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咬一口【人外】》川故

3、白沫盈天（3）

　　徐陵动弹不得，枪炮声不断轰鸣，仓库被阵阵火光照亮，天花板坑坑洼洼，爆裂后，射线装置的残渣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炮火轰鸣，热浪翻滚，怎么气温反倒越来越低了？

　　徐陵冷得直哆嗦，挣扎着四处张望。

　　层层叠叠的水箱残片不规则地堆在一起，透过其中大小不一的孔洞，他看见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还有四个人类。

　　——老师傅赵三和三个一身黑的人。

　　“认识？”

　　脑海中突然冒出两个字，后脑勺有点疼。这种痛感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徐陵盯着林之，满脸震惊。

　　这就是异种？

　　但是，这个异种怎么这么奇怪？如果刚刚算是攻击的话，这个异种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你说谁弱！”

　　徐陵脸色骤变，畏畏缩缩不敢动。

　　林之这才想起来，她应该算是异种，人类的敌人。不对，她现在是人类！林之松开触手，人模人样地说：“起来，躺着占地方。”

　　交火的地方骤然剧烈起来，就像野兽受到挑衅，在愤怒的咆哮。

　　林之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

　　徐陵连滚带爬跪着坐起来，兢兢战战不敢说话，偌大的仓库，哪里都不安全。他也不敢胡思乱想。这只异种能看穿他的想法。

　　“你……还能说话吗？”又是一道声音直挑脑神经。

　　经过短暂的大脑钝痛后，徐陵慌慌张张组织语言：“呜呜……呜？我……哭……嗷嗷！”

　　什么鬼！

　　徐陵哑巴了，又怕又怒。林之眼里一片澄澈，没有半点戏弄的意思。不是她干的。

　　可是……徐陵摸到下巴，湿润粘稠，指尖拉出银白的丝线。

　　口水！

　　“呜呜……嗯……啊啊啊啊！”

　　徐陵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林之，比比划划。

　　林之懂了：“我发现你这个地方有个金属，我帮你摘掉了。”之前摸到的时候顺手薅下来，想研究看看，顺便学习学习的。

　　大拇指上探出触须，圆润的尖端吐出一块圆片，直径不超过一毫米。

　　徐陵一眼认出那是人工智能通讯片。

　　人工智能通讯片是加入这里之后才植入的芯片，有人工智能辅助工作。

　　林之摘了他的芯片，在人工智能禹的数据库里，他现在已经是死亡状态，万千电子垃圾中的一员。

　　来救他的会是他哥吗？

　　……毕竟哥那个性格，无利不起早，人都凉了怎么会来。

　　林之发现亮出芯片后，这个人类更加萎靡不振了，自己接受到的文字不是“死了”，就是“凉了”。

　　林之：？

　　她悄悄把芯片吞进触手里，仔仔细细搜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是硬邦邦的金属块打成薄片，刻上繁复的花纹，没意思，徐陵竟然这么在意。

　　林之的人类瘾犯了，现在她很想靠得住地拍拍徐陵的肩膀，胸有成竹地告诉这个颓靡的男人，就这破东西，她家里要多少有多少，随便取来随便打。

　　但除非林之用力传出声音，徐陵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可她一说话，整个空间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三四米远的地方，即将变成人的怪物还在自导自演一出大戏。林之不屑于和这家伙拉拉扯扯。

　　林之把金属圆片还给徐陵。摘下金属圆片后，她发现自己可以“听”到徐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要是把圆片还回去，就没这么好玩的事了。

　　触手还在半空中，徐陵当即双手撑地，哆哆嗦嗦往后倒爬。

　　林之顿了顿，触须直接把芯片溶解、吞噬。

　　徐陵目瞪口呆。

　　离远了，他才发现林之正背靠墙壁，地上的海水早已被抽干，林之膝盖上生长出两簇触须，往前延伸，交缠连绵，触须上分泌的唾液将水箱碎片粘粘起来，织成密密麻麻的大网。

　　“轰”巨大的声响在平稳的交火中炸开，躲在碎片堆后面的徐陵耳朵嗡鸣。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看看天花板，再难以置信地望向火花迸溅的地方。

　　单听这声量，绝对是重武器。

　　重武器，足以将整个仓库夷为平地的存在。异种危险至极，救援小队携带重武器并不稀奇，但三米开外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天花板上的冰霜全然没有融化的迹象。

