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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蟾蜍 ...

  •   正在此时,一道蓝光不知从何处袭来,来势汹汹,速度之快几乎到了肉眼不察的地步,那蓝光携带的灵力充盈,只一道,便轻而易举将第三人的佩剑击碎,冷剑碎成几截,在一片狼狈中颓然落地,而剑主也遭反噬,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地再未爬起!
      老头子瞳孔一缩,但纹丝不动,只看着蓝光袭来的方向。
      这杀招十分眼熟,诏丘忍不住也望过去。

      一玄衣女子缓步而来,她长发高束成马尾,一身黑衣,飘逸中带着飒飒之意,眼尾上挑,红唇艳烈,一颦一笑都无关温婉,而是满满的讥讽和冷意。

      美人。
      蛇蝎般的美人。

      只可惜诏丘见多了美人,对这样具有侵略性的美貌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倒是对她的身法感兴趣得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鬼修见她来立时松了一口气,连面色都舒缓不少,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阿姐。”

      只是他暂歇,老头子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他和那位女修士对峙许久,蓦然笑出声,笑声苍老,竟带着和他一贯神色全不相符的凄然和决绝。
      他说:“邓姑娘,你终于来了。”

      随着他这一声唤,诏丘神色一凛,看热闹的神色凝了凝,默默起身站直身子。

      他的表情微肃,齐榭虽不明所以,但隐隐能猜到他是听到了什么紧要的话,下意识的就要跟他一起站起来,被诏丘快人一步的摁住,以至于不得不杵在地上,仰着头,就着将起未起的姿势,面露担忧:“师尊,怎么了?”

      诏丘转过脸望他一眼,并没有给出什么解释,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得插手,便自作主张撇下齐榭向前走了一步。

      方才他拼着手掌覆血也要将这结界推远,并不仅仅是为了坐在明廊边时能稍稍伸展无处安放的腿,更是为了能距着院中近一些。

      困灵阵确实能被阵中人推动,但这样的距离并不是没有边限。

      法阵所具灵力的丰薄和它能被更改的难度是一致的,若是修为一般的修士做出来的困灵阵,以两尺为限,甚至不需一成修为就能轻易改动。
      但若是遇上修为高深的阵主或布阵者,要想稍稍将法阵移走些,就很不容易了,只能一力抵一力。

      诏丘试过,很显然,这个银光法阵属于后者,也是因此,他只挪了两尺便收手。
      虽然灵力的消耗于他而言微乎其微,手上的伤口于诏丘切身所感,也并没有其他伤口来得疼痛如摧,但看着终归还是吓人的。

      几步远的齐榭还被迫坐在地上,眼神偶尔瞭过来,总是盯着他的手掌。
      想到这个,诏丘叹了一口气,舍弃了再费灵力推走法阵屏障的想法,转而向地上看去。

      像这样的小玩意,可绝不止折来哄人开心这样简单。

      诏丘掐了一个诀,澄蓝的灵力从他指尖游出,准确裹向地上的符纸玩意儿,片刻的氤氲包裹之后,纸蟾蜍幻化成活物,鼓了鼓肥白的下腮,慢吞吞的眨了眨大小不对称的眼睛。

      诏丘双手负于身后,用脚尖轻轻一推,低声道:“去吧。”

      得到主令,这东西一抻脚蹼,一歪一斜的往前去了,咕咚一下撞出困缚法阵,毫无畏惧未曾停留,何其执着。

      诏丘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还是个瘸脚蟾蜍。

      胖东西临危受命,从一个不起眼角落爬出去,低声咕咕两下,突出的眼珠子纯黑,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转动了好几圈,最终奔向南侧的明廊。

      那位被称为“邓姑娘”的黑衣女子此刻正双手抱胸,毫不为眼前的阵仗所动,自顾自轻蔑的笑着,似乎在等孟家人先出手。

      而他身后的那个鬼修因为有了靠山,显然没了顾忌,摇身一变精神奕奕,一通鄙夷和嘲讽之后,明目张胆的左右晃悠起来。

      他也是双手抱胸,比之他阿姐的冷冽,这位仁兄的姿势就不那样让人赏心悦目,因为穿着劲装做出这样懒散的姿势,还显出一种不伦不类的欠揍气质。

      他每走过几步便要啧啧两声,好像看见了多么了不得的东西,等到绕过院中结界,跨过明廊的底台,走到中院另一侧的两间居室时,便很不客气的半伸手,撩起挂在门上的陈旧铁锁。
      铁锁被抬起,又丢下,扣着门框发出“咔哒”一声。

