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陆影》十月咸鱼

38、第 38 章

　　夜幕降临，窦氏从沉睡中惊醒，仿佛白日里听到的那些话语在梦境中回响。多年来，她从未在梦中见过汪之旭的父亲，然而今夜，那久违的身影却意外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梦境中，汪之旭的父亲面带怨气，责备她未能尽责地照顾他们的孩子，让孩子病得如此严重。转瞬间，她的儿子带着病容出现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何要让他的妻子陪葬。梦境的惊恐内疚，让她突然惊醒过来，只是一瞬间便已汗流浃背。

　　窦氏惊吓之余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反复回想汪之旭父亲临终前的遗言：“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心存怨念，但我命途多舛，无法与你相伴到老。你不必为我牺牲，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她与汪之旭的父亲也曾经恩爱有加，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们的日子定是甜美如初。然而，命运弄人，刚过上好日子，她的儿子又早早离世。作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她，心中怎能不生出怨怼？她并非执意要让陆茴陪葬，只是希望儿子能在另一个世界有所陪伴。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陆茴在她儿子生前便对她儿子不冷不热，她又何必让陆茴去自己儿子面前添堵碍眼呢？

　　次日，窦氏顶着一双明显的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氏心惊，“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窦氏答非所问，“可知京都那里可以烧制瓷像？”

　　李氏闻言，稍作停顿，仔细观察着窦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最近京都最为名声大噪的是城北民窑，只是不知他们能不能烧制......”

　　“可是那百花宴的上所使用的瓷器城北民窑？”

　　“哎，正是！老夫人”

　　“那便去问问，如果可以，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李氏立刻应声，转身去安排相关事宜。

　　不久，沁儿便带回了窦氏欲要烧制瓷像的消息。

　　她早早便安排好了，做的就是要引起窦氏的注意。只是窦氏这般快便松了口是她没想到的，她还留有后手，若窦氏还是冥顽不灵，她就要玩百鬼夜行那一套了。不过如今倒是用不上了。

　　陆淮舟看着她一副遗憾的神情，忍不住嘴角上扬。

　　绿意一脸疑惑地站在一旁问道，“姑娘，只是让人引导窦氏，窦氏就能果断放弃这个想法吗？这也太奇怪了吧！”

　　方亦瑶闻言与陆淮舟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之后一起看向坐在院子秋千上拿着酒壶的温老。

　　知情的沁儿星乾内心腹诽，“温老的药效还真不错！”

　　绿意并不笨，看几人神情便知道了前因后果，其中竟然......还有温老的入梦致幻药。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窦氏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愿意尝试用瓷俑替代活人陪葬。白日里的引导只是引起窦氏心理的变化，晚上在其助眠的香薰之中加入温老的药才是重中之重！

　　姑娘这一环套一环的，果然厉害！

　　片刻后，

　　方亦瑶看向勾起唇角的陆淮舟，“陆茴，可是要回陆家？”

　　陆淮舟一怔，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在方亦瑶准备揭过这个话题时，便听陆淮舟开口道：“这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方亦瑶：“......”

　　顿时一片安静，星乾突然碰了一下沁儿的肩膀，沁儿没好气地瞪了星乾一眼，开口打破沉寂，“姑娘，你早早让放出城北民窑能烧制瓷像的消息已经传遍京都，如今除了窦氏，尚未有其他人有所行动，大概率都在观望！”

　　方亦瑶沉吟片刻，“无妨，此事急不来，想来待汪家这单成功之后，应该会吸引一批人。”

　　汪府，窦氏放了陆茴，不再关着她。

　　小箬自然而然地回到陆茴身边，看着安静坐在窗户边的陆茴，悄声对她道：“姑娘，四公子...他让我来问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吗？”陆茴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呢喃了一句，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过而而，有种鄙夷万物众生的不屑感。

　　小箬打量着陆茴，叙述陆淮舟的话：“四公子说...若您想回陆府，他便会让汪家同意写下放妻书，若您想留在汪家......”小箬说着，看向自家姑娘小声道：“姑娘，您还年轻，何须为他守寡？再说还有...”

