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人物》沙砾

2、第二章

　　我执笔的时候那男子就皱了眉，等写下字后，他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他先是握着我的手，纠正我拿笔的姿势，然后又带着我的手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三个字：华子清，字很漂亮，是篆书，飘逸洒脱。我是学中医的，读过不少用古文写的书，篆体字能认识却不会写，就像有许多喜好看港台版书的人，虽然认识繁体字，但是却写不来。
　　我轻轻念着他的名字，他看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写着：你识字？
　　我点头。
　　他颔首，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干脆从我的手里夺过笔的所有权，继续写：虽然没有我想象中的聪明，但还算有用。
　　我从他手里抢了笔：不要把我当傻瓜……还没把要说的话写完，他就哈哈笑起来，又拣了支毛笔：虽然我看不懂你的字，但是我知道一个事实：你拿笔的姿势不准确，你的字也很丑。停了一下，他又补充：像鳖爬。
　　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字，一块一块墨渍，有的地方深的不得了，有的地方却几乎看不见笔画——的确很难看！我不禁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禁不住落泪，我知道，我不该哭，但是我真的好久没有这样与别人交流。
　　我一边笑一边哭，弄得华子清手足无措，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哭的这样吧，只好搂住我，好生安慰着。

　　一个礼拜，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过呆了一个礼拜，但哭的次数比是我有记忆以来最频繁的。
　　华子清告诉我，我卖给他了，问我是不是因为知道被人出卖才会伤心。
　　我摇头。
　　对于大娘的出卖，我并没觉得意外，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们的生活状况并不好，能暂时收留我已经算是仁慈到家了。
　　大娘说，用我的卖身费来抵医药费，其余的钱她一分不要。看着华子清写下的字，心中热热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但这的确让我释然了不少。
　　他买我是为了试药。
　　本来是想随便找个身体强壮的人来，没想到却得了你，你很有趣，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我忽得惊醒，抓住华子清问：“这是什么地方？”
　　他只是看着我，不断重复着几个字，我这才颓然的松开手。
　　我忘记了，他听不懂我的话。

　　我跟着华子清来到他的住宅，不是非常豪华，但是很精致。
　　至少，床榻上铺得是布匹棉花，而且没有虱子。
　　华子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扔进浴桶中，接着几名女侍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我惊愕得看着她们将我剥个干净，下意识的伸手护住□□。
　　我承认，被数个姿色不错的女子伺候是件舒适的事，只是她们都衣服完好，只有我光着身子，那滋味不好受。
　　左搓右揉，换了几遍水，折腾了好一番，才从那些女子的手下逃脱，忙拿了准备在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过了一会儿，我不得不再次光着身体面对那些侍女——因为，这衣服我不会穿。
　　当我第一次发觉，贫富差距可以如此之大时，我正坐在马桶上解决生理问题。手上握着的是块四方四正的白绢——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手上的百分之百是绢。只是——我忽得想起——这东西该不会重复使用吧？如此想着，原本的握，也改为以拇指食指捏着绢的一角。
　　当然，直到事毕，我也未能研究出来那白绢是否是重复使用的物品。不过看照华子清的举动，似有轻微的洁癖，应是不会如此做的。

　　华子清似乎很乐意在闲暇时候教导我识字，我一边在宅子中做着力所能及的活计，一边努力学习着这里的一切，语言，文字，打水，劈柴，生火，习俗，以及其他我所能学习的一切东西。

　　在我来到华子清家中的第二个月，终于能够与他人比较顺畅的交流。我告诉他我懂医术，华子清将信将疑，随便考了草药的药性和功用，我基本全部回答正确，他微显惊讶，随后就表示我能够和他学习医术。
　　没多久，华子清就斥责我只懂得书本上的东西，实际上操作起来笨的要死。没有办法，我在学校就是照着书本学习，知道的当然就只有书上的东西。
　　还好华子清算是有耐心的人，无论我多少次重复得向他询问同一个问题，他都会认真仔细的回答。

　　华子清把着我的手教我写篆书，华子清亲历亲为的教导我找穴位。
　　我尽心尽力的打理着他身边的事物，我心甘情愿的做他的试药人。
　　越来越贪恋他手掌覆在我手上的温度，我的视野里无时无刻不是他的身影，耳边总少不了他温润的声音。
　　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宅子里仆人大都受过他的恩惠，无论谁生病他都会关心，虽然只有少数几个人得到他的亲手医治。
　　越来越享受试药后他细致入微的照料，那日华子清正端了药碗送到我手中，无意间与他修长温润的手指相触，我忽得感觉，身体深处某个地方微微一颤，仿佛有什么开始萌发。抬首望了一眼华子清，他与我相视，笑道：“冷了就失了效用。”我忙乱的转过视线，大口大口将这苦不堪言的汤药灌下肚。
　　这一刻，我知道，我于华子清的情感，已然变质。
　　如同多年前的那个阳光灿烂午后，前位的女生转头，笑厣与我相对：“蔚然，借我一只笔好么？”我的心怦然而动，木讷的从书包里摸出一只笔，递给她。
　　我告诉自己蔚然你认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华子清一时兴起买来的玩物，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温和，他的温和并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你之所以会有这种奇怪想法是因为他是你在这里第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你在原来的世界里是有女朋友的，你要明白你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异性恋，你对华子清的感觉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鸭子，对出壳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充满信任，你把他当兄长父亲长辈，你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不过是一个无助之时所产生的依恋之情，你他妈的给我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