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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走四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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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子很有胆识啊,是个人物!”若梨抿了一口温茶感叹道。
平熙点头赞同,接着道:“不然也不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经营好这么大一家酒楼啊。”
酒菜陆陆续续上来,二人便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回到饭桌上。
平熙夹了一块烧肉,入口软烂香浓,还能品出一股奶香,这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在秦安娘家里吃的烧肉。
秦安娘做的烧肉可谓一绝,以前自己可是常常去她家蹭饭吃。
“嗯!这个味道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吃到过!”若梨咬了一大口烧肉,一边咀嚼一边赞叹道。
平熙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烧肉,却不知眼角已经泛起泪。
原本吃完这顿饭,平熙是想要直接去曾经住处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打算去拜访一下这家酒楼的掌柜。
二人悄悄摸到后厨,里头是一副火热的景象,大约三四个厨子忙碌地抡着锅铲,屋子里烟雾缭绕、香气扑鼻。方才那老板娘正抡着砍骨刀一下一下地将棒骨砍碎,时不时同边上一男一女说笑着。
平熙定睛一看,那男子高高地挽着袖子从大缸里往外舀着酒水,有些清瘦,满脸通红。而另一位女子则年纪大些,但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她正在一个大盆里腌制肉块。
隔着烟雾,平熙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是怕贸然上前会打扰到他们,就一直在门口张望着。
老板娘砍完一截骨棒,直起身扭了扭腰,抬起手背擦了一把汗液,又仰头转了转脖子,正巧发现门口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后厨的?”老板娘拎起砍骨刀指着平熙二人的方向,眯着双眼大声呵斥道。
这样一来,厨房里其他人也纷纷抬头往门口看去。
平熙沉了沉肩,态度友好地招了招手,拔高声调问道:“请问秦安和他娘亲在吗?”
平熙并不确定秦安一家在此,但还是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如若这块地皮是从秦安一家手里买来的,那老板娘肯定知道他们的下落。
“娘!找你们的!”老板娘爽快地将砍骨刀放在案板上,退后几步朝着后头一男一女招呼起来。
那对母子缓缓直起身,挥了挥眼前缭绕的烟雾定睛一看,双双变了脸色,好像是认出平熙又好像不确定是不是她。
“是我,平熙!我回来了!”平熙挥舞着手,脚跟垫起雀跃地跳了几下。
听到这话,秦安娘才扔下手中肉块,快走几步来到平熙和若梨面前,待看清二人的样子才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真是你们!快快快坐,哎呦,这里太乱了,你们先去外头坐着吃个饭!”秦安娘半举着双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我这手上不干净,招呼不了你们,四方快帮娘招呼招呼!安子也来!”
秦安娘转身朝愣在原地的秦安和四方招呼着。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吃过了!秦安娘您先忙,我们回老宅看看!”平熙想了想又道,“不知你们还住在老宅吗?”
“在的在的!只是最近酒楼太忙了,我们多数时候都直接在酒楼里休息了。”秦安娘说着朝平熙和若梨后头探了探,似乎在寻找什么。
“呃,熙儿你爹爹呢?没同你一起回来吗?”秦安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探问道。
平熙与若梨不自然地对视一眼,不忍心将平敬川的死讯告诉秦安娘,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秦安娘我们先回去歇会儿,等晚上您回来咱们再慢慢聊吧!”平熙颔首微微俯身,不等秦安娘有所回应便礼貌辞别。
等平熙和若梨离开,四方才上前扶住秦安娘,小声道:“娘,既然是旧相识,那咱今天就早点歇业,你们也好叙叙旧!”
“还是四方想得周到,咱们快些打点一下,往门外放个歇业牌匾。”秦安娘对着四方笑眯眯地点点头,随后又转头朝秦安吩咐着。
招待完一批食客,四方便提着半人高的牌子立在酒楼门口,上头写着两个大字“歇业”!
牌子一立出来,正要抬脚往酒楼进的客人立即凑到四方前面,叽叽喳喳地争论起来。
“怎么要歇业了?今天还没喝上你酿的酒呢!”
“对啊对啊,以前都没这么早歇业哇。”
“现在还能买酒吧!快快快,给我打个两桶!”
“我也打几桶,带回家喝好了!”
......
四方掏了掏耳朵,抬眉看着这些人,等他们散了些才开口道:“家有客来,恕不招待!”
说完,四方便转身进了酒楼,这时酒楼里的伙计已经将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都劝得差不多了,没吃完没喝完的都帮客人装好带走,还送了一份糕点。
没多久,酒楼里客人便走得一干二净,小二麻溜打扫好残羹冷炙,摆好桌椅,后厨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未用完的食材都被送给厨子和伙计们。
酒楼里人都走得差不多,四方才提着一把沉重而巨大的铜锁将大门卡住锁好。
秦安抱着一坛酒,秦安娘拎着一个四层高的食盒,二人在一旁乖乖地等着四方锁门。
“走吧娘,相公!”四方将一大把钥匙挂在腰间,朝秦安二人挥挥手,三人便并排朝家走去。
秦安和秦安娘先回家中准备晚饭,四方便主动去隔壁请平熙和若梨。
她隔着院前的篱笆朝里头张望着,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而入,还是等她们出来再叫她们比较好。
平熙和若梨进了屋惊讶地发现里头干净整洁,一丝灰尘都没有,还保持着走时的样子。
二人将行李和马车安置好,忙碌间便发现门外一个人影攒动。
出了门,她们便看到一脸纠结的四方正在揪篱笆上的枯叶。
“四方姑娘,请进来坐坐!”平熙小跑着上前拉开篱笆,伸手示意四方进来。
四方望着平熙有一瞬微滞,离近了才发现眼前女子的容貌是那样摄人心魄,她眨巴眨巴眼睛,磕磕巴巴道:“二...二位姑娘,娘请你们来家中一聚。”
“哦,好,马上来!”平熙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又问四方,“屋子是你们打扫的嘛?”
