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32、世面

　　第二天早上钟锦锦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米萌她们进工作室的时候，看到季予他们早已经在里面开始了基础制作。

　　米萌奇怪：“我又磨蹭晚了吗？没有吧？”

　　跟拍的摄像八点半到场，现在才八点整而已。

　　季予正在跟钟锦锦讨论某个版型的设计规则，看到米萌来了，刚想说早上好，就听钟锦锦大叫：“萌萌妹妹！早上好，嘿嘿嘿，我带了好东西给你！”钟锦锦今天早上这么积极，就为了这一刻。

　　说完他拎着那袋子甜品就奔了过来。米萌现在虽然没有那么怕钟锦锦了，但还是不能像和季予那样靠的太近，她抬头看向殷仪。

　　殷仪长腿往前一迈，伸着胳膊抵住了还想往前的钟锦锦，微笑且“和蔼”地和他说：“谢谢，就站这里说好了，安全距离。”

　　钟锦锦来不及品味殷仪这话是什么意思，探着脑袋向殷仪身后的米萌献宝：“萌萌，吃甜品，超好吃的甜品！”

　　米萌眼睛亮了亮，这个牌子她只在网上看过，还没吃过，听说又贵又不好买。

　　殷仪好不容易才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钟锦锦扯下来，看了看米萌的表情，拿过纸袋，对钟锦锦道谢：“谢谢，萌萌很喜欢。”她说完这句，米萌在后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过这个牌子好像很难买，你晚上出去了？”殷仪也看着包装袋的牌子奇怪。

　　“怎么可能，节目组不让出的，我可是好学生。”钟锦锦急忙说，“是一个无所谓的朋友昨晚送来的，我有放冰箱里好好冷藏一夜呢，总之萌萌放心吃啦。”

　　“唔，你等等……”殷仪拉住想走的钟锦锦，打开自己的随身背包，让钟锦锦随便挑。钟锦锦一看里面全是米萌爱吃的零食。米萌不停点头：“随便挑，随便挑。”

　　“怎么能拿女孩子的零食呢。嘿嘿！”钟锦锦献完了殷勤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钟锦锦这样热情地一阵风似的来了又去，就是殷仪这样高冷的妹子也无语了。

　　八点半摄像到位，开始跟拍各自的目标对象。众人沉浸在紧张的制作氛围中，期间穿插摄像来来去去地跟拍，一上午忙忙碌碌，都没有时间抬头多看对手几眼。

　　钟锦锦送米萌甜点，被米萌暂时放在了工作台的一边，她想等午餐时和阿仪一起享用。好不容易等到午餐时间，摄像们拍了一些大家结束上午工作的画面用来做素材，然后就关了机器也去用餐休息了。

　　米萌忍了一上午，现在终于能开动了，她取出甜品，小小的蛋糕做的漂亮又精致，米萌笑嘻嘻地叫殷仪一起来。

　　她们的工作台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是李笺的工作台。李笺现在不在工作间这里，只有林泉一个人在那裁着布料。他看向米萌的方向，肚子里有些话憋了一上午了，想问她。

　　他知道米萌不能和异性靠的很近，于是隔着桌子问她：“请问……请，请问……”

　　“嗯？”米萌听到好像有人在附近说话，转头看到是林泉。林泉在节目里一直不起眼，平时也很内向，难得见他主动找一个人问问题。

　　米萌向他绽开一个笑容，问他：“有什么事吗？”

　　林泉见她对自己有回应，就又接着问：“就是……我想请问一下，你手里这个甜品，好像是个很火的牌子。我、我不知道怎么读，你知道吗？”

　　米萌一愣，这是什么问题啊。她呆呆地开口：“啊？那我替你百度一下？”

　　“不是不是，我就是问现在，不百度的话……”林泉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好嫌弃自己嘴笨拙舌。

　　米萌不明所以，但还是咬着小叉子回答了林泉的问题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呀，我只知道这是一串字母，都分不清是哪国语言，我外语很差的。”她吐了吐舌头，好像很不在意。

　　“我帮你问问殷仪，你等等，好玩，我也考考她。”米萌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事情，跑到殷仪身边按照林泉的问法，大致地问了一下殷仪。

　　林泉伸着耳朵听。

　　殷仪的声音传来：“萌萌都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我本来就不爱吃甜品呀。管它怎么念呢，好吃我以后多买给你咯。”

　　“那这里谁会念啊？”米萌想着，“魏鸣渊也是留学回来的，他会不会呀？”

　　殷仪虽然不知道米萌要干什么，但是也顺着她说：“嗯，帮你问问。”

　　魏鸣渊刚巧从隔壁机器间拼好几片布料回来，刚进设计间的门，殷仪喊住他：“魏鸣渊，有事请教。”

