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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灵气 ...

  •   晏清问他:“师叔,你要现在上山吗?”
      诏丘抬起的脚在半途停下,以为她心有顾忌,并没有责备,而是嘱咐:“如果担心有意外,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晏清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自然也记得小弟子的话,更晓得破口伴险生,现在上山反而很合适。
      只是……
      诏丘裹着一件披风,却像是浑身冷透了,眉目化雪,从头到尾客客气气,但就是让人觉得他不高兴。
      而他拎着袍摆回身的时候,身姿孑拔微动,平日里的笑色更是浅淡,端盛的一张脸反而拒人八千里,让晏清不晓得究竟要不要跟。

      不过这个神色只是一瞬,晏清想着还不如早点解决事端早点回门,师叔一定是在牵挂子游师兄才会兴致不高。
      她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另挑了一种说辞:“幻境所在地离这里很远,但是距当日山洞却很近,不如先去那里。”
      诏丘倦色松动,笑着点点头,便由晏清带路前行。

      他习惯性的在地上捞了一个尖利的碎石子,下意识就要往掌心划,却突然想到什么,愣怔一瞬,石子咕噜噜坠地,他转而从身上掏出一张符纸,叠成一个颇具灵力的小纸龟,捏在指尖把玩。

      十七瑜和他并行,小姑娘看见这样精巧的小玩意儿大感兴趣,脑袋凑过来:“好漂亮,这是干什么用的?”
      诏丘就把这个送给她,然后另折了一只:“可镇魂镇墓,安抚亡魂,可供驱策,探阵性。”
      十七是个医修,因此对于其他门道中自己不晓得的东西都抱着好奇且十分敬畏的态度,两手成捧,使劲瞅着手里的小乌龟但不敢细碰,像是在端端正正上供。
      诏丘和她说:“不用这么小心,素日里这东西只是拿着好看,没有什么忌讳。”

      修士学什么东西都是有原因的,最常见的就是有用和喜欢,诏丘一个大男人,折纸的时候不多,应该不是喜爱这门技艺,那肯定学来是为了图什么。
      十七宽心了,时不时拨一拨乌龟小巧精致的纸脑袋:“好看又有用,如果有小鱼就更好了。”

      诏丘立刻给她做了一只,想了想,竟然问:“要不要蜻蜓?”
      十七高兴得哇哇直叫,小鸡啄米点点点,看诏丘的眼睛里都在冒星星:“都要都要,谢谢长溟……祖师叔!”

      她好不容易理清这混乱的辈分,眼巴巴看着诏丘骨肉匀亭的手指飞动,折出一个又一个小玩意,实在想夸人:“我也想学,太厉害了,是因为平日除祟要用吗?”

      真的很漂亮,也是真的很讨人喜欢,十七瑜跟着晏清下界不少次,很多心灵手巧的貌美姐姐们都未必有这样的手艺。

      诏丘折蜻蜓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状若自然,轻声回答:“为了哄小孩儿睡觉。”
      修士遇到小孩儿蛮正常,十七点点头:“哄谁呀?”
      她问完这句话心觉有错漏,因为修士除祟,遇到的孩子多半是主家幼子,不一定缘深到晓得姓名。

      诏丘将成品放在她白净的手心里,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停了一下,嘴里念出一个名字。
      十七没听清,还想再问,晏清不动声色叹了一口气,提醒道:“我们到了。”

      那是一个低矮的山洞,十七瑜可以自由出入,诏丘却非要躬身不可。
      估摸着是还在山脚那一圈,周遭无杂树杂草,进深一般,估摸着走个二十几步就能到达洞底,天光稀薄勉强能照到洞口一丈。

      当日两个弟子被困,硬生生一觉睡到了年初一,如今年节已过,即便是有阵法应该所剩痕迹也不多了。

      诏丘蹲身,手掌贴地,确实什么都没发现,扭头一看,十七依葫芦画瓢,摸得还挺认真。
      他就问:“感觉出来什么了没有?”