四方笑着点点头。
“多谢!”平熙朝四方抱了抱拳,她想四方姑娘这样性子豪爽的应该行抱拳礼比较合适。
平熙和若梨再稍稍收拾一下,才扣响了秦安家的小院门。
秦安娘一见到平熙和若梨,激动地一把拉住二人的手,将二人迎进屋。屋里的桌子上摆满各式各样的菜肴,最显眼的是中间一大盆烧肉,红亮油润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秦安娘在桌上欲言又止,一直憋到大家都吃完饭才开口打听平敬川的近况。
平熙低头抿起双唇,心中忐忑,犹豫片刻还是将平敬川的死讯告诉了秦安娘。
“什么?死了......”秦安娘震惊地捂着胸口,双目失神地望着地面,一瞬间感觉呼吸都沉重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一股热血涌上脑中,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娘!”
惊呼声响起的同时,屋内几个人立即上前搀住了秦安娘。平熙赶紧掐住她的人中,好一会儿秦安娘才缓过来,一脸悲怆地望着房梁。
平熙不敢将平敬川的真实死因告诉她,只得编了一个理由,让秦安娘以为平敬川是因病去世。
“生的是什么病......”秦安娘已经被扶到床上,她捂着心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喘气,双眼爬满了血丝。
“爹爹偶感伤寒,又加上操劳过度,便病重不治而亡。”平熙小心解释道。
秦安娘深深泄了口气,似是不相信平敬川就这样死于伤寒,失神片刻又缓缓翻身背对着众人。
大家静静地望着秦安娘单薄的脊背,看着她因悲伤而蜷缩起来,后背微微颤抖着。
大家都知道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便悄悄退出屋,关上房门好让她自己消化。
今晚天上万里无云,大大小小的星点在天幕中忽闪忽闪,轻盈而起的风吹得人舒爽惬意,空气中氤氲着淡淡青草香。
闲来无事,众人便搬了椅子坐在小院里攀谈起来。
“平熙姑娘,你爹爹和娘是有着何种牵绊吗?”四方托着腮帮子侧头望着平熙,好奇问道。
“旧相识,郎有情妾有意,却无法走到一起。”平熙也支着下颌淡淡回答。
四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秦安兄弟,请问这医馆是如何成了酒楼,是医馆生意不好了吗?”若梨看着正低头抠手指的秦安问道。
“呃...这...原本生意是好的,但是后来有人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时常来闹事。我们...赔了不少钱,实在是支撑不下才......还好后来遇到了四方,我们才能不再受人欺负......”秦安说着略带崇拜地看着四方,眼角眉梢都是感激与钟意。
“嗐,这都是小事!”四方说着往平熙和若梨跟前凑了凑,双手搭在膝盖上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我跟你们讲,我从小到大走南闯北见惯了,这些闹事的很好打发!最有效的就是‘以暴制暴’!他们坏,我就更坏,谁也别想好过!”
“四方姑娘,还不知道你出身何地?怎能造就这般爽快利落的性子?”平熙开口问道,她对这位四方姑娘还真是好奇得很。
“我无父无母,记事起便在各种商队的货车上长大,人家商队老板也不介意我这么个小讨饭的跟着,我就这里捡一口剩饭,那里捡一口剩饭活了下来。虽然条件不好,但是走南闯北的我也跟着学了很多,像什么武功、医术、算账都学了些皮毛,偷奸耍滑溜须拍马倒是学了个精通哈哈哈哈哈哈。因着我自小便到处闯荡,我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就叫‘走四方’。”
四方眉飞色舞说得起劲,歇了口气又继续道:“两年前我刚到这里,因先前和别人打架受了点皮外伤,就想着找一家医馆买些药膏。找着找着就到了相公家的医馆,当时我还觉着奇怪,一个医馆只卖药不看病,为何不改作药铺?我正买药呢,几个歪瓜裂枣就闯进来打砸,还企图欺负娘!这给我气的,从边上捡起板凳就砸,给他们砸得头破血流、吱哇乱叫,真是太好笑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平熙和若梨听着纷纷捂嘴浅笑起来,心中却对四方姑娘刮目相看。这荒芜之中竟也能长出她这般坚韧明媚的花儿来!
“然后啊,娘为了感谢我做了一大桌菜,我贪恋人间美味便留了下来。漂泊半生,我其实也很想有一个家的......相公为人憨厚老实,待人温和,我之前从未感到过这种善意,渐渐地便动了心。我们成亲后,医馆生意愈发不景气,我想着娘厨艺一绝,相公待人接物从容和善,我也会各地酿酒的古法,所以就将医馆改成了酒楼。没想到酒楼生意越做越好,没两年便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四方滔滔不绝地说着,面上洋溢着喜悦和幸福,秦安一动不动地望着四方,脸上是一片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