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25、先原谅我

　　这大概是易之行和言文清过得最温情的一个晚上，他们面对着彼此躺在一起，说一些没有压力和负担的话，了解着彼此有光的一面。
　　“二元承包了我一整个的童年，我不算特别外向的那一类人，二元也不是，我们俩家是邻居，他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跟着他外婆，小时候他胆子很小，上下学几乎都跟在我后面。”
　　“有一次有几个男生当着我面儿堵他，他们可能以为我不会管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二元也以为我不会管一句求救都没有，可我放着书包就跑过去跟他们打了起来，从那以后二元跟我的关系就特别要好。之后再有人欺负他我都会站出来，有一次，我脑袋开了花二元都吓哭了，我看着他哭那小可怜样儿忍不住大笑起来。”
　　言文清认真听着，看着易之行似乎因为想到二元当时的哭相脸上不自觉带着的笑，“二元哥是不是从小就跟别的男孩子不太一样？”
　　易之行回忆着，“是不太一样，他敏感、细腻，安静、漂亮，其实我一直没有搞懂那些男生为什么要欺负他。”
　　言文清：“你没有那种暴虐基因，不明白他们所想很正常，二元哥说他喜欢男生的时候吓到你了吗？”
　　易之行：“吓到算不上，只是有点吃惊，但觉得他喜欢男生也很正常因为他很漂亮跟女生站一起甚至会压过女生的风头，那样女生会有压力的。”
　　言文清觉得易之行的观点很有意思，继续问：“那二元哥没有先喜欢过你吗？”
　　易之行：“他知道我不是，没有向我表达过那方面的意图，他其实内心很坚强也很有底线，我看着他交往过不少男朋友，几乎都是人家对不起他他不亏欠任何人，他要是不早恋可能也会跟我一起上大学。”
　　“易哥，你喜欢你前妻吗？”
　　易之行想了一下，“其实现在来看，那应该是谈不上喜欢的，一开始是被感动之后是责任。”
　　言文清开心地笑着，“是和我在一起之后对比得出的结论吗？”
　　易之行也轻轻笑了一下，“大概是吧，其实我年轻时候对情和爱真的没有太多的概念，我的原生家庭父母之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交流都很少，我们一家人都只知道低头做事，不会去要求这那，家里明明三四个人但却像是只有一个人，没有人说话和讨论什么，天生就是不起眼的哪一类人，很容易被忽略。”
　　言文清凑近了一些，软软地依偎着易之行拱拱他的脸，“乱说易哥很耀眼，我一眼就被你迷倒了，你在面试室抽烟调侃的样子多帅啊，真诚又善意还带着一点儿幽默，我很喜欢。”
　　易之行也笑着拱拱他，“娇娇当时真的非常用心，她给我买早点、送礼物、夏天在篮球场等我打球给我买水，冬天织围巾织手套，大冷天也要早早等着我一起去晨练，我生病陪我去校医室打针给我打饭，一遍遍被拒绝，又一遍遍开始，从来没有放弃过…我觉得那大概是一个姑娘所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的极致了。”
　　言文清认真地听完，他没有评论任何，“易哥，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她？”
　　易之行：“有一点吧，我跟她结婚真是觉得那已经成为了我的责任，辜负她我心不安。可是后来，”易之行无奈地笑了一下，“后来才发现，我真正对不起她的是没有坚持拒绝到底，人对得不到的东西总会放弃的，放弃以后会跟自己和解然后反省重审自己，再启程的时候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但是，我的心软让她越陷越深，最后发现自己的所有希望都落了空，而自己的青春已经不在，重新开始就变得更难。是我欠她的，那天在街上遇到，我跟她说了迟来的抱歉，确实是我的原因，如果我拒绝彻底两个人不用错误地开始，然后惨淡收场。”
　　言文清伸手摸着易之行的脸，“善良的人总是第一时间反思自己，归咎于自己，但我却觉得那个女人是你的劫，她才是给你带来很多困扰的那个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一味责难别人只会让自己更加悲惨，你拒绝她要怨你薄情寡义，你接受她最终要要牢骚满腹地抛弃你，这样的人你遇到了真的就是劫难，因为你无论做成什么样都不会如她的意，她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易之行叹了一口气，言文清的清醒真的反驳不了，事实如此也没有必要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内耗自己。
　　“所以，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呢？”言文清问。
　　易之行：“因为你特别可爱。”
　　“哪里可爱？”
　　言文清又凑近一些，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言文清的眼睛又黑又亮，他盯着易之行温和的眼睛一直看。
　　易之行：“眼睛可爱、鼻子可爱、嘴巴可爱…哪里都特别可爱。”
　　言文清：“那你亲亲它们，它们会变得更加可爱。”
　　接下来两人进行了一些儿童不宜的深入交流，作为躺平一方的易之行甘之如饴，没有反攻的想法。
　　第二天躺平的易之行险些起不来，全身都有快要散架的趋势，年轻人的精力、体力实在是太夸张了些，他庆幸自己选择了做躺平的那一方，否则以自己这样精力体力，可能真心满足不了他的小男朋友。
