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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笑谈 ...

  •   此酒味淡,这一家更是生怕客人醉了,梅子酒酿得尤其浅淡,酒味轻薄,多加了几味夏果,喝起来和果饮差不离,诏丘问褚阳:“褚师兄,可要来一杯?”

      褚阳倏然放下酒杯,远远推开嫌弃道:“我不喜饮酒。”

      诏丘劝道:“味道不错的。”

      褚阳闭了闭眼,一脸抗拒:“我近日在服一味丸药,药性与酒性相克,需得行酒戒。”

      “药药药,就知道你的药。”诏丘没好气的夺回酒杯,“不喝就不喝,没人作陪我自饮也好。”

      他端起酒杯浅抿一口,语气忿忿,褚阳则愤懑他不知轻重,浓眉一挑,原本肃穆的容色更显凌厉:“你懂什么,草药调理生息,反而是饮酒伤身,你乐得短命可别带上我。”

      无缘无故扯上短命,诏丘举起酒杯辩驳:“酒味不重,偶尔喝一口怎么了?”

      云见山见他们又要吵,一手横伸,先轻轻拦住要开口的褚阳,再轻轻按下诏丘将酒杯抬得奇高的手腕,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两位祖宗啊,各有所好,各有所好。”

      严温在一旁看着有些无措,云见山一口气哄完两个人,又折回来对他眨眼,做了一个“习惯了”的口型。

      严温了然,决定追随温温柔柔的云师兄,于是端起新倒好的一杯酒,抬手拉着诏丘的衣袖:“师兄,当真酒味不浓?”

      诏丘点头,他就一仰而尽,然而他哄人不在行,饮酒更是不在行,哪怕是这样浅淡的酒味也足够他被辣得昏天黑地,严温难受地捂住喉咙,忍不住抱怨:“不好喝。”

      诏丘早就忘了他是因何要和褚阳斗嘴,因何使得严温喝酒,利落放下酒杯,招呼店小二送来一壶清茶,又忙不迭拍打着他的背,塞给他一块梅花糕:“吃点这个缓缓。”

      严温两眼有些发红,可能是被呛的,看也没看就接过,咬了一大口,使劲嚼了嚼咽下去,当真立刻减轻了痛苦,他长舒一口气:“好多了。”

      云见山戏谑的盯着诏丘,后者无奈地摊了摊手:“怪我怪我。”

      正好那壶清茶被送上来,诏丘给每人沏上一杯才想起来要问:“你们来干什么?”

      他自己还是守着那壶清酒浅酌,有些不解的朝杯中一点:“总不是为了来看我喝酒吧?”

      云见山什么时候都温温和和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生气,诏丘问,他就笑答:“师尊命我和师兄前来归还莫浮派的一些私藏典籍,我们在此歇脚,正巧看见你们在此处。”
      他微微疑惑,“万掌门不是一向布置功课甚多,考校功课甚严么?怎得你们还有时间来下界晃荡?”

      诏丘便和他解释:“处理一桩小事,如今事了,在此偷偷懒,你可不要告诉掌门,他知道了我们的功课可是要翻倍的。”

      然而没等到云见山如往常一般笑意浓浓给他打包票,褚阳褪了怒色送来一个幽幽的:“哦?”
      他泰然自若的点头,“好。”

      诏丘顿时觉得不妙。
      云见山一万分体贴他,不见得褚阳也是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诏丘脑中警铃大作:“莫非师兄肯为我遮掩?”

      褚阳深色的眼瞳里含着一股戏谑,言辞笃定:“不会。”

      诏丘不解:“那你好什么?”

      褚阳坐时脊背挺直,面色沉肃,举杯放杯都不动声色,板正的同时很容易显得老成,闻言倒是露出点颇有少年气的促狭来:“抓到你一个把柄,不值得好吗?”

      诏丘倒吸凉气,咬牙切齿:“值得。”

      褚阳气定神闲:“但若你下界确实是为正事,我勉为其难也可考虑为你遮掩。”他的眼神在诏丘严温身上扫过一圈,“头一次不见你带上那个新捡来的弟子,是做什么违心事,还是牵扯什么秘辛?若是后者,倒是不必同我说……”

      诏丘连忙道:“当然是正事。”
      多一倍的课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有转圜的余地,诏丘岂能放过,他娓娓道来:“是献鱼城有事,师尊派我等下界除祟罢了,事毕休憩,不为不妥吧?”

      褚阳点点头,又问:“什么事?”

