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幻想地久天长》夏昭昭

10、私人教学

　　林向晚对于林双双这个母亲的复杂感情，堪比鲁班锁。当他听到菱花镇的劫难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双双，他怕她会出意外，就赶忙去营救。却不曾想在营救的众弟子中看到了苏叶，他看到她被魔兵逼得步步后退，不禁为她担忧，不仅仅担忧现在，更是担忧之后的大战，她这样得修为怎可自保？这一刻为苏叶的担忧，竟让他不觉忘记了母亲，出手护在她身前，直到打退了追赶的魔军。他在菱花镇的老弱妇孺中找到了母亲，那娇小的面容流露出焦虑不安，让他瞬间与母亲拉开了距离。看着这张脸，只能让他把她当做妹妹看，实在无法当做母亲。也正是如此，他自从那一面之后，再也不敢去找她。

　　他们回到云虚之后，林向晚将母亲安顿在外门弟子所在一处幽静的院落。有弟子问起这女子是谁，他就说是他的母亲，可是没有弟子相信。众弟子都猜她是他在人族的情人，他无视他们的议论纷纷，就去了藏书阁。他要找一些古卷，希望能够找到短期内提升苏叶的功力的方法，以期她能在大战中保命。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担心苏叶，他替自己解释是因为想报兰旌秘镜前的恩情。他修炼一向循序渐进，稳扎稳打，从不会找一些快速提升的捷径，所以在这方面知之甚少。

　　他推门进去时，有一道身影从一排排的书架后穿过，不像是找书，而是见他进来，慌忙奔走逃命。他觉察到异常，立刻追去，却被那道身影跳窗逃掉了。那一身黑衣入了黑夜，就像是鱼儿重归大海，要找就太难了，他也停住了脚步。

　　他去找管理藏书阁的崔掌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好将此事详细禀报给无妄峰。却看到崔掌事又在醉倒在藏书阁东南角的躺椅里，只能摇摇头，去找他想要的东西。

　　这天夜里，藏书阁西北角的银质烛台上红烛闪耀，照着灯下的蓝衣少年。书桌上散乱的放着各种古卷抄手砚台上留有一块墨迹，镇纸下的白纸上草草写了几行字，拿笔的蓝衣少年看着书卷正在沉思，似在思考如古卷般古老的问题。

　　天光照进来，驱散了一室黑暗。忙了一晚的蓝衣少年从书堆里站了起来，将镇纸下的白纸折好，一挥手，古卷又回到了蒙尘的书架上补眠。蓝衣少年也轻快的出了藏书阁，向明珠殿走去。

　　菱花镇驻扎大批魔军的消息，传上了云虚，大家都在讨论魔尊乐炎可能马上就要进攻掩月宗了。苏叶下罢早课，就拿着从洛客那里换来的干果蜜饯在掩月宗闲逛着，想着怎样在大战中保住小命。在昨天晚上的对战中，苏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水平，随随便便一个魔兵就把她轻松杀掉。她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睛便盲了，直到踢到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才恢复视力。她绊到一个人，差点摔倒，那人伸手将她扶住，她抬眼看去却发现是阿路。

　　阿路瞪着眼睛看着她，仿佛不相信有人会看不到他这么大个人在这里，还想径直向前。苏叶赶忙道歉，却发现这个小师弟眼里已经不似之前冷漠。苏叶将手里的纸包摊开，漏出黄澄澄的蜜饯，将它伸到了阿路的面前。

　　“阿路师弟，对不住了，来吃一个蜜饯吧？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阿路看了一眼，没有伸手，眼光又回到砍了一半的柴上面，继续之前的动作。

　　苏叶心中正烦闷，便跟阿路述说着大战的事情，其实只是有人倾听的自言自语而已。苏叶问到阿路在大战时会被分到哪里作战？阿路说他不会参加。苏叶一直感叹在无妄峰真好，不用去拼命。她的小命就像是旁边梨树上的一个白白嫩嫩的梨子，任谁都能轻松摘走。

　　她闲逛完，回她的居所明珠殿时，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外竹林旁的林向晚，冷峻孤傲，欣长的身影也如同一只翠竹。阳光从竹林间照到他身上，闪闪烁烁，像是在思考从哪个角度落在那少年的脸上，才能配得上他的无双俊美。

　　这一幕像是一幅美人图，苏叶不禁看痴了。直到画中的美人走出来，伸出右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林师兄，是来找我的吗？”苏叶试探性的问道，却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紫衣女子。

　　“嗯，你有空吗？”林向晚看到苏叶头上只带着那支玉兰花簪，显得朴素淡雅。

　　“有的。”

　　“那借用你一段时间，跟我来一下。”

　　林向晚说完便挥袖向东边的榆林路走去，苏叶跟在他的后面。走到了之前他们学习乘云螭的地方，林向晚停下了脚步。

　　“苏师妹，入门多久了？”

　　“十六年了。我生在天衍宗，长在天衍宗。只是资质愚钝，这些年只顾着贪玩，什么也没有学会。以至于在宗门生死存亡之际，却不能尽半分力，十分羞愧。昨天还多亏林师兄相救，我今日才能站在这里。”苏叶想到昨天林向晚看到她对战情况，该不会怀疑她不是苏叶吧，她就不自觉的解释起来。

　　苏叶仔细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除了乘云螭的事情，她其实与之前的苏叶别无二致。AI大数据的能力不容小觑，真的给她找了个跟自己一样很像的懒人，资质平庸，功力平平。加上现在她对功法使用的不熟练，就更显笨拙了。本质的相同不会让其他人怀疑她已经换了个人，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可是原来这人的偷懒，现在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不禁想，原来苏叶的懒惰导致了我今日必须要为此负责，谁又是否为我的懒惰付出过代价呢？

