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30、有钱人

　　“爸爸，我们不等二元叔叔吗，那个叔叔会不会欺负他呀？我觉得那不像是个好人的样子。”
　　易小果搂着易之行的脖子爬在易之行背上，频频回头去看搂着二元腰的那个西装男。
　　易之行：“不会的，二元叔叔是大人不会被欺负的。”
　　易小果：“那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
　　易之行：“给他们一点儿空间，人有好多话不方便当着我们的面儿说。”
　　易小果：“爸爸你和言爸爸是不是也有很多话是不方便当着我面儿说的？”
　　易之行感觉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小果，小孩子不要总问这些不是小孩子该问的问题，你看隔壁家的孩子就只关心哪里好玩什么好吃。”
　　易小果:“可我不是隔壁家的，我是你家的。”
　　易之行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会这样怼你言爸爸吗？”
　　易小果：“不会啊，他不给机会呀。”
　　易之行：“…好的，我知道了，下次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易之行背着易小果去坐大巴下山，二元将那束玫瑰送给了直播的那个小姐姐，这样她抱着花就无法怼脸继续拍了，然后跟沐云河两人去往山林的深处。
　　易之行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昏昏欲睡的易小果，心里很踏实，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一套二手贷款房，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有一个比恋人夫妻都铁的铁子，现在又有了一个跟易小果一样可爱的恋人，和一部新车。
　　一切都还是值得欣喜的，他唇角慢慢绽开一个幸福的微笑，可不等他笑完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董事长。
　　“小易，不好意思周末打扰你，能去机场帮我接个人吗？”
　　易之行看着怀里快要睡着的易小果，“董事长您好，我这会儿在外面陪着儿子，还在山上，如果过去的话可能会带着我儿子，需要大概1个半小时来得及吗？”
　　黄立峰：“够了够了，你带儿子去吧没事儿的，老熟人。”
　　易之行：“谷总监？”
　　黄立峰笑了一下，“小易，我发现你有时候挺敏感的嘛，是因为同是男人有一样的直觉？”
　　易之行：“没有没有不敢，您说老熟人我就想到了。”
　　黄立峰：“酒店的位置房号我发你，你办事我放心。”
　　挂了电话，易之行深吸一口气，真是乱七八糟的关系，而且打个车能贵死它了还是咋地，就算要表现诚意自己去接不是更有说服力？
　　实在搞不懂这些有钱人搞情人的门门道道，易之行压下不满，下了大巴抱着睡着的易小果将他绑在车后座脱了自己的外套盖着，驾车往机场去。
　　到机场的时候人还没到，机场紧急通道不给停放，易之行被赶到了下面，一会儿电话响的时候他又七绕八绕地绕了上来，帮她将行李箱放好，看着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
　　“易主管，许久不见你换车了吗？”
　　易之行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易小果，谷总监也跟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浮夸的表情捂着嘴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那是你儿子？”
　　易之行在这一刻对这个女人好感全无，果然能是什么正常女人去给人当小三呢，走的时候算是很潇洒的，现在又回来牵扯不清的这个人真的叫人有些心烦。
　　易之行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没事儿他睡觉很沉，打雷都不会醒。”
　　谷总监一直看着易之行，“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易之行上了高速，“时间在流逝人都会变，你也不一样了。”
　　谷总监收回自己的视线，“是不是觉得我挺贱的？”
　　易之行没有回答，谷总监继续道：“我只是不甘心，我跟了他那么些年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他，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不说还得那么狼狈退场。”
　　易之行：“如果故事的开头就是在一场虚妄上开始，那结局能好到哪里去呢？”
　　谷总监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你不明白，我看过云端我没法儿再过回什么也没有，处处碰壁的生活。”
　　这句话就像什么利刃在易之行的心上刮了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谷总监：“当你过惯了顺风顺水的生活，有一天有一个人把你所拥有的全都收走，你就会发疯，然后当那个收走这些的人再出现时你就会像膜拜神一样膜拜他，他让你干什么你就会干什么。”
