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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脱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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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处理兔子的手法干净利落,很快两只兔子就架在木架上来回烹烤,香味四溢。
温雁书躲得远远的,直到沈离处理完现场她才回来。
“好香!”温雁书猛吸了一大口。
他们实实在在地啃了几天的野果,炙肉虽然没有调料,吃在嘴里也称得上人间美味了。
沈离不紧不慢地进食,动作斯文,看着温雁书笑道:“看你先前,我还怕你不忍心吃它们。”
温雁书自然听懂他的调侃,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对气味敏感,闻不了太重的味道,实在是下不去手,劳烦你带伤还要做这些。”
沈离摆摆手,性格使然,他的话很少,即便两人也算是同患难共生死了,他心中的警惕也未曾消减。
许是今晚的氛围太好了,月华如水,晚风拂面,山林之中一派神秘宁静,劫后余生的沈离也难得有了倾诉欲,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是得罪了谁才被扔到那乱坟岗的?你家里人呢?”
“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伤到脑袋了,一些事记不清了。”温雁书迟疑地答道,真怪不得她不坦诚。
温雁书也想问,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对小小幼童遭此毒手。
“不说我了,你呢?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所幸沈离也不是真想探查,得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后他就自顾自地说:“大概是我兄长,或许是姨娘……我也不在乎是谁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仇家挺多的。”
……
这么安慰人的话好像是挺不合适的。温雁书清清嗓子。
“咳咳,你别伤心,好好养伤,等我们出去后找你爹娘,让他们为你做主。”
……
又是一阵沉默。
“我娘已经去世了,我爹,他可能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罢。”
这下轮到温雁书不知讲什么好了。
“我母亲是个小官之女,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虽然不算富裕,但日子过得很幸福。
本来娘亲已经许了人家,互换过庚帖。谁知……我爹外出公干时一眼相中母亲,他是不屑棒打鸳鸯,旁人却为了讨他欢心不择手段,逼得母亲不得不委身于他。
不久之后,我便出生了。
我爹那人薄情寡恩,对我母亲只是一时兴起,新鲜劲过了便撒手离去,不管不问。母亲对他又怕又恨,终日郁郁寡欢,心灰意冷。要不是为了照顾我,她也不用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温雁书静静看着沈离的侧脸,可以想见他的母亲是多么风姿卓越,可美貌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灾难。
“那后来呢?”温雁书轻声问。
“母亲是以妾室的身份进的府,后院女人多的很,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们在府中孤苦无依,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母亲要护着我,忍气吞声,受了许多苦……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母亲为了我自绝于人前。”
寥寥几句,道不尽个中苦楚。
“你不是问我,出去后想干什么吗?我发誓,我一定要报仇,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沈离说这话时依旧端坐着,他行走坐卧皆有规范,不曾懒散,落魄至此也是形容不乱衣衫整齐。这样一个金相玉质的人神情平静地吐露血海深仇,要手刃仇人,要报仇雪恨。
皎皎明月却深陷泥潭。
温雁书心中酸涩,惋惜美玉蒙尘。
这是他们在林中的第五天,温雁书吃着处理好的食物,感慨:“其实是你救了我,没有你在,我可能早饿死在路上了。”
“小时候家中的仆人惯会捧高踩低,这些事做的多了自然会了。”
沈离一抬眼看见温雁书的神情,说:“怎么总这副表情,可怜我?”