      与此同时,他观摩许久,终于肯给出自己的见解了,诏丘听见他说:“重回故地,真是让人……心生感慨啊!”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即便诏丘现在还不知道两家旧怨的全貌,也能毫不费力听出来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和深藏在里的怨毒。

      鬼修呲呲笑着,手指随意的扫过居室的每一处,前一刻还在欣赏,后一刻满脸嫌恶,使劲捻了捻指腹上不存在的积灰,踱着步子,慢吞吞回到原点,在他阿姐身后定住,眼神前越,剜住了另一端的老头子。

      后者没什么大动作,可能是警惕使然,回望过来的眼神是有三分防备,也可能是强作镇定,端得好架子,反正只瞧面色,他倒不慌。

      蓦然,那鬼修笑了一声,笑声逐渐放肆,以至于诏丘只是旁观,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起了一层又一层,恨不得将他的嘴缝上。

      桀桀冽冽,张狂无忌。

      他最后揩了揩眼角道:“这个府院,你们住得安心吗?”

      鬼没有眼泪,他只是虚虚揩了一下眼尾,老头子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但妙的是,即便如此,他没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似乎是觉得他这样有些放肆,显出自己教养不当,或是担忧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那女子低声呵斥了一声:“阿岩!”

      话到如此,该讽刺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女修“适时”管束,鬼修勉强听话摊摊手,言辞温柔了很多:“你们倒是待得住。”

      他是替老头子作答,声音放缓,语气不解,“只是不知,每到子午交替,夜半时分,你们的睡梦中,是否会有我们父亲染血的身影?”

      鬼修歪歪头,显出一种天真的稚气,不过如此场景,这样的动作还是渗人多一些。
      他接二连三挑衅,孟府的一干散修却没见得有动作,排排站得默然。老头子更是面无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被骂是件什么大事。

      这句话,女修就没有呵斥反驳,反而淡淡的加了一句:“还有我们的母亲。”
      鬼修声音嘶哑,点点头附和:“对,还有母亲。”

      这便是不可饶恕的世仇了。

      孟家久不出手,那女子等不及率先发难,她没有操控长剑,只抬手掐了一个诀,熟悉的蓝光急掠而去,顷刻间到了老头子眼前,一个散修挺身而出,肃然拔剑出鞘,离开明廊直奔她而来。

      可能是小半刻钟,也可能连这样的时间都不到,那位拔剑的散修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诏丘不由得又看了那女子一眼。

      年纪和他相仿,长得也很不错,若是这样的身手,绝不会是寂寂无名之徒。

      诏丘扭过头:“阿榭,各大门派间,可有什么修为不一般的女弟子。”
      齐榭想了想:“太山派,晏清师妹。”

      “除了她?”

      齐榭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去和他一一列女弟子,直截了当的回:“师尊,拜师归门的正头弟子,没有这号人物。”

      诏丘再三确认:“你没记错?也没记漏什么人?”
      齐榭笃定:“没有。”

      那就怪了。
      原来是自学成才的散修吗?

      若是这样资质的人,放到各门各派十年一遇的纳新比试,虽极可能还是会被严温这一类的苗子压一头,却也是绝计会被狠狠争抢一番的。
      诏丘道:“可惜。”

      他这般感叹,可明廊处的老头子可不会这般感叹。

      见这女子撂翻一个散修轻而易举,他便下了令,使出和当初对付诏丘一样的招数——群起而攻之!

      中院和南院一般宽敞,足够十多个人痴缠,一拨人立刻和那女子缠斗起来,刀光剑影雪白,彼此击扣发出金石之声,肃然冷然,好不热闹。

      女子似乎厌恶沾染他们的血液,绝不拔剑,非要动兵器不可,就强抢一柄随便用用。
      诏丘眸中一亮,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的剑招。

      然而过了大概一刻钟,散修统统扑地,歪的歪斜的斜,有的运气不好,骇然闭目,也有勉强还剩一口气,哎呦叫唤。

      诏丘都替老头子觉得没眼看,闭上眼暗道了一句:“不争气。”

      他看得没趣,又问齐榭:“阿榭,看出那位女修的剑招有什么怪异没有。”
      齐榭点点头:“很熟悉。”

      太熟悉了,以至于连他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贸贸然确认,只能细细回想揣摩。
      他越想越觉得怪异,诏丘则问:“怎么个熟悉法?”

