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25、李笺

　　【你们开拍了没？最近怎么没有消息？】

　　对方发来信息，语气算不上友善。

　　李笺的宿舍里，林泉早已被他用买零食的借口赶出去了，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不用偷偷摸摸的。

　　李笺在脑子里盘了一遍最近几天的境况，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回复对方：今天刚开了选题会，正式开拍估计就这几天了。

　　【那个叫季予的，也没有情况？】

　　李笺只知道闻穆的目标是傅丞明，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关注着季予的动向。据他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季予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傅丞明好像也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相反，他的出身似乎和自己一样，都那么……低贱。

　　但马上他又好像明白了原因，因为季予是钟锦锦的助手，而钟锦锦和影帝傅丞明相识。这至少能证明钟锦锦的出身也绝非一般的市井小民。他猜测对方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无力直接抗衡傅丞明和钟锦锦这样的阶层，所以选择季予迂回行事抹黑傅丞明。

　　上次的热搜事件，似乎让他感觉出有这样的苗头。

　　他不觉得自己算计季予有什么不对，只能怪季予自己倒霉。可世界上倒霉的人那么多，弱肉强食，他凭什么要同情季予呢，何况，季予还平白得了那么多好处，他恨还来不及。

　　李笺回复对方：暂时没有。

　　房间里的电视开着当做背景音，此刻刚好又播到了节目的白氏集团冠名商的广告。李笺想到被制片人特意留下的白智，他心里有个猜测，于是在手机上问对方：你知道白氏集团和白智这个选手有什么关系吗？

　　李笺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觉得对方既然自称是圈里人，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没想到对方隔了一会发过来一个轻蔑的回复：

　　【你在叫我做事？】

　　李笺赶紧回复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过两天开拍了我一定尽力留意。

　　对方没再理他。

　　李笺看着手机屏幕，平复刚才瞬时紧张的情绪下后背浮起的一层薄汗。

　　说来也可笑，对上位者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但他也好像越来越跟哈巴狗一样，会因为主人瞬间的翻脸而紧张得夹紧尾巴。他贪慕上位者的权势，又畏惧上位者的权威，因为恃才傲物又不能和同阶层的人心平气和地相处。

　　李笺很痛苦。他算计别人的时候不觉得别人无辜，他只会觉得自己可怜。

　　“学长——！”林泉突然毫无征兆地推开门闯了进来，李笺一惊，慌忙熄灭手机屏幕，怕对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消息。

　　“学长你快看，周老师他们……”林泉好像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急着要和李笺分享，他没注意到李笺的表情和状态，还没说完，就被李笺打断。

　　李笺带着怒意：“林泉，你都不知道要敲门吗！”

　　林泉看学长生气了，马上跟他道歉说：“对、对不起学长，我太高兴了而已。你看。”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李笺面前，“周老师他们很高兴你能进决赛，说要为你宣传宣传，你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名人了。”

　　林泉说到这里，很是与有荣焉，眼睛亮亮地发着光。

　　李笺听到后变了脸色，立刻生硬地说：“我不要宣传。跟周老师说不要搞这些！”

　　林泉没懂李笺的心思，他还奇怪：“为什么？周老师他们还说要给你拉票什么的呢。”

　　“我说不要就不要！”李笺很烦，他觉得和林泉这个白痴说了也没用，“就跟他们说我不想这么高调，还没开始比赛呢，别搞我心态。”

　　“啊？”林泉一时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回话。

　　“愣着干什么，就按我说的去回。”李笺十分的不耐烦。

　　学校是他一直回避的话题，是他的肉中刺。

　　林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对着手机屏幕半天还是感觉有点犯难。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和李笺商量说：“学长，要不，你、你自己跟老师说……”

　　李笺见他这样畏畏缩缩，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他腾地一下站起身直接大步走了出去，完全没顾忌到留在原地的林泉的颜面。

　　林泉很尴尬，他半晌才小声地说：“对不起，学长。对不起，周老师。”

　　李笺怒气冲冲地出了门，一路径直走到宿舍楼下的绿化花园里。他深呼吸想平复心情，但回头看到灯火通明的楼宇又很烦躁。

　　自己不可能出来呆一晚不回去，可回去又要对着林泉那个白痴。他根本不遮掩地嫌弃林泉，但是除了林泉他又没有人可用。他感觉自己被困在这张关系网里，左右掣肘，他想赢，他非常想赢。但林泉这种没有眼力劲的傻子跟着自己，自己早晚要被他坑进深渊。