      十七蹲在地上乖得不得了,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自觉无用,又摸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站起来了。
      虽然一无所获,但是诏丘还是在山洞里留下了纸乌龟,想了想,还想尽办法找了一棵野草移过来。
      然后他在洞口留下一个传送的法阵,这才拍拍手上尘土转移阵地。

      五名小弟子被困的地方也没什么端倪,诏丘原样照做,然后对着表情复杂,明摆着忧心忡忡的十七瑜说:“山地地界太广,一个地方不行就换另一个,别垂头丧气,又不是你的错。”
      十七的性子和庄宛童差不多,但是要谨慎稳重一点点,可能是觉得一无所获有点对不起在此栽跟头的同门弟子,整个人恹恹的。
      晏清在关心弟子这一方面倒是很尽职尽责,也不冷脸,容色是很明显的关心和担忧:“没事吧?”
      十七被两人如此关照,受宠若惊连连摇头,牵着晏清的袖子走了。

      第三个可疑的地方自然是山顶,诏丘带路,他一路走一路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太山派前后两拨弟子出发的时间不一,中间隔了好几天,说明若有阵法作怪,那它的效力应该很不错,否则不应该前后影响这么多弟子。
      可如今再上山,连个符文碎片都没寻得一个。

      太干净了。
      如果不是法术从未存在,就是它被精心收拾过。
      可这就更不对劲。

      若说幻境一类是冲着太山派弟子来的,那怎的还和易明珠的陈年旧怨搅合在了一起,如果说是凑巧一齐发生……那运气也太好。

      他琢磨得深,脚步不自觉放缓,脊背下面一点突然被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晏清眼疾手快拉住闷头往前冲的十七瑜:“看路,想什么呢?”
      十七则迟钝的“啊”了一声,然后很矜持的打了一个哈欠,哈出泪花:“我困了。”

      小孩子觉多,本以为没什么,可她接二连三又打好几个哈欠,突然站在原地踉跄了一瞬,诏丘眼疾手快把她扶着:“十七?”
      十七勉强抬眼,傻乎乎冲他笑了一下,趴在他身上睡了。

      空白一瞬后,晏清明显有点慌。

      山顶近在咫尺,那截老树干还在原地,诏丘把小姑娘放过去靠着,又给她周身加了一层结界,简单查探了一下她的气息。

      晏清搂着人,满脸焦急:“我就不应该带她来的,都怪我。”
      不同于太山派弟子的清淡打扮,十七的衣着坠饰都要鲜艳很多,她这次缠了一个红色的发带,带尾晃着两片半圆形白玉。

      玉是死物中最有灵气的东西,无常山当年被挖穿山心,就是被刨走了最里面的一块集天地精华的玉石,是以诏丘看到这东西,总是容易多想。
      “十七身上有没有什么灵气很重的东西?”

      晏清的脸色有点怪,似乎是难以启齿,她来回扫了诏丘好几眼,冷淡自持一去不复返,最后咬了一下嘴唇:“她自己灵气重,算吗?”

      说实话,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诏丘有一瞬沉默。

      人为灵物最长,认真来讲确实灵气逼人,但是有人真的这样说出口,实在有点……厚脸皮。

      不过也说了,人灵也分三六九等,修士因为天资和修行,灵性确实要足一些,晏清也不是个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打诳语的人,诏丘有点牙疼:“怎么个灵法?”

      若是天生通灵,那这样有天赋的好苗子在修行一事上应该极其了不起才对,但十七反而随时被护得紧紧的,也没有什么灵力大爆发的时候,恕他眼拙,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相比支支吾吾,晏清的表现更像是自己也不清楚,愁得脸都皱一块儿了,憋出一个:“她容易被法术探寻到。”

      诏丘长长“哦”了一声。

      这种带灵,就类似于小姑娘体质特殊,好比一干修士都是品相一般的菜肴,十七则是难得的一道闻起来就飘香十里的珍馐,对比之下,法术这一类东西当然喜欢逮着这样显眼的去捉和折腾。
      这种也可算天赋,但提不出来,并不能被加以利用裨益修行,她的修为该低还是低,但是又很招人惦记,是以十七瑜出行实在危险。

      难怪晏清随时护得像眼珠子似的。

      但以此反推,她会有如此表现……
      “这里确实不对劲。”

      他和晏清都好好的,只有十七一反常态睡得很香。

      诏丘琢磨对策的时候,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因为这个才常常带着她?”

