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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立刻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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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一众富户后,已经临近晌午。
日头正盛,蝉鸣声起。
当劳心劳力的乔家小姐捏着眉心回到后院的时候,正看到那茶老板和他的随从蹲在墙脚的酒坛子面前,对着那些坛子翻翻捡捡。
“裴老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乔家不欠你的钱。”
她好整以暇的抱起了手,“你混在富户中间,来我乔家,到底所为何事啊?”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茶老板实在可疑,衣着配饰讲究,神情吊儿郎当,看起来不像生意人,反而像纨绔二世祖。
虽然他那张脸长得着实养眼,但一想到方才他在众人面前如开屏孔雀一般的浪荡模样,就让人总忍不住有些嫌弃……长得不错,但耐不住脑子有病啊。
“这些酒坛,是从那艘龙骧船上搬下来的。”
裴拾昔站起身,神情难得的正经起来,“酒坛一侧有血迹。”
乔莹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前两天,衙门的人让各家去领龙骧上残存的货物,她当时看着这些染血的酒坛糟心,就把它们堆在院角,想着择日处理。
“酒坛的数量对得上吗,可有遗失?”他问。
“少了一半。”
乔莹有些疑惑,眉头一皱,“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茶楼老板吗?”怎么跟个衙门捕快似的。
此时日头正好,阳光透过树荫,细碎的落在身前女子那张美人面上,让她白得好似在发光。
裴拾昔知道她美,但今日近看,发现她比昨日在房顶上看着,好像要更美一些。杏脸桃腮,山眉水眼,垂眸如浅淡春山,抬眸如海棠醉日,明艳不可方物。
她此刻抱着手,扬着下巴,眯着一双凤眸觑着他。
这个姿势江湖气十足,京城那些知书达礼的贵女们一定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动作,还脸上七分狐疑三分嫌弃的等着要个回答,可不知为何,他却莫明觉得有些可爱。
像一只骄傲的小凤凰。
裴拾昔的心突然有些痒,想逗她。
“实不相瞒,本公子呢,最近游手好闲,突然想要造福乡里,所以准备为铲除水匪出力。”
他歪靠在柱子上,佯装无奈的摊开双手,“当然咯,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茶老板,本公子很柔弱的,又不能喊打喊杀,所以便到处调查线索,好让提刑司的大人们查案时有些头绪。”
此话一出,当即招来秦石的白眼一双。
少将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手无缚鸡之力,刚刚一脚踹飞匪徒的人是谁,你闭着眼瞎编这像话吗?
还是说你心里那话本子又变了,不演风流纨绔,改演柔弱公子哥了?就你那身子板也不大像啊。
许是秦石的眼神太过直白,裴拾昔实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给他递了个眼色。
得……
秦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是要赶人了。男大不中留,走吧走吧,他正好去龙骧上查一查。
秦石走得悄无声息,而乔莹却被裴拾昔的一番话勾起了一些愁思。
提刑司?提刑司早八百年就不管水匪了。
蜀江水匪屡禁不绝,难以治理,如今朝廷早已放弃,任蜀南商户和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动不动就被截货杀人的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裴拾昔眼见秦石走远,整个人便顿时松快下来,言谈间也越来越没个正行。
“美人儿,你去那龙骧领酒坛的时候,有没有在渡口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好好想想,说不定那就是水匪在江阳安下的媒子喔。”
面如冠玉的茶老板俯身靠近,半真半假的问道。
乔莹倒真的听进去了,她扬着下巴想了想。渡口当时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好像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刚想要摇头,但下一刻,一声惊呼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小姐不好了。”
阿芸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过来,一张小圆脸上满是焦急,“我方才送富户老爷们去镇上,回来的路上听说宗亲们要来,他们说要收回乔家的酒庐田宅,充作族产!”
一听又要被抢家产,乔莹头都气大了,怒道:“凭什么?!”
这是乔家自己的家产!母系那边的亲戚来骗过了,父系那边的亲戚来抢,她乔莹还站在这里喘着气呢!她还没死!
“说是乔家祖训,如果家里顶梁的男人没了,家产就得收归族里!更何况,小姐您还没有成婚,族里长老们怕您带着家产外嫁,肯定不会让您掌家的。”
阿芸急得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就快到了!要是真的被长老们收了家产,您和夫人该怎么办啊!”
乔莹咬了咬后槽牙。
还能怎么办?
乔家的家产如今是她安身立命之本,要是没有乔家的酒窖、酒场和启动资金,她要想在酒市混出名堂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不管是用抢的还是骗的,哪怕要她现在出门抓一个男人立地成婚,这家产也得保……等等!
抓一个男人成婚?
抓一个,男人,成婚?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一边,定定落到了风骚又纨绔的茶老板的脸上……
时间似乎定格了一息,下一刻,她迅速抬手支着下巴,做绞尽脑汁回想状,“我突然想起来,那日龙骧船边确实有个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可疑!非常的可疑!”