      严温答:“一薛姓老人,其妻被恶鬼上身,那个恶鬼颇为狡诈,有时还会蛊惑其女,扰得家宅不宁。”

      褚阳又道:“那薛姓老人家是否穿黑衫,背佝偻,手拄拐杖?”

      诏丘奇了:“你怎么晓得?”

      褚阳便抬起下颔朝远处门口一点,示意他们二人回头看。

      倒不是他有什么读心术。

      他们口中的老伯此刻正被一娇弱的女子搀扶着站在门口张望,见诏丘回头,大喜过望,但想进不敢进。

      褚阳正好坐在诏丘对面,早就看到他们父女二人在门口逡巡,眼神时不时朝诏丘这边瞟,却不敢过来。
      他的衣着打扮和行事作风都不像是能来此消遣的富家老爷,张望姿态又让他不像是熟悉此地前来做工的短工,倒像是在寻什么很紧要的人,褚阳猜了一圈,也只能往这上面想。

      诏丘和严温对视一眼,都放下手中东西走过去。

      薛老伯见他们走过来,颇为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人抓得颤颤巍巍的,他两眼盈泪,拱手作了一个笨拙的礼:“求小仙师救我女儿。”

      褚阳和云见山也跟了出来,见着事情不像是一两句就能分说清楚的,便将他邀进大堂坐着。

      诏丘唤来小二新上一对茶杯,添茶让他们慢慢说。

      老伯哪里顾得上喝茶,抹着眼泪:“今日仙师替我家驱除那恶鬼后,不知从何处跑来一队人马,话里话外要替我们除祟,我从未将此事告与外人,不知他们从何得知,也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只说家中无事。”

      他又抹了一把泪:“然他们领头的不认,非说拙荆身上黑气缠绕是不祥之兆,硬要闯入家中,翻箱倒柜,踢砸不停,拙荆本就重病在身,经此一吓,更是昏过去了。”

      诏丘道:“岂有此理,且不说恶鬼已除,就算未除又与他们何干?老伯您可知道来人是谁?”
      薛老伯身边的女子接话:“我认得!正是我们同村的一个大户,是个泼皮,他拿着一堆符纸瓶罐说要帮忙,我不肯,他便说要让恶鬼将我母亲煞死!”
      她眼眶红红,骂道:“这个无赖!”

      诏丘说:“这就怪了,他是怎么知道是恶鬼?”

      世上邪物多得是,除了人自己身弱生出梦魇幻想,还有旁的鬼怪,妖物有之,山精也有,一个普通人,何故知晓得如此清楚?

      严温听他们说完这些,神色凝肃:“莫非这恶鬼就是他招来的?”
      诏丘眼睛一亮:“恐怕如你所言。”

      但那泼皮如此行事,总归是要求个什么,他问这父女二人:“你们家是和他有什么仇怨?”

      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拿手帕掩住垂泪的半边脸,摇摇头:“我们并未开罪……”她想起来什么,急忙拉住身边的老父亲,“父亲,你之前同我说过,他向我家求亲,被你拒了,可是因为这个?”
      老父亲也愣住了,待到反应过来,涕泪纵横道:“这个杀千刀的……”

      这般事情算是私怨,但若是下界百姓有求,他们也可以管一管的,云见山机敏又稳重,细细一琢磨,颔了首:“虽说实况不定,但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猜测那般。”
      这毕竟不是他们太山派的地界,他不好作主,便向诏丘投去眼神,“去么?”

      诏丘望一望天色,不早不晚,若是行事快些,或许能赶在宵禁之前了结此事,他当机立断拿起佩剑大步朝外:“走。”

      跟着薛氏父女赶到居舍,云见山眼底有些微讶异。

      他们所住的居舍占地算得上辽阔,门户都尚新,应当是新修缮过,大门尤其漂亮,朱漆铜环,俨然有大家风采。

      见着几人不解,老人家解释:“小老儿早年做生意,挣下一些银两,本是打算悉数留给女儿作嫁妆,但小女不愿,便匀出一部分修了这个宅院。”
      他穿着朴素,和这高门大院格格不入,老头有些羞惭的笑了两声:“老朽习惯节俭,穿得不上台面,让诸位仙师见笑。”

      他说得很客气,但这院落实在不俗,可见老人家年轻时很是攒下了家底,想必有几分本事。将家底尽皆交给女儿,可见一片慈爱之心,诏丘不由得感动,当即握紧了剑身道:“老伯你放心,我们必然不让令爱深陷泥沼。”
      薛家女儿闻言投来感激的一眼,脸上飞出两抹霞红,将他们引至大门处。