      晏清见着十七只是嗜睡,除此以外没什么大碍,稍微放心了一点,摇摇头说:“这件事一开始是师弟提议,我自然要来善后,但我晓得她的体质,不太会把人往危险的地方带。”
      她师弟,那肯定是云见山那个年幼继位的独子云屿,年纪还要小,凡事告知大师姐确实合情合理。

      诏丘忍不住感慨:“那你岂不是费心费力提心吊胆?”
      晏清愣了一下,神色凝肃:“以前没有这么严重。”

      诏丘神色更怪。

      之前在嘉州,连破三阵都没见得小十七有什么不对,可见即便体质特殊,稍加隐藏也不是很打眼,受法术影响也并不太严重。
      那多半是这个地方有鬼。

      山顶是无边旷野,风声连亘如同低语。
      地上是稀稀拉拉一层白,混着泥土的脏色,应该是前一日下过薄雪。

      诏丘朝山的另一头走去,脚下就是一道道斑驳泥泞的脚印,泥土微黏发出声响。
      晏清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师叔?你去哪儿?”
      诏丘头也不回,给晏清也甩了一道禁制:“我去那边看看。”

      之前去过山那头,是为的易明珠的师妹,但他好歹薅了一只羊当坐骑,如今两腿来回倒腾,一路又要左右张望,指不定会走多久。
      结果他才走出一小截,身后晏清破禁追过来了,她面容沉静,语气坚定:“我和师叔一起去。”

      诏丘稀奇:“你不看着你徒弟?”
      晏清走在他身侧,自觉揽了查探一半地界的重任,在低头又抬头的某个瞬间解释:“我把空空留在了那里。”

      空空,是她的乌流匕。
      诏丘终于笑了一声。

      乌流匕是十分厉害的法器,可召天雷,自然也能劈碎阵法,匕刃往地上一插,这东西就能自觉迸出一道灵力屏障护住十七瑜。
      这么个厉害武器,叫做空空。

      诏丘想起她拜师那天,自己在下面观礼,云见山当然是自在从容,但那时晏清还小,拜礼奉茶的时候就抖,接匕首的时候就更抖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过了头。
      云见山危立,白衣飘飘一派温和,让她作为器主为乌流匕赐名,这姑娘被瞒得太好,哪知道自己的拜师礼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当即一脸茫然仰着头:“不知道,脑袋空空。”
      于是乎,威名震上界的千年神器,新名字叫做空空。

      幸亏没叫脑袋,不然她可怎么拿得出手。

      晏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头雾水:“师叔,我们要去找什么?”
      诏丘赶紧收敛本就浅淡的笑容:“你师娘的一个内门师妹,棺椁在山顶那头,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法术影响了小十七。”

      晏清就想起来了:“是为了明珠前辈身死的那位吧?”
      诏丘问:“你知道她吗?”

      晏清颔首:“前后种种确为惨事,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师娘曾说,相比寻仇和赎罪,或许落叶归根才是这两位真正的归处。”
      诏丘就说:“那当日应该告知她一声,让她来见一见的。”
      晏清笑着摇摇头:“算了,自师尊去世,师娘已经避世多年。”

      他们的脚步声沙沙簌簌,显得山顶安静得不像话。

      诏丘倒是很熟悉云见山和曹婉这对夫妻,只是头一次从这样的称呼里辨得往事,一时反应不过来,喃喃一句:“是吗?”

      云见山身死原因不是秘辛,对于前者辞世,晏清作为和他极其有缘的亲传大弟子,恐怕背地里不知琢磨了多少次才能稍稍想开一些,她颔首:“我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
      她前前后后见过不少人辞世,有亲有疏,其中缘由各异,看多了也就晓得生死轮回究竟是怎样一个过程。

      “可能是各有所求吧。”
      易明珠求,易明珠的师妹求,云见山也求,既然心存念想,必然要等价交换才好得偿所愿。

      只是其中正主有运气好的就有运气不好的。

      晏清说:“师娘和我说明珠前辈的时候,就说若要脱离苦海,要么放下执念,要么一命换一命,所以师娘即便遗憾,也绝不干涉,任随天命。”
      这一番说辞略微奥晦沉重了,诏丘听了一遍,脑海中声音还在接二连三的响起,忍不住重复:“一命换一命。”

      不知不觉牵扯出生死大事,晏清的情绪颓落,她勉强笑了一下, “不过还好,师叔不用考虑这样的事情,否则……”

      诏丘心道晏清傻乎乎的,长得如此泠然的容貌,地位修为都可观,心里还是小姑娘一个,不过晓得的事情少一点也是好事,不接话,只是岔开话题,“确实。”
      他想通了这一层,摆摆手:“走了,不用去看了。”
      不会有什么残余阵法被留在这里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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