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10、喜欢小孩儿

　　送内裤事件结束以后，易之行跟言文清的关系得到了质的提升，并非易之行没见过内裤，也不是因为钱，是言文清这个举动真的温暖到他了，正如二元所说，他是一个极易被感动的人。
　　生活在陌生的城市里，点头之交、逢场作戏比比皆是，但真正能急你所急、想你所想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所以就算那是十块三条的内裤易之行也会被感动。
　　此后一段时间里言文清出现在易之行身边成了一种常态，公司的同事习以为常，二元和易小果亦是。
　　两人吃饭一起，有时候上卫生间都会一起，易之行前脚起来言文清后脚就追了过去，嘴里还喊着“易哥等等我”张辉眼睛都要瞎了，要不是张辉钢铁直男，他早怀疑这俩有一腿了。
　　易之行加班再晚言文清也会等着他一起，就像幼儿园好朋友那么铁，有时他在看电影，有时在处理公务，也有时他困得睡着了。
　　今天易之行按合作方的要求将直播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12点多了，他把其他一起拍摄的甲方代表和模特送到电梯口以后回自己的部门，远远地透过外面的灯光看到双手环胸靠着椅子睡着了的言文清。
　　外面的灯塔闪烁或明或暗，在他漂亮的脸上形成集独特、静谧、优雅、精致于一体的氛围感，少年简单的白衬衣在这样昏暗的光影里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了反差感，易之行没忍住立即拿相机找好角度认真地拍了几张，取景框里的言文清是一件不事雕琢的艺术品，美得时空都仿佛停滞了。
　　易之行站在对面看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段时间跟他的相处总有些不真实感，这样的绝美少年为何会喜欢融入自己卑微、潦倒甚至是一团乱的生活，喜欢跟自己黏在一起呢？
　　他条件这么好，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想要讨好和接近他，他这样美好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不会拒绝他，不会反感他的亲近，可怎么偏偏会是自己呢？
　　易之行想得出神，对面的言文清突然动了动脑袋，睡得不舒服有些不安稳。
　　“小言？小言醒醒要回家了。”
　　言文清像个被吵醒的小孩儿，哼哼两声揉揉眼睛懵头懵脑地看向易之行，看清是易之行的时候他先是明媚一笑，然后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易哥结束了。”
　　易之行走过去拿他的水杯给他接了杯温水，顺手打开灯的时候说：“说了让你别等，都快凌晨1点了。”
　　言文清接过温水双手捧着，像只可爱的小猫咪朝着易之行笑，“谢谢易哥。”
　　他喝了一大口水，易之行把水杯拿走放回桌上，然后把外套递给他，也不知怎地就伸手像摸易小果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刚睡醒把外套披上，这久天凉了当心别着凉，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今晚我要跟你回你家睡，你骑我的摩托带我怎么样？”
　　易之行看着一脸纯洁无暇的少年，“嗯这么晚了就一起回我那里吧，小果已经睡二元那儿了，自从过继给他当真是麻烦他了。”
　　易之行大概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八千块的工资能把人累成这样，加班成了常态，关键合作方要求很多，每一家合作方都是奔着要炸干己方资源来的，模特他们找，商品和技术这边出，听起来好像也说得过去，但把易之行折腾的够呛。
　　“易哥，你可能是这个岗位呆的最久的一位了。”
　　易之行有些诧异地看着言文清，“怎么说？”
　　言文清笑着，“最长的就半年，中间还请了两次半个月的病假。”
　　易之行皱眉，“可是咱们公司这方面的业务很多啊，这个岗位应该没法儿不要吧？”
　　“外聘，长期短期，以项目算、以场次算、以时间算各种各样的都有。”
　　易之行听完不置可否，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毅力喝彩，还是为自己这么辛苦付出只有八千块感到不值。
　　果不其然，言文清下一句就是，“现在的你可以找董事长重新谈一下薪资的问题，无论是以项目提成的方式，还是场次累加的方式，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现在的月薪。”
　　换成以前言文清说这话易之行第一反应是尴尬，自己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这种事情竟然还让这个小辈来教自己，但现在俩人的关系言文清说这种话，易之行会认真考虑。