      不知为何,薛家宅门大敞,诏丘一行人早已警戒,见此便猜是那队人马还未离去,行至马厩,果见好几匹壮硕油亮的良驹摆着尾巴,他们便先行找好地方藏身,让薛氏父女二人先进去同他们小心交涉。

      不消得他们翻上院墙,薛氏父女二人才踏上正门石阶,便有一尖嘴猴腮的人迎出来,他大摇大摆,恍若这是他本家,等瞧清来人,眼中一闪狡色,伸手就要去搀人。

      老伯硬脾气,一把甩开。

      那人是个三白眼,眼珠小而黑,笑起来颇为猥琐,被甩开也不恼,双手负后,轻蔑的同时竟然十分痛心:“薛老伯,你何必如此执拗呢?”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真是把老人家恶心坏了,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直截了当问:“你究竟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

      那人在他这里吃了瘪头有些悻悻,转而看着薛姑娘,他将双手揣进袖子里:“美娘,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薛姑娘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眉眼上挑,妩媚天成,闻言也啐他一口。

      诏丘道这父女俩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便见那受不得气的薛美娘怒目圆瞪:“你这个……”
      她似乎想叫那个男子的名字,然而实难开口,被气得眉眼皱起,“我说了不嫁你,你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被直接拒绝,那人的面上彻底挂不住了,笑容垮下,立刻翻脸,恶狠狠阴森森,真是好不骇人。
      那人道:“不嫁?你不管你母亲了吗?”

      诏丘霎时明白了,还真是这个男子造的孽,以亲母相逼,真是又蠢又恶毒还不择手段。

      薛美娘比他更加愤怒,然她眼珠微转,攒出一湾盈盈泪来,看着何其惹人怜惜,她道:“我嫁给你,你就放过我母亲?”

      薛老伯大惊失色,吓得要捂她的嘴,然看到自家女儿递过来的眼神,心有灵犀开始哭,凄凄抹眼泪。

      也多归结于他节俭,偌大的宅子竟然一个仆从都没有,才叫这样的小人钻了空子,那人闻言大喜:“当真?”

      薛美娘做起戏来有绝顶的天资,贝齿轻咬红唇,嗔怒:“这种事你要作假?那就给我滚出去!”

      她半松半紧的攻势将男子吓住了,他连连点头:“好美娘,你既然答应了我,我怎有背信弃义的道理,只是……”
      他眼珠子一转,眼中隐隐有不好的考量。

      薛美娘道:“不过什么?”

      他笑嘻嘻的,嘴角一直扯到耳根:“夜长梦多,为防变故,我们先圆房再成亲,你这般体贴应当不会不答应吧?”

      不等薛美娘借了她父亲的拐杖猛力敲到他身上,那男子已经自作主张大摇大摆的走了。

      父女二人看着他小人得逞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腌臜小人!”

      诏丘正躲在院墙外一角,见着那人离开便利落翻身跃下。

      薛美娘见到他更是眼眶含泪:“仙师,真的是他这个狗东西!”

      诏丘心道他们骂得好,然面上不敢露出赞同的神色,只淡然颔首:“如此我便晓得如何做了。”

      既然薛夫人身上恶鬼已除,那要使得薛姑娘摆脱困境,无非是叫那个男子不敢再来招惹,他们一行人里,捉鬼的水平不一,揍人却都是个中高手,不愁不能将那混蛋打成猪头,只需今晚将他捉住,余下便如囊中取物一般轻易。

      只是薛姑娘神色可怜,朱唇微抿,盈盈抬眸道:“我现在是看他一眼也恶心。”

      叫她一个姑娘当诱饵委实不体贴,反正他们一行人多,诏丘问站在自己身侧的几位师兄弟:“各位有谁愿意替薛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褚阳一脸肃色,云见山一脸无谓的已经后退一步,严温反应慢没赶上,见他们离自己和诏丘远远的,面带愧色也跟着退了一步。

      云见山十分谦逊:“其他可以帮,这件事,我不甚有天资,不敢独揽。”
      褚阳面不改色:“不是你说要帮忙吗?”
      严温躲躲闪闪,避开诏丘的视线。

      好啊,好。

      诏丘气得发笑:“我去就我去,何须你们这些人。”

      云见山犹豫片刻走上前来,诏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愿意在此事上替自己分担一二,没想到他一脸凝肃凑近他耳根:“长溟,记得不要被占了便宜。”

      诏丘一把将他推开。

      若是眼神能化为实质,他们三人必定一人一脸耳刮子。

      他心底咬牙切齿,但面上不能丢了莫浮派的脸面和礼数,强堆起笑容对薛氏父女二人:“那今晚就暂据姑娘的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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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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