　　他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曾经的自己，不是这样的。曾经的自己，也有像林泉一样天真的眼神，也曾对传授自己知识技能的老师和学校感激不已，也曾以为……自己以后会有光明的前途。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变了的呢。李笺苦笑。

　　大概是自己毕业之后找工作屡屡受挫，空有一身本领却因为出身的问题总是得不到机会。还记得自己在别人的工作室苦苦撑着，拿着微薄的薪水拼了一年的命，却在设计名单上连个署名的资格都没有，看着自己的心血为他人铺平了上位的道路……

　　李笺还陷在回忆里，没看到旁边花园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那人刷着手机，吃着烤肠，闲庭信步的，惬意的很。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大晚上的这里还坐了个人，路过的时候明显惊了一下，然后他看到这张脸好像同是参赛的选手，于是礼貌地客气了一下：“呦，你是……”他没记住李笺的名字，索性直接说了下去，“晚上好。呵呵。”然后他就继续啃着烤肠向前走去。

　　没关系，李笺记得他的名字。

　　李笺立刻换上微笑的表情：“你是梅裁？晚上好。”

　　对方有点尴尬地回头：“呵呵。”

　　李笺不在意，继续问他：“白智没有和你在一起吗？白天看你俩挺好的。”

　　“哦哦。他呀，他溜出去泡妞了。”梅裁边吃边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能出去？不是封闭的吗？”

　　“哎呀，总有操作的空间嘛。年轻气盛的，哪里关的住。”梅裁无所谓地怂了怂肩，好像对此种情况见惯不怪了。

　　总有操作的空间嘛。李笺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白氏集团的公子就是不一样，金主爸爸的面子节目组也是要给足的。

　　“你们的选题还好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帮忙。”李笺想到制作人单独找过他们两个。

　　梅裁说：“我的好像是有点问题，交流了一下改了改差不多了。白智的就不知道了，制作人和我俩分开谈的。”

　　他说完这些，李笺心里就隐隐确定了某些信息。

　　“没事我就先回宿舍了哈，你也早点回吧。晚上吃烤肠真是罪恶啊。”梅裁懊悔着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李笺已经不指望能夺冠了，他玩不过这些权贵。前二、前三都可以，只要有钱、有名、有合作机会。李笺的野心又燃烧了起来。

　　*

　　李笺往回走到宿舍楼下时，看到季予在自动贩卖机那里买冰水。他本来不想搭理季予的，但又想到闻穆的短信要他留意季予，他决定上前去和季予搭话。

　　季予本来在宿舍里好好地看着设计资料，被玩游戏正上头的钟锦锦央求着帮忙买些零食和冰水上来。季予看钟锦锦脚旁的垃圾筐已经被零食的包装袋塞满了，惊讶他什么时候把房间里的存货都吃了。

　　钟锦锦在游戏里激斗地正酣，连抬头看季予的时间都没有。他捏着嗓子叫季予“好哥哥……”，季予被腻歪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下楼来买水躲一躲。

　　自动贩卖机里有好几排饮料，季予扫码付款，正准备弯腰从取货口拿出来，就听见有人轻敲了两下柜子，说：“你买的这种不行。”

　　季予一顿，来人是李笺。他拿完东西起身，看了对方一眼。

　　“这个牌子的……”李笺又敲了敲贩卖机玻璃的某处，“才好。”

　　季予看他指的是某个贵的咋舌外国牌子的纯净水，没多说什么：“谢谢。2块钱的能解渴就行。”

　　李笺看他完全没有接受自己“好心”指教的意思。他又说：“怎么，连你也要下来给小少爷们跑腿？钟锦锦不是对你挺好的么。”

　　季予没打算和他多做纠缠，李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自己很无礼，季予对他自然也不会多给半分好感。季予直接迈步走开。

　　“呵，别不开心嘛，助理不就是跑腿打杂的么。”李笺轻笑。

　　季予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是么，那你倒是对助理职位挺有心得的。你做过？”

　　不等李笺回话，季予又回身继续走开了：“有空指导下我们，了解了解其他行业也不错。”

　　李笺想要反驳他，但季予早就走远了，拐了个弯看不见了身影。

　　李笺明明知道，想要更多地打探季予的消息，应该跟他搞好关系才是。可是自己偏偏意难平，对着和自己同样出身的却比自己人气高那么多的季予，他意难平。对方甚至不是正赛选手，相比之下衬托地自己更为可笑。

　　你在傲气什么呢季予。你跟我一样低贱的出身，那你也应该跟我一样，奴颜婢膝地去求取一个出头之机才对。

　　如果李笺足够了解季予的话，他就会知道，季予和他不一样。季予永远不会在对自己的评价中用到“低贱”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