛难得轻松了起来。

　　季予以为她有什么事，没想到对方只是说自己有点紧张，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然后陆静棉偷偷小声地和季予说：“下午估计就要正式开拍了。我……我有点怕。”

　　季予不解：“你演技那么好，你怕什么？”

　　上次季予赶到现场时只是路过监视器旁匆匆一瞥，就已经能感觉到陆静棉入戏时的状态和气势完全在线。

　　陆静棉双手捧着脸，有点犹豫：“我怕闻穆……上次有点被吓到。在校时也听学姐学长们说过拍戏会遇到一些难搞的明星，但真的轮到自己头上，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吧。”

　　陆静棉带了点苦笑：“明星们……好像跟我在网上看到的形象不太一样。”

　　季予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傅丞明，也会是这样“不一样”吗？

　　只是陆静棉的这个问题，季予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他自己也被闻穆为难过，一时间两只小趴菜只好在这里惺惺相惜。

　　季予隔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也许能让陆静棉觉得宽慰的事情。

　　他对陆静棉说：“其实你也算间接帮了我，有个好像比闻穆更厉害的明星昨天要了那件衣服。”

　　陆静棉有点吃惊：“谁？”

　　她不是傅丞明那个拍摄分组的，而且还是个新人，在组里也没有什么消息门路，自然不知道昨天傅丞明拍摄现场的消息。

　　季予小声说：“我这么告诉你，算不算提前泄密呀？”

　　陆静棉作势要捏他的脸。

　　季予忙说：“别。就是，傅丞明。你认识吗？”

　　陆静棉惊呼：“傅丞明？！！我怎么可能认识傅丞明！”

　　“！！你小点声。”季予忙阻止她。

　　那面傅丞明刚踏入拍摄现场，远远的就模糊的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两只小小的背影在一堆道具中间长吁短叹的。

　　一个头饰华丽戏服扎眼，一个举着盒饭还忙着想要去掩对方的嘴。

　　陆静棉忙跟季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忍住。真的是傅丞明？”

　　季予低着头：“嗯。”他顿了下又说，“也许，下午你就能看到了。”

　　陆静棉说：“哇，还有这种好事。本来我还担心连累了你，内疚了好久。”

　　季予眯着眼睛：“有没有感觉好受些？”

　　陆静棉有些开心：“不知道闻穆下午看到了会有怎样的表情……”

　　季予于是也说：“看吧，剧组里有好多比闻穆更厉害的人吧？至少今天下午，他应该不敢明目张胆你的为难你了。”

　　陆静棉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他，笑道：“你这也算安慰我呀？”

　　季予躲了一下：“我那天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觉得你演技真的很好。”

　　他说的坦诚，配上那双澄澈的眼睛，陆静棉只觉得再多怀疑一分都对不起季予这张无辜的脸。

　　陆静棉说：“好像有被安慰到，谢你吉言啦。”

　　“季予——过来搭把手！”远远的有道具组的人员冲着这面扯着嗓子喊了句。

　　季予转头看到同事陷在衣服堆里焦头烂额，连忙放下餐盒站起身就要跑过去。

　　“诶！”陆静棉拉住他，“加个微信吧？姐姐请你喝奶茶，算是谢谢你的安慰。”末了，她还半开玩笑的补了句，“小帅哥。”

　　远处的傅丞明只看到两人互相扫了一下手机后，男生匆匆离去，但没几步后又赶紧折了回来，端起地下的餐盒后冲女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跑开了。

　　傅丞明没忍住，也兀自低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季予……吗？好名字。”

　　他这一声没头没脑的笑吓了旁边的杨姐一跳：“怎么啦你？吃错药啦？”

　　“没什么。”傅丞明说，“走吧，先去走位。”

　　杨姐不满：“哼，神叨叨的。”

　　-

　　下午的拍摄由于群戏的原因，各种龙套角色及群演人员多到爆，时不时就有人的服道出现问题，为了不穿帮影响剧情质量，季予他们简直忙到飞起。

　　“真羡慕A组的人啊……”旁边同组的女生揉了揉酸痛的腰，感叹着好不容易才能歇一会儿。

　　季予还从没见过A组的人，他问：“A组也在这儿吗？”

　　“喏，那边呢。”女生抬着下巴指了一个方向。

　　季予看过去，他们离片场中心太远，看不真切具体情况，只能看到五六个人围着衣饰妆容最出挑的那三四位演员，举止动作皆是细致小心。

　　“他们只需要负责那几位主演。不像我们这，杂七杂八的都扔给我们管了……唉，什么时候我也能进入A组呢。”女生幻想着。

　　季予还在看着那边，随着工作人员逐渐散开清场，季予忽然看见了一片熟悉的乌色。

　　傅丞明正背对这边和对面的人对台词。

　　季予回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要进入A组，需要什么样的要求呢？”

　　没想到季予的问题倒让旁边的女生笑出了声：“这又不是你刚经历的高考试卷答案，哪有什么标准要求。我要是知道我早就不在C组混了。”

　　女生自顾自地继续说：“以前的一些上了位的同事，啧，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别问，问就说是机缘巧合。唉，我的机缘什么时候来啊，我也好想给我的偶像做妆造啊。”

　　季予手上的工作不停，边听着对方的吐槽，边想着什么。

　　晚上收工回到临时住处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腰要快要断了，躺在床上的季予回想这一天，非常确定这样的前景不是自己想要的，之前那个藏在心底小小的心愿，又悄悄地亮了一点点。

　　睡前季予习惯性的看了下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的信息。是下午刚认识的陆静棉。

　　对方发来一个红包，配文：姐姐请弟弟喝的第一杯奶茶。

　　下面是一个可爱兔兔吨吨吨的微信表情。

　　季予回了一句谢谢。但是没领红包。

　　没想到对面很快又来了回复：“小帅哥还没睡吗？姐姐刚结束夜场的拍摄，今天累毙了。”

　　季予看了眼时间，惊讶他们这么晚了才收工，回道：“辛苦了辛苦了。”

　　陆静棉又东拉西扯地发来了三两句感慨，季予一一配合的回复。

　　陆静棉感激地直夸他性格好。

　　季予因为晚上的想法，有些问题想请教陆静棉，但又怕太唐突，犹豫着怎么措辞。

　　良久，陆静棉发来信息问：你想说什么啊，怎么一直显示‘对方输入中……’

　　犹豫了半天，季予下决心问出了自己下午在心里想了很久的问题：

　　【如果……想认识你们圈子里的人，只有成为明星这一条路吗？】

　　——也不一定啊，你看，你现在不就认识我了么。

　　【你下午还说你不是明星。】

　　——你……哼╭(╯^╰)╮

　　然后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不久，有信息发来：

　　——你是想入圈吗？

　　季予手指一颤，回道：

　　【不是。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