“我就是觉得,世道不公。”
沈离一言不发地打量她,温雁书被看得不自在:“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无事,在想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对世道艰险一无所知,像是一点苦也没吃过。”
温雁书岔开话题:“呃,我们休息够了便出发吧,”她装作忙着赶路的样子,“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片林子。”
沈离勾着嘴角笑了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沈离突然叫住她:“温姑娘,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温雁书闭眼,凝神听,鸟雀争鸣声,风抚过树林的沙沙声。
“没有听到什么异常。”温雁书回道。
“可能是我多心了,走吧。”
“林中恐有猛兽,谨慎些总是好的。”温雁书不时观望左右,步子也放慢,跟沈离保持一个速度走着。
沈离看她惴惴不安的模样,从怀中摸出把短刀,摩挲其表面,余光看见了什么,大喝一声:“小心”。
他猛一抬手,温雁书被他大力推开,翻滚出一米多远,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咳咳,咳,沈离,你怎么……”温雁书话说了一半,被眼前的情况吓住。
一只半人高的大型犬咧着嘴朝她缓缓走来,通体雪白发亮,颈间系着一个黄金名牌。它尖牙露出,身体下沉,四肢蓄力摆出捕猎的姿势来,就要飞扑过来。
温雁书迎着它的血盆大口,心剧烈跳动,突然间耳晕目眩,呼吸一滞,晕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沈离从后面猛扑上来,将匕首整个插进,没入猛犬背部,刹那间兽类嘶鸣声响彻云霄,林间动物被吓得四处逃窜。
沈离没理会痛得四脚朝天的大狗,半搂住温雁书,“温姑娘,温姑娘!”
温雁书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温雁书,醒醒!”
沈离颤抖着手指探她鼻息,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胸膛起伏,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晕倒前沈离隐约看到有人跑来,参杂着说话声。
“元宝,元宝,你怎么啦?”
“师妹,快过来,这位姑娘情况不妙!元宝这次怕是闯了大祸。”
“这……这怎么办呀?”
“先将人带回去,让师父医治……”
素净的房间里,一女子披散着头发,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脸上茫然。
温雁书打量陌生的环境,吃力地起身,四肢绵软无力,一路扶着桌椅走到房门口。
回廊中有人背对着门在熬药,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笃笃”。
温雁书扣手敲门,听到动静的小丫头回头,眼睛一下睁大,起身就往外跑,温雁书甚至还来不及说话人就没影了。
温雁书只好自己再往外走,膝盖突然软了下险些跌倒时,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
沈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稳稳抱在怀中走回房:“刚醒怎么不好好休息?”
温雁书终于看见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熟悉的人,刚醒时的不安一下涌上心头,手臂紧紧环住沈离的脖子。
“我还以为你不在这,吓死我了!”
脖颈处很快被泪水打湿,沈离身体轻微僵住,俯身将温雁书放回床上。
温雁书眼角泛红,睫毛被泪水粘住,真是哭得好不可怜,一路从乱坟岗到深山老林都没见过她哭得如此厉害。
“很怕我走?”沈离轻声问,像是不敢惊扰到她。
“当然啊,我只认得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温雁书扶着沈离的手臂,殷切地直视沈离,那么单纯又明快的信赖,直直地望进了他的心底。
过了一会,温雁书渐渐缓和了情绪,几个人走进房里。
为首的是一个女子,温雁书最先闻到她周身萦绕的清新草木香,然后才注意到她的长相。温雁书看不出她的年纪,圆脸圆眼睛,显得年纪小,偏偏她的眼神又冷淡成熟。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还有刚刚的那个小丫头。
那个男生看上去跟沈离一般大,温雁书这才发现沈离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素色衣衫。男生个头高些,头发半束,温和有礼。那女孩看着是个大小姐,一根惹眼的红色发带扎着高马尾,来回打量着温雁书。
“温姑娘,我是这儿的医师,你可以叫我江大夫。”
“在下宴清。”
“我是沐青澜。”
江大夫诊过脉。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躺久了手脚发软。”
“之前可有过昏厥不醒的症状?”
“我记不清了,醒来后许多事都很模糊。”
“还记得家住何处,父母双亲是谁吗?”
“也不记得了。”
“莫非这也是离魂症的后遗症?”江大夫喃喃自语。
病情了解清楚后,江大夫就先行离开。
温雁书随后从三言两语中知道原来那凶兽是沐青澜的宠物,叫元宝。虽然长得凶,性情却温和,那日不知怎的突然发狂。后来被沈离一刀砍中,险些丧命,伤得倒比温雁书还要重,现在还在养伤不能下地。
那天元宝负伤,温雁书晕倒,沈离又急火攻心不省人事。无法,宴清和沐青澜二人将他们带回了紫阳学宫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