　　不对劲！

　　就在这时，徐陵和林之同侧的墙壁上方亮起一道光线。光线连续转弯，知道闭合成一个六边形。接着光线由蓝变黑，连续闪烁两次，一个不知道算门还是算窗的东西出现了。

　　林之当即伸出一根细细的触须，从渐渐打开的豁口探出去。

　　外面，是另一个世界。

　　洞口打开，露出两个人头，最前面最中间那个人的头套上有一根竖着的白线。

　　“哥！”徐陵满脸惊喜。不只是哥来救自己，还有自己醒来后第一个精准发出的读音。

　　没来得及提醒这里的怪异，徐陵就见哥旁边的人抬起手臂对准自己，上面有一个黑洞。

　　是枪口。

　　徐陵的心“咚”一下沉到底。

　　机械义肢，技术部的得意发明，这次哥竟然只带了一个……

　　“砰”张宇一枪击中胸口，见目标倒地，随即说道：“见到目标，徐陵，活动异常，推测119号仓库的异种具有操控特性。”

　　徐磊像刚回神般扒住墙垣，目光在弟弟的尸体上停驻一会儿，尤其是那张无法闭上的嘴。

　　禹：“检测到您的心率加快。目标，徐陵，已失去生命迹象。”

　　徐磊移开视线，纵身跃进来，“我知道，禹，帮我检查一下徐陵的身体状况，死因，还有，他会不会继续受到异种的控制。”

　　禹：“任务已受理。”

　　仓库墙壁的材料具有极好的隔音效果，人进来了，炮火纷飞的声音更加具象，隔着能看出材料但不知架构的墙壁，徐磊隐约觉得不对劲，“呼叫……”

　　顷刻间，无数水箱残片扑面而来。

　　“徐哥！”卡在墙垣上的张宇直接扑过来，想把徐磊拽出去。

　　即便是水箱碎片，只要有异种在，这些脆弱的塑料片随时可以变成难以抗衡的大杀伤力武器。

　　他们刚进来，距离不远，张宇顺利拉住徐磊的手，可以把人拽上来。突然，一股力量从背后向前推了他一把。他连带着徐磊直接滚进去，被埋在塑料片下面。

　　林之出来了。

　　除了天上几朵不规则的云彩，入目所及，全是高高耸立的屋子，摆在地上，一个挨着一个，天空和海岸线被裁得七零八落。环顾四周，找不到出去的地方，也不找不到地标，宛若迷宫。

　　林之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她是从一个有灯光的地方进入仓库的。

　　“有人吗？”

　　声波荡开，两侧墙壁出现蓝色的花纹，仿佛追逐的波浪，次第亮起。

　　林之顺着灯光的指引，一直走到一堵高墙，墙上凸起无数黑点，强烈的能量波动在上面涌动。这东西比仓库里被怪物弄爆的几个强太多了。

　　林之伸出触手，触手刚摸到一个黑点，附近的黑点纷纷小幅度扭动，肉眼不可见的强烈能量被拧在一起，迅速朝林之所在的方向激射出来。

　　须臾之间，林之新适应的身体千疮百孔，堪比之前的水箱。

　　透明的胶质迅速填补漏洞，由透明色变得莹白，渐渐转变成人类的肤色。

　　林之慢慢往回走。经过这一遭，她的体力急剧下降，人类身体的正常温度也难以维持。幸好，那是个死机器，触发后只会发射一次。

　　与此同时，白沫城数据总监控室突然出现一行数据。

　　不过一秒钟，数据被划去。一切照旧。

　　林之走回出来的地方，再往前走，依旧是一面墙。她不想再来一次，干脆蹲下身，从六边形洞口钻回去。她要从那个有灯光的走道出去。

　　此时，仓库下面已是一片狼藉。

　　徐磊和张宇的防护服已经被扒开，一边和被控制的同伴周旋，一边躲避异种的攻击。

　　“徐哥。”张宇实在忍无可忍，“你联系上人工智能了吗？我这边的通讯系统被破坏了。”

　　徐磊把自己的机械义肢拯救出来，抬枪给扑上来的两个人一记连发。巨大的后冲力将两人撞飞倒地。徐磊得了空闲，借助水箱碎片掩护，赶往赵宇的方向。

　　“你刚刚看见异种了吗？”

　　张宇学着徐磊脱困的方法，把缠住他的两条腿打得稀烂，这才得空脱险，和徐磊回合。

　　“没有。”张宇擦了擦护目镜的血迹，呸了一口，“我们应该还在幻境里。”

　　“能制造幻境的异种太少，这只成熟时间不长，我们小心一点，先清理外面的，再进去就能见到本体了。”徐磊从袖套里抽出匕首，示意张宇离远一点。

　　这只匕首带毒。

　　“一起。”张宇不再多话，越过水箱直接往里冲。

　　仓库上方，林之坐在墙垣上，满脸不解。

　　下面五个人，徐陵，和他一起来的赵三，还有后来的三个全都倒地，刚刚被她绊进来的两个人在原地乱会乱舞什么？

　　下一秒，站在中央的异种仿佛有所察觉，抬头和林之对视，墨绿色的眼睛瞬间变成竖瞳。

　　林之吹了一声口哨。

　　——原谅你的无知，卑劣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