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男神为我洗手做羹》陈汤达

31、第 31 章

　　“大家好啊，我是李然，是这间小店的老板，祝大家今天吃好玩好聊好！”李然一进包厢，就很来事儿地拿起酒杯，对房间里的人说道。说完，就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大家都入座了，乔柯继续听着那些高谈阔论，听他们叙述着自己完全没听说过的世界。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今年A大的新生，但每一个都谈吐不凡，他们谈经济危机，谈法国的罢工运动，谈那些乔柯从来没有听过的文学家，谈电影，谈艺术，谈存在主义，谈唯物辩证法，谈黑格尔，谈马克思，谈尼采。

　　乔柯从前以为的课堂不过就是一方小小的课桌，小时候看那些教科书很厚，像是永远都读不完，现在乔柯才知道，原来是它太薄了。

　　A市的博物馆、法国的游行、著名的电影大师、青史留名的哲学家，那些对于乔柯来说真的是很遥远的东西，至少对于之前十八年人生里的乔柯，是真的很遥远。可眼前的这些人，却就早早就接触到了这些东西，他们的眼界远远比乔柯要开阔。

　　眼界是一种思维方式，是一种手里握着地图的淡定，穷人的奋斗目标是遥远的，有的人会因为某个时刻而具现化，走向另一条路，但很遗憾的是，大多数的人不会。而大城市小孩的未来相比起来具象很多。

　　他们自信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像是这个世界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可以随便摆弄出他们想要的姿态。他们可能并非是在炫耀，而是他们的头脑里的确存在那些东西，而他们恰好找到了一个时机可以阐述出来。

　　有个去过肯尼亚做义工的金发女孩谈起肯尼亚时，她热泪盈眶，说居住在那里的人的遭遇：“他们那里的小孩都几乎上不起学，很多人都穿得很破，很多人都穿不起鞋子，大人不愿意出去工作，一家人乞讨是常事。”

　　乔柯安静地听那个女孩讲着，沉浸在她的叙事中，乔柯也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她过得更加水深火热的人。大家稍微安静了一点，看着金发女孩泪如雨下地诉说肯尼亚小孩的痛苦生活，但乔柯却从几个人的眼中看出几分不耐烦的样子。

　　坐在她旁边的白人男人轻声安慰她，给她递了几张纸巾，然后就用英文义愤填膺地对大家说道：“我们都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为这些可怜的小孩，他们丧失了人权和自由。”

　　乔柯其实没怎么听懂那个男生说的话，是陆知衡在旁边跟她解释的。乔柯知道那个外国人是今年A大的留学生，但乔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中文，她以为来中国留学必须要说英文，因为她知道去国外留学必须要英语很好。

　　那个白人男子说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的人也没像乔柯那样没有完全听懂，整个包厢里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安静了几秒之后，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那你把你家那几栋楼全捐出去不就解决这些问题了。”

　　这句话是中文，是个清冽的女声，带着几分调笑。乔柯看向声音的主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太美了，甚至难以用言语形容，鲜艳却不失冷冽，像是矗立在悬崖上的牡丹。她的话尖酸又刻薄，可她却是笑着说的，就像是在说一个简单的玩笑。

　　金发女生以为充满悲伤和她不值钱的同情的话会为她带来某种正向的、积极的评价，但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她收到了尖锐的讽刺。于是她愣了一下，眼含泪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出声的女孩说道：“你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呢？”

　　这句话让极度漂亮的女孩笑了，但她什么都没说了，只是怂怂肩，低头开始吃果盘里的水果。但谁都看得出来，气氛变了。刚刚还热火朝天的讨论戛然而止，空气中呼吸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但那个女孩却不再说话，几秒之后，她旁边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却突然搂住了那个漂亮的女孩的肩膀，笑了一声，无所谓地反问金发女孩道：“她为什么不能开玩笑？”然后那个男人又看向那个白人男子，继续说道，“你男朋友听得懂吗？听不懂我再给他翻译一次，中文这么次还来留学呢，要不还是收拾收拾回他那个又有人权又有自由的国度去吧。”