　　易之行的心就像被击打的鼓点，他想到了言文清，言文清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突然一阵恶寒。
　　易之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再送你回机场？”
　　谷总监绝望地笑着靠在后座看着易之行，“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我说的话刺激到你了？”
　　易之行：“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不理智，可能也没有考虑得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做。”
　　谷总监：“人命贱时真的不该看见太好的风景，否则就是造化弄人。我回不去了，当我发现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所有自己的闪光点都是在特定环境下，特定的人给予之时我就知道我完了。”
　　“或许这样说你理解不了，那我说的具体一些，比如你拿过一个月两百万的月薪，再让你去端茶倒水拿三千块，你会去做吗？”
　　易之行：“你已经拿过两百万，尝试过那种滋味了还不够吗？”
　　谷总监笑了，“易主管我们不是一类人，你不会懂的，也许你觉得有房有车有儿子就是幸福了，可我曾经到过山顶，山顶的风景是不一样的，只有站在那个位置你才看得到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是的样子。”
　　易之行彻底沉默了，他把人送到酒店楼下，将行李取出递给她，谷总监接过行李的时候想拥抱一下易之行但最后的善良让她止步了。
　　驶离酒店的路上易之行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言文清之前请自己先原谅的那些话，和谷总监的叠加在一起，总有种说不出的雷同。
　　很快易之行的情绪抵达了焦躁的顶点，他突然非常难过他怎么能就这样把人送到了酒店？虽然这一切真的跟他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他是最后一个目睹了女人挣扎的人，就像亲手把贞洁烈女送往那种地方，他现在满心的负罪感，如果他再拽一把是不是也许还有转机？
　　动作在思绪之前他掉头回去，同时拨通了谷总监的手机，他很激动但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温和而坚定地说：“谷雨你下来不要重蹈覆辙，我在楼下等你我送你回家，听话。”
　　谷雨在那头听着易之行的声音，她没有说话，但她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响，每一步都在朝着易之行紧张的那个方向迈进。
　　易之行：“我知道你在车上跟我说那些话是希望我能说服你放弃这条路，可惜我太笨了没有很快反应过来，现在请你停下脚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听到这里，那边的脚步声停下了。
　　易之行小心翼翼地问：“你记不记得你生日时候许了什么愿望？”
　　谷雨：“我希望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易之行：“我就在楼下你现在下来，就五分钟，如果听我说完你还是要上去我绝不拦你，好吗？”
　　谷雨：“五分钟？”
　　易之行：“是的，就五分钟，你不至于这点时间都吝啬给我吧？”
　　谷雨犹豫了，易之行手心都出汗了，“下来，我等你。”
　　过了好一会儿，谷雨说：“好吧。”
　　易之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说：“别挂电话，我要听着你下来。”
　　谷雨：“好。”
　　他再一次听见了脚步声，电梯开了又闭合，过了一会儿又开了，他看见谷雨一件黑色的风衣拎着行李箱从酒店门口出来，他这才挂了电话下车。
　　就在他走过去的这两步路，谷雨的手机响了，没等他阻止谷雨接了起来。
　　“嗯，到了，在楼下。”
　　谷雨举着手机，易之行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随即他眼睁睁地看着谷雨转身，他上前一步去拉谷雨的胳膊想阻止，但被谷雨划开了，他看着谷雨的背影一刻停留都没有地消失在了酒店门口。
　　这种无力感让易之行难过到差点站在酒店门口咆哮，有些事情注定是这样的结果，无论中途出现多少小插曲它最终还是会按照既定的方向走。
　　易之行抛出再多的东西，都抵挡不了谷雨已经偏离的轨道，他无力地回到车上，易小果还在睡仿佛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一点点都无法触及到他。
　　孩子的天真是建立在他们完美世界观之下的，他们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纯粹的还原事物本身，从不去扭曲强求。
　　回到小区楼下停好车，易小果醒了，“爸爸？”
　　易之行熄了火转头，“宝贝醒了。”
　　“爸爸我梦到言爸爸了，他不要我们了。”
　　易之行原本就泛白的脸色更加寡淡了几分，“宝贝做梦而已，言爸爸很喜欢小果，他不会不要我们的。”
　　易小果：“可是我梦里言爸爸跟人走了，那个人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