　　“董事长他会答应吗？”
　　电梯到了，言文清自然地伸手从后面带了一把将易之行揽出电梯，“换成半年前不会，但现在他缺不得你，出行、项目视频、直播录像、前后期、剪辑、文案他哪一样都少不了你。你现在提是最合适的，一来你已经顺利将所有他要求的事情都做到符合要求，二来，你还没有像其他老员工一样固定下来，你看你连社保都没有在公司缴纳，这些他看在眼里的。”
　　易之行顺着言文清的话思考了一圈，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时有车进车库来，易之行还在考虑这事儿没太注意，言文清看见了直接将易之行搂在怀里避让。
　　“小言…”
　　易之行正要说话，发现自己竟然跟对方靠在一起，一抬头就能看见言文清好看的脸蛋儿，他一下子弄不会了。
　　言文清自然地放开他，“刚才有车。”
　　易之行继续自己的话题，“我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跟人提要求。”
　　言文清：“多数老板是不会因为你表现好而主动给你升职加薪的，只要你不提他就会一直装看不见用最低的成本雇佣你，表面上还会说很多好听的话，让你不好意思对他开口。可是你要明白你出来打工是为了挣钱，不是给谁当义工，你要让他明白一旦他支付不了相应的报酬你随时有可能弃他而去，要让他出钱出血他才会重用你，不敢看轻你。”
　　言文清说的针针见血，的确就是这么回事。
　　易之行欲言又止，两人到了雅马哈旁边，言文清取下头盔给易之行戴上，然后自己坐在了骑手的位置。
　　“不是我带你吗？”
　　“算了，你加班到现在早累了。”
　　易之行坐上去搂住言文清，摩托又快又稳地驶出车库，言文清在耳麦里说：“易哥你刚要说什么？”
　　易之行：“不怕你笑话，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工作这么多年，竟然让你来提醒我这些，我真的真的挺惭愧的，也真的谢谢你。”
　　言文清的笑声从耳麦里传来，充满了磁性，很好听。
　　“易哥，这很正常你是认真做事的人，照片、视频拍得那么好看是因为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易之行也笑了，“你真的很会安慰人，我很好奇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育出你这样优秀的小天使。”
　　言文清停顿了一会儿，平静的声音传过来，“我爸妈感情不好，我妈是一个留不住男人又不肯放手折磨自己折磨别人的可怜女人，我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总是会为自己多想一些，因为没有人为我想。”
　　听完，易之行也安静了。
　　言文清这么阳光漂亮的外表下，竟然是这样的生活环境吗？他一定经历了很多别人无法想象的至暗时刻，因为一个女人疯狂起来会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孩子当成筹码，而一个男人无情起来会漠视一切的伤害和牺牲。
　　易之行心疼地抱紧言文清，“小言…”
　　言文清又像无事发生一样笑起来，“易哥抱抱，抱抱我就没事了。”
　　易之行只好拥紧他，试图把自己的能量用体温的方式传递过去，言文清放下一只手抚在易之行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多了，易之行给言文清在家放了属于他的洗浴用具，睡衣也放了一套，两人分别洗完澡回卧房。
　　“易哥今晚你睡下面怎么样？”
　　“啊？”
　　“我想睡小果的上铺。”
　　“好吧。”
　　从第一次开始，言文清就不去睡主卧宽敞的大床，他喜欢跟易之行一起睡这种小孩子睡的高低床，他说他从来没有睡过，觉得很好玩。
　　听完他的家庭情况，易之行更是不会拒绝他的提议，睡在上床的言文清显得很高兴，他一会儿又勾头看看下铺的易之行，“易哥，我觉上面的空气都比下面好。”
　　易之行听笑了，“你那是心理作用。”
　　言文清又说：“我觉得上面好像可以看到很多奇妙的事情，你看外面的灯塔比它实在的样子看上去要矮，还有天花板上的光一闪一闪的，像不像人睡在水底看世界？”
　　易之行打了个哈欠，“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小果第一次睡也很高兴，跟你现在差不多，你们都还是孩子。”
　　言文清看着天花板上的光斑笑着，“那你喜欢小孩儿吗？”
　　易之行实在困了，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喜欢。”
　　言文清这下心满意足了，“我也很喜欢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