　　那个男人说话也一直都是笑着的，就跟那个女孩一样，语气也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不像是讽刺，就像是开玩笑。惹得那个金发女孩有些愠怒：“你们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你们太自私了！”

　　这句话让那个出言讽刺的男人不怒反笑，等那个金发女孩说完话好几秒后，他才轻轻挑眉，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不是只在肯尼亚呆了三天吗？说得像是待了几年一样，你怎么上的A大自己心里不清楚，外籍身份加你那些被润色过的莫名其妙的经历，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呢？每天都在学校里装个圣母样。大姐，你没装累，我们都看累了”

　　被揭了老底的金发女孩终于生气了，她站起身来不顾形象地吼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这个房间里又有多少的真的靠自己能力上A大的，每年A大那么多外籍生，那些突然就成了少数民族的，音乐、体育还有体操特招生，高中给学校捐几栋楼获得报送机会的，你真以为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你那足球特长生的身份又有多清白？”

　　那个女孩恼羞成怒的揭露让大家都噤若寒蝉，金发女自知自己入学方式被很多人瞧不起，但心里又存着几分傲气，自己来源不正，于是也想拉别人下水。

　　前面的话，乔柯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心里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可当那个金发女孩上A大的方式时，她突然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可以通过这么多方式上大学，原来有的人丰富的人生经历也是她能够取得名校录取通知书的方式，乔柯第一反应是错愕，然后就是愤怒。

　　她在一个很突然的时刻，得知了这个世界上她认为最公平的体系所存在的漏洞，她以为世界是公平的，但其实不是。她生活的的社会还远远没有达到公平。

　　金发女口中的各种“机会”对乔柯来说是天方夜谭，因为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那些东西的存在。

　　陆知衡突然捂住了乔柯的耳朵，他不想乔柯听到那些话，那些象征着一些公平崩塌的话。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自己生活在这套体系下，甚至参与了这场体系。很早的时候，陆知衡心里的公平就崩塌了，那是很多个错落的时刻带给他的信仰崩溃，可是他不想乔柯心中的东西崩塌。

　　在陆知衡的眼里，乔柯的眼神纯澈，她没有见过多少黑暗和复杂的东西，深信只要自己愿意努力，似乎世界就可以改变，但是世界是不会改变的，这一点，陆知衡比乔柯更早意识到。

　　金发女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过火了，脸上又羞又恨，还参杂了几分惧意。

　　李然也没想到好好的聚会突然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连忙出来打圆场：“不管怎么进A大的，不都是实力强劲的学霸吗？哪像我，想去国外混个学历都混不出来，听那些外国人说英文像是外星语一样，大家都别再说这个事儿了，都喝酒喝酒。”

　　李然的自嘲让房间的里的氛围好了一点，他说着，走到了那个帅气男人的旁边小声说道；“晨哥，好久没联系了，你真是越来越帅了，下次一起踢球去。”

　　那个被叫“晨哥”的男子笑了，说道：“你踢得太次了，做我对手还行，可别当我队友。”

　　其实谁都看出来那个男人是在为那个漂亮的女孩撑腰，但谁都没敢说，也有些人是不愿意说。其实单纯的装逼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大家虽然心里听出来了，但也几乎不会故意说出来下别人的面子，那个男人说话实在有些难听了。

　　乔柯看着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她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见气氛开始回暖，她却突然起身道：“算了，没意思，说是知识分子沙龙，结果全是一群人装逼，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轻轻撩了撩搭在肩膀处的黑色长发，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显得万种风情。乔柯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她身边的男人也起身，扭头随口对李然说道：“我也先走了。”

　　李然还想挽留，但被那个男人婉拒了：“下次再约。”

　　他们俩一走，那个被揭了老底的金发女孩也没脸在待在这儿了，悄悄地也跟她的白人男友走了。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包厢里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李然出来调动气氛道：“大家继续玩继续玩，都是小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