　　“闭嘴！”

　　小箬自知说错了话，“姑娘，对不起，我说错了。”

　　陆茴听罢转头盯着小箬，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开口道：“小箬，这种生死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我再也不想尝试了。在陆家时，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在汪家我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你说我为何还要选择他们呢？”陆茴说着说着苦笑道：“哈哈哈哈哈，小箬，女人不是能只能依靠男人而活。”

　　小箬听的一阵迷茫，她不知道姑娘为何这般说，可她觉得女子本来就应该嫁人生子的。不知为何，她忽地觉得她家姑娘有所不同了，也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姑娘周身散发的气场让她觉得自家姑娘好像变强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人了。

　　她欲言又止，刚想安慰陆茴几句，却被陆茴打断道：“告诉四公子，我既要放妻书，也要远离陆家！”

　　小箬闻言一怔，但姑娘决定的事情，她也不好多加干涉，便点头应下。

　　星乾听到小箬传回的消息，顿时火大，“她怎么好意思啊！”

　　沁儿难得地开口：“人心不足蛇吞象。”

　　绿意愤愤不平地开口：“真是气死我了，她这脸皮也太厚了吧！要我说就不该动恻隐之心...”

　　方亦瑶：“......”

　　陆淮舟：“......”

　　方亦瑶听着星乾噼里啪啦地声音，看向陆淮舟，两人对视了片刻，便知晓对方的想法，事到如今，何不成全她。

　　几日后，陆茴带着小箬几人出现京都城外的官道上。

　　陆茴攥着一封手书坐在马车里。

　　“放妻书”，她没想到汪之旭竟然一早就写好了。

　　窦氏在整理汪之旭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封手书。

　　顿时，窦氏再也崩不住，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心酸苦涩道尽。

　　陆茴回忆起当时窦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这是她嫁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见窦氏这么不顾形象嚎啕大哭。

　　在窦氏冷静下来后，便将放妻书给了她，开口：“你走吧！”

　　见陆茴没有动作又继续道：“既然这是我儿子的意思，那么我自然要完成他的遗愿。你们二人夫妻相处几年，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陆茴：“.......您可怨我？”

　　“呵呵......”窦氏冷笑后，看了眼陆茴，“说到底，若非我，想来你们二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手里的放妻书，她自己都忘记了她当时是怎么接过的。

　　她与汪之旭短短几年的夫妻，最初是相敬如宾，不知从何时，她与窦氏的矛盾，渐渐磨平了她对汪之旭的期待，渴望，变成了最后的相顾无言，冷眼相对。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汪之旭竟然在临死前就想好放她自由，他们二人的婚事是她靠着出卖对自己最好的弟弟争取来的，所以她一直想努力抓住这份幸福。然而，在窦氏的强势，汪之旭的软弱摇摆，她便失望之极。随之，她只会去逃避，去疏远汪之旭...

　　“姑娘？”

　　小箬见陆茴脸色苍白，有些担忧地唤了声。

　　陆茴回过神来，看着小箬，片刻后，“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背叛了最亲的人换来一场残破不堪的婚事...”

　　小箬：“......”

　　不知过了多久，陆茴轻声道：“我又一次利用了他！”

　　小箬慕然抬头看向陆茴，知晓她是在说□□公子，便轻声道：“四公子并未怨恨姑娘，否则他也不会...”

　　陆茴莞尔，打断小箬的话，“我倒宁愿他怨恨我，起码说明他还认我这个姐姐，可从今之后，他大概永远不会再记得我了。”

　　在小箬正想着如何安慰陆茴的时候，便见她已经收起适才脸上悲戚的神色，平静的宛如在这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小箬急忙收回到嘴边的话，生怕再唤起姑娘的伤心事。

　　陆茴说的不错，起初陆淮舟对她还有怨，经此一事，陆淮舟已经完全放下了。

　　“她们已经出城了！”

　　陆淮舟听到星乾的话，并未有丝毫波动，仿佛如听星乾说：‘午膳吃什么’一般无二。

　　一旁的方亦瑶见此，莞尔一笑道：“午膳吃什么？”

　　陆淮舟闻言抬眸，“阿瑶可是有什么想吃的了？”

　　“端午是不是快到了？”

　　陆淮舟听着方亦瑶的答非所问，宠溺地笑了笑，“准备些粽子吧！”

　　方亦瑶怔了一秒，转看向陆淮舟。

　　陆淮舟看着方亦瑶那双明媚灵动的眸子看向自己，嘴角的笑意更甚。

　　一旁的绿意还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他们的对话是怎么从陆茴他们已经出城，转换到午膳吃什么？又是怎么从吃什么转到端午佳节的？更是不明白姑娘只是提了句端午，今日的午膳怎么就多了一样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