　　他揉了揉腰，听到外面言文清跟易小果在说话，缓了一会儿还是坚持着起来了，隔着门板他听到外面的对话。
　　易小果：“小言哥哥我觉得我毛衣上的小猫咪很可爱，我不想穿外套把它遮起来，毛衣里面是加绒双层的，我不冷。”
　　言文清：“嗯，小猫很可爱，你不冷可是小猫露在外面它会很冷，我们的小男子汉要学会保护小动物，所以穿起外套为它挡挡风，你觉得怎么样？”
　　易小果认真地想了想，“好吧，我觉得小言哥哥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穿起外套把它护在里面。”
　　言文清：“小果真棒！”
　　易之行推开门。
　　“爸爸。”
　　“易哥醒了。”
　　易之行笑着跟他俩打招呼，这种感觉和“家”这个字很近，甚至比之前杨娇娇在的时候更接近。
　　言文清笑得特别甜美，仿佛冬日的严寒都驱散了，“易哥我送小果去幼儿园，你去二元哥那里吃早餐等我。”
　　“好，慢点儿。”
　　等两人到公司停车场的时候，易之行从言文清摩托上下来，取了头盔递给言文清。
　　“易哥，我想买辆车，这周六我们带着小果一起去看，让他选好不好？”
　　易之行为他要、且能买车高兴，也为他想让小果参与选车高兴，但这种高兴好像又有点儿别扭。
　　“是因为想要将就我和小果吗？”
　　言文清将头盔挂好，揽着他的腰往电梯那边走，“我住你家吃你的住你的睡你的，我只是买个车子更多的还是方便我自己，我觉得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易之行想了一下，“我出一半可以吗？这样以后我用车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言文清点头，“那这样的话，我们先买个十万左右的吧。”
　　易之行也点头，“我看行。”
　　言文清想到什么又说，“差点儿忘了，还要叫上二元哥，四座里有一座是他的，他也要参与决策。”
　　易之行这下是真的会心笑出来，言文清这个妥帖的小可爱，是真的在用行动爱护他和他身边的人。
　　两人说笑着，刚好在电梯口碰到了正在等电梯的营运经理，就是言文清之前逗张辉那次说跟Fairyland李经理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相隔一段距离言文清自然地撤了易之行腰上的手，但依旧挨得很近。
　　女人姓蒋，公司人称呼蒋经理，蒋经理看着两人走近和颜悦色地笑着打招呼，“易主管、小言经理早啊，真巧，我看你俩一起来，是住的比较近？”
　　易之行：“蒋经理早。”
　　三人进了电梯，言文清也笑着，“是的我们一起，我们住同一个小区，有时候碰上了就一起来。”
　　蒋经理不是谷总监那种明艳大气的长相，相对平素一些，说话也不像谷总监那样悦耳，但这个女人有一种很接地气的爽快劲儿，谷总监一走现在她的呼声最高，有望成为下一任营运总监。
　　蒋经理：“那可真是太有缘分，上班是同事下班是邻居，晚上还能约着吃烧烤，简直不要太快乐。”
　　易之行不太会说谎话也不会周旋这些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他在旁边温和笑着。
　　言文清：“那确实是，之后有机会可以约蒋经理和您朋友一起，您可不要拒绝我们哟。”
　　电梯开了，三人往外走，蒋经理笑着，“期待万分，约局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捎带我一个。”
　　今天董事长在，组织了早会，今天的早会有别以往，他没有继续自律大法洗脑公式，直接宣布了一项重要的决定，将林夏菇调到营运部，独立负责项目并给她指派了一位非常资深的营运销冠左师傅，左绒是公司的又一个奇人，销售好得不得了，就是不做管理不竞争职位。
　　似乎是比易之行还要谦逊低调的一个中年男人，听见任命的时候他看着林夏菇笑着点了点头，林夏菇立即微微鞠了一躬。
　　黄立峰看在眼里，当然蒋经理的诧异表情也尽在掌握，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做任何安抚，董事长的决定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早会结束他单独叫了言文清，言文清跟他到办公室。
　　“把门关起来。”
　　言文清听话地关上门站在董事长办公桌前，黄立峰也没坐，就站在对面。
　　他看着自己儿子，“知道我在干什么么？”
　　言文清：“董事长做什么无需跟我解释。”
　　黄立峰没有理会他不屑的言语，直接说道：“在给你培植新的营运总监，谷雨跟我太久了早晚都要走，我根本不会去求证她到底有无挖我墙角，顶多两年我再带你两年这家公司就交给你了，跟着我这一年半时间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它的发展前景。”
　　言文清面无表情，就算是亲爹都没能在此时此刻看到他半点情绪。
　　黄立峰：“让你签那份协议不是放弃你，做给方怡和你两个哥哥看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给你捣乱。”
　　言文清终于抬眼看着他，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幅度，“爸，要不是我跟您生活了那么些年，了解您那么多事儿，您今天说的话我就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