　　她看魏鸣渊走过来，指着桌上的袋子说：“你知道这个怎么念吗？”

　　魏鸣渊瞄了一眼：“不会。看起来像是法语，这是什么牌子？做什么的？”说着他也掏出手机来，“帮你搜一下？”

　　……

　　林泉越听他们的对话，心里越是难受。

　　他就是想看看这里的几个人，会不会像李笺学长昨天那样，觉得因为不认识某个牌子就被嘲笑、不知道一个外国牌子怎么读就觉得自己被别人冒犯。

　　大家好像都不是很在意。

　　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想的太多，怕自己把学长的为人想的太坏，可是现在他真的很难分辨，明明周老师口中的李笺学长那么优秀，可自己几次相处下来，只觉学长越来越难以理解。他不知道李笺学长经历了什么，只看到他对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抱有敌意，白天他还会掩饰一下，晚上回了宿舍自己总是能听到他不满意的抱怨责骂。

　　林泉有些迷茫，觉得自己当初不该答应周老师和学校，他不该来的。

　　米萌考了大家一圈，没几个人会读的。她拿着手机搜出来的翻译答案，隔着桌子播放给林泉听，还问他听清楚了吗？

　　林泉谢过她，说自己就是一时好奇。米萌笑说没什么，又开心地继续享用甜品去了。

　　*

　　林泉决定去和季予道歉。

　　他找了个借口说有事没和李笺一起去餐厅，李笺也没问为什么，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事情一样自己走了。

　　他去机器间看到季予一人还在缝纫台前，钟锦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林泉上前去，生硬地打着招呼：“季予……你，你怎么没去吃饭？”

　　季予抬头看到是他，回道：“我换个机针。”又说，“你怎么也没去？”

　　林泉说：“我，我想和你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季予有点不太明白，停了手里的事情，问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谢谢是谢你上一次愿意站我身边替我解围，上次离开后一直没机会正式跟你道谢。对不起是昨晚……”林泉低了声音。

　　季予回忆了一下昨晚走廊上的始末，然后说：“昨晚你又没对我怎么样。”

　　“我觉得……昨晚学长他有点过分了，所以想替他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计较。”

　　季予看着他，隔了会儿说：“你学长未必希望我不计较。但他肯定不会觉得对不起我，你也不需要替他道歉。”

　　林泉的姿态很低：“那我就，我就替我自己道歉，我没有劝住学长。”

　　季予又说：“你学长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别人劝他才会懂事理。”

　　林泉有些尴尬：“是，是啊……还是我太没用了，土老帽一个，没见过世面，也帮不上学长……可能因为这个，他这几天脾气才古怪的吧。”林泉又开始习惯性地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对面的林泉，虽然是坐着，但感觉头都要低到胸前了。季予很久都没有回他的话，他才抬头看向季予，发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

　　见林泉抬头，季予说：“你坐直试试？能和我直视这样的。”

　　？林泉不明所以，但也随着季予的抬起的手势不自觉的挺直了腰坐着。

　　“为什么要说自己没见过世面？”季予问他。

　　“呃……就是、就是……我觉得自己不如你们……”林泉讷讷地。

　　季予又问：“所以你觉得我……”季予指了指自己，意思难道他觉得自己“见过世面”？

　　吃过几次昂贵的食物，见过几次陌生的品牌，就叫见过世面吗？季予不懂林泉的思路。

　　林泉说：“嗯。”

　　季予看着这样内向的林泉，片刻，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助手标签纸说：“林泉，你看看我这里写的什么，是不是和你的一样。”他希望林泉不要这么自卑。

　　林泉没说话，但是他心里想：字一样，人又不一样。

　　半晌，无动于衷的林泉还是没有出声，季予换了认真的口气说：“林泉，真论起出身来，我可能还不如你……”林泉有些惊讶，刚想张嘴说话，季予示意他先不要打断自己。

　　“你们是正规学院出身，我是野路子派里钻出来的；李笺是正赛选手，我只是临时当个助理，可我也并不觉得我比你学长差在哪里。李笺有野心，我也有我的野心。

　　我想要好的出身，所以我也在自己向上争取；我有想靠近的目标，我也有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这和别人好心向我施舍、主动给我让位是不一样的。

　　我对李笺之前经历的没有兴趣，但我猜无非是挫折、不公、或者失败这三种，我也见得多经历过。他看不惯，可以用作品或实力让所有人折服，但别的方式……抱歉，我不可能让步……”

　　季予最后的话，一字一字地敲着林泉的心上：“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为我承担责任，不需要别人为我道歉。……如果你管这样叫做‘见过世面’的话，那我确实希望你直起身子，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