本来只是来乔家看热闹,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
裴拾昔神情顿时一肃,肩背打直,身上那抹浪荡风流气顷刻间消失无踪,清俊的眉眼间隐隐显露出一丝肃杀。
“不过,泄露赤龙寨水匪的消息,这在我们江阳可是刀锋舔血,我乔莹可以冒着杀身之祸告知裴老板此人的样貌,作为交换,裴老板得帮我做一件事。”她挑了挑眉。
微风浮动,看着面前明眸潋滟,笑颜动人的明艳女子,裴拾昔的心突然跳漏一拍。
她一个弱女子,刚没了父兄,又接连遭到骗婚和讨债,本就活得艰难,竟然还有心帮他的忙?
赤龙寨水匪凶残记仇,下手狠辣不留活口,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商户小姐一旦卷入,怕是真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赤龙寨隐匿蜀南已久,扫尾向来干净,如果不借本地民户的力,想揪出这帮悍匪不知道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权衡片刻,裴拾昔垂眸看她的眼神中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怜意。
“好,你说。”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既冒险提供线索,她所求之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
乔莹一把揪住面前这俊美茶老板的衣领,“和我,成个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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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一众宗亲气势汹汹的赶到乔宅,然后当场赶上新人成婚,没头没脑的坐下吃了顿喜宴。
这二侄女往日看着骄纵无脑,像个花瓶一般,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有如此魄力,短短两日就抓到一个赘婿,当众成婚,没落下半点把柄在宗亲手里头。
一众宗亲本是冲着家产而来,打算打着“家财不落外人手”的旗号,把乔家的酒庐和钱财都收归族里,以后用这笔钱供养族里家贫的男娃考学,没想到这算盘竟然落了个空。
关键算盘落空不说,每个人还他娘的随了二钱银子的份子钱!
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乔家大伯二伯是最年长的长辈,被架着坐到了大堂长者席。但这长者席不是白坐的,得给新人发红包,金额不低于二两,两个红包就是四两,还不能不给,不给就叫做失了礼。
要是身为长者,却在小辈的婚礼上不知礼数,那可真叫做晚节不保了。
四两银子不是笔小钱,乔家二伯递出红封时,面色铁青,山羊胡直颤,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的。
“你,你俩最好给老夫百年好合!”看着眼前一对新人,他咬牙切齿。
“老二。”乔大伯瞪了一眼气急败坏的乔老二。
看着面前穿着喜服的新人,乔大伯笑了笑,将红封放在两人的手中,“阿莹,拾昔,佳偶天成,白头偕老。”
当年分家之时,父亲将酒方与酒庐分给了年岁最小最受宠的老三。这件事情让他和老二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憎恶父亲偏心,可事实证明,老三确实是他们三人之中最会酿酒,最能继承父亲衣钵的那一个。
如今老三和侄子身故,老三家只剩乔莹一个女儿,她母亲还重病卧床。他知道她舅伯林守业不是省油的灯,怕他把她骗给他儿子,便带着宗亲紧赶慢赶的来江阳。
如果乔莹没有成婚,那么家产收归族里经营打理,她们娘俩日后虽不会大富大贵,但总归有宗亲帮衬。
不过乔莹自己聪明,不愿交家产,竟然自己拿了主义招了赘婿。
乔大伯想到这儿,扫了一旁的新郎官几眼,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不错,很俊,而且听口音并非蜀川人士,好拿捏。和阿莹简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登对极了。
“好了,良辰吉时已到,去拜堂吧。”
司仪开始唱词,催着新人做婚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让裴拾昔握着红绸的手心汗水涔涔。
身上的喜服也像是不太合身,勒得他心跳如鼓,呼吸局促。
屋外红霞满天,屋内亲朋满座,在拜天地时,他下意识侧过头,只看到傍晚的夜风轻轻撩动身边人大红盖巾的一角,露出底下半张白净秀美的如玉脸庞。
这一切只是逢场作戏,所以以后,她是否也会如今日一般,凤冠霞帔,嫁给他人?
她会与别的男子喝下合卺酒,生儿育女,相濡以沫,携手一生?
会的,会的……
想到她嫁为人妇的画面,他有些失魂落魄,心里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夫妻对拜……礼成!”
红绸被撤走,司仪喜气洋洋的喊着:“新人携手!”
乔莹主动伸出了手,柔柔的唤了一声:“夫君。”
夫君?
夫君!
裴拾昔心神大乱,赶紧伸出双手捧住女子的柔荑,慌乱道:“娘子。”
他的声音有些抖,他的手也有些抖。
天知道裴少将军纵横沙场数年,从来没有怂成这样过。
此刻他望着眼前女子,面露苦笑,脑袋里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
大事不妙,要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