      齐榭看了诏丘一眼,确认他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而不仅仅是试探,便皱着眉低声说了一句:“像……莫浮派的剑法。”

      诏丘一时无声。

      连阿榭都看出来了。

      他不知意味的低笑一声,回道:“我也觉得。”

      多说无益,诏丘暂且不多想,只看向鬼修那边。那黑衣女子已经拿着夺来的沾血长剑,一步步的要向老头子去了,诏丘暗道不好,催动灵力叫醒打盹的符纸蟾蜍。

      丑东西一直在鬼修附近等着,天色深沉,他们专心打斗,反而给了诏丘这个低阶法术钻空子的机会。

      鬼修正盯着他阿姐的动作,没察觉到脚边有一个小东西靠近,蟾蜍蹲定,便倏然张开嘴,覆满疙瘩的身躯倏然伸展,简直拉到寻常蟾蜍无法达到的弧度,重重一咬!

      鬼修的惨叫声太过凄厉,因为喉咙无法像常人一样用汤药滋养,声音本就干粝,这下更是难听得要将方圆十里怕鬼的小孩子吓醒。

      齐榭实在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又恢复如常,诏丘倒是乐不可支的笑了许久。

      女修可没有他们这样的好心情,亲弟这一声鬼嚎打乱她的步伐不说,还让她瞬间警戒起来,她弃了老头子快步走回,握住鬼修的肩膀:“怎么了?”

      鬼修委委屈屈的往脚边一指,强行闭眼忍下疼痛。

      女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圈,只来得及发现一堆符灰,蹲下来用指腹捻了捻,顷刻站起身怒目而视。

      她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小人!行此手段,是想故技重施,害死我弟弟吗?”

      烈女子,暴脾气。

      这句骂,老头子是生生替诏丘受的,他不作辩驳,因为女子根本不会听信他的话,他便干脆认下来:“你敢害我家小姐,我又如何不能对付你的亲弟?”
      不过在话毕的一瞬,他眸色暗了暗,视线正好落在中院的一处居室,正好是诏丘和齐榭住的那间。

      痛意消退,鬼修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没残废也没中毒,只是伤口上分布着极其细小的一圈啮齿印,不晓得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女修剜他一眼,半气半怨,他倒是厚着脸皮受下,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琢磨了片刻对着她耳语,诏丘神识阔敏,因此听得一清二楚:“不是他。”

      老头子虽在孟家半生,威望有之阅历有之,但他不是修道之人,不会这种东西。

      女修没好气道:“要你说!”

      用大脚趾也想得出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她皮笑肉不笑对着老头子,语气又是满满的讥讽:“想不到,你还留有后手。”她对着周遭回型的院落放声道:“谁人在此,为何不敢出来相见?”

      诏丘笑吟吟,装聋。

      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他还被关在结界里。

      女修锲而不舍道:“为孟家效命,却不敢当面来与我打一次,偏要做此伎俩吗?”

      这句话不对,诏丘并非为孟家卖命,他只是想将水搅浑一些,再浑一些……

      既然老头子不是孟家主,那他想等一个人。

      只是一个符纸玩意儿是远远不够的。

      正当时,齐榭说:“是弟子拖师尊后腿了。”

      叠纸的形状会影响灵诀的功用和效力,譬如纸乌龟就适合镇棺,纸蟾蜍可以咬人,而加了避水诀的纸鱼可以入水寻路。
      而这些东西,样式越是标准周正,效力便越好,像他做出来的那个东西,太丑,顶了天能将效力发挥到七成。

      如今的齐榭,一言不合就认错,甚至不管真错假错有错没错,凡事先往自己身上揽,生怕揽得慢诏丘会不高兴似的。
      如此招数太让人难以招架,诏丘真是听不得他自罪,胡乱截断,“多丑我都喜欢。”

      齐榭卡了一下,面色异样,问他:“那还要叠吗?”

      诏丘点点头。
      这滩水还不够浑,远达不到他想要的程度,他慢悠悠踱回廊沿,慢悠悠坐下去:“既如此,这次我来叠。”

      他手上的血已经凝固住,如果小心一些,应当是不会沾染到其他地方,只是血珈偏硬,极大的限制了他的发挥,但若抠去一些,少不得就要带出血肉来,更是麻烦,诏丘只好翕张五指,半手不遂掏出符纸。

      这一次他没有折式样,只照着普通护身符的样子叠成小小的三角形,每叠好一个就往地上一放。

      这个形状简单,诏丘又娴熟,不一会儿地上就堆起一小摞,依然都是低阶的东西。

      而结界之外,女修久等不到幕后之人出场,被磨得没了耐心,越发觉得是孟家人在戏耍她,一脚踢散了地上的符灰堆泄愤,继续持剑朝老头子走去。

      诏丘虽没有抬眼,但对那边的境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掐着时间新折好圆形符饼,塞给齐榭一大把,头也不抬:“那位女子每挥一下剑,你就丢出去一个,切记不可从同一个地方丢出去。”
      齐榭简单的应了声好,便专心的去盯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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