　　“那你这十六年当真虚度了，你目前的水平普通魔兵都能轻易致你于死地，大战一旦爆发，在混乱中你所对付的可不止一人。目前魔君是云虚子弟的三倍，你至少要应付三个人，你想过怎么在大战的活下来吗？”

　　“听你这么说，我唯有一死，参加大战也只能白白送命。”

　　“还有一条路，你偷偷溜下云虚，避开大战。只是就此你成了云虚的叛徒，若此战胜了，你再也回不来了。”

　　苏叶眼睛一亮，看到了生的曙光，马上开始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AI-001024忽然跳出来说，她不能离开云虚，更不能偏离了主线剧情，这是共创计划的基本原则。

　　“不...我不会离开云虚的，我要与云虚共死生。”苏叶坚决的说到，仿佛这话不是和林向晚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

　　林向晚听到她这么大声的回复，吓了一跳。但是从小培养的端庄持重，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表面上依旧保持典则俊雅的模样。

　　“既然你为了云虚可以不顾生死，我就教你一些保命的术法，你可愿意学？”

　　“自是十分愿意，从菱花镇回来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得不太牢靠。若是林师兄能教我，让我能保住性命，自是感激不尽。”

　　林向晚先介绍了一下魔军的能力等级、强项和弱点，分析了对战中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她可以跟哪些等级的魔兵对抗，遇到哪些需要躲避，打不过就要向能力强的师兄弟求助。大战其实是团体作战，讲究的是配合，要清楚自己的能力和位置。所有的云虚弟子是一个整体，就像是盛放的绣球花，所有的花瓣手拉手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相互扶持，才能无懈可击。

　　他将昨晚研究古卷的得出的一些快速提升技巧教给了苏叶，同时又教授她一些对战时有用的法咒和剑法。

　　做完这一切，他举起了手中的飞花剑对准苏叶，要验收他的教学成果。

　　苏叶还未看清，剑已到了近前，她完全没有机会去施展刚学到的东西。林向晚一会儿用他教的方法打苏叶，一会儿让苏叶用这些方法打他。过了很久，苏叶才能看清他的剑是怎么到近前的了，有时候还能接他几招。她从他的招式里学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每次交手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让她的信心大大提升了。

　　他们的教学从白天到日暮，从夜色苍茫到初日拂晓。苏叶觉得自己能力越来越强，肚子却越来越饿。就像在经历一场考试前的通宵补习，怀着对考试的不安和恐惧，补习才能让她的信心增加一些，身体的饥饿和困倦也就减轻了。

　　这场补习在辰时结束，林向晚知道那是天衍宗的早课时间。若是苏叶迟到怕是又要受罚，而且她这一天的进步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其实苏叶是个可塑之才，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师父教她，而她又一贯懒散。此次怕死的本能，让她全力以赴，避无可避，反而激发了激情和斗志。以她现在的能力短时间对付三个魔兵已绰绰有余，只是根基不稳，还需要其他人能与她配合，林向晚教她的团队配合刚好能弥补这个缺陷。

　　苏叶回到了明珠殿上早课，一路上没觉得疲乏反而激动不已，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得牢靠了一点，凭着昨天的通宵修习一定能轻松应对魔军。她的目标不高，只是在大战中能活下去。

　　林向晚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现在才觉得困倦不已，就回到了黄枫谷休息。

　　夜光如水，照亮了黄枫谷的院落，月光在老枫树层叠的叶浪中浮游。正对老枫树的窗户是关着的，挡住了月光。屋里的烛光闪耀，林向晚刚刚醒来，正在床上打坐。匆匆的脚步声向他这里走来，来的弟子留下了一封书信，就又悄悄退下了。

　　林向晚打开信，是林双双托人送来的。她说自己的饭被下了毒，觉得很害怕，希望他能来一下。他将信收起来，就推门出了黄枫谷。

　　他来到外门弟子的地界，推开了前日离开时关上的那扇门。屋子里没有烛火，月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来。照到了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桌子上摆着两盘素菜和一碗米饭，盘子里面的菜洒满了桌子，盛米饭的白瓷碗也倾倒在桌上，这一切被了一层霜，失去了原来的色泽。

　　在桌子下面的阴影里躺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已经死了，死在一片血泊里。窗边帷幔的阴影下坐着一个身穿紫色麻布衣服的少女，低声抽泣着。她看到推门进来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向林向晚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林向晚忙问她有没有事，她说还好，她没有胃口，就没有吃那碗饭。

　　他带着她去找了云掌事，并请他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掌事对这件事表示抱歉，并立即带了弟子去调查。

　　为了防止再次引起林双双的不适，林向晚就没有跟去。而是带她在外门弟子的花园里转了转，等到她心情好些了，他才扶着她回去。

　　他们快到那间屋子时，看到一个身影在那个屋子的窗户跟前鬼鬼祟祟。他们就停在了一颗石楠树的阴影里，看到那人将手指捅破了窗户纸，眯着一只眼睛探头向窗户里望去。林向晚气急了，就对着那人施了法，那人大叫一声又捂住了嘴，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另一间屋角里。

　　这个人是混迹在老弱妇孺中的一个矮瘦男子，也一同被救了上来。他不能轻易伤害人族，可是碍于林双双尴尬的身份，这事也不能禀报江宗主和无妄峰。刚刚的术法算是惩戒，那人下半辈子怕是要瘸一只腿。他心里已做了盘算，这里不能久居，他要尽快把她送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们推门进去时，屋里一片黑暗，帷幔随风飘荡，挡住了身后的床。林向晚却透过这重重帷幔，看到术法的暗光。他让林双双在门口等候，自己掀开帷幔进去，床上却有法阵——摄魂阵。摄魂阵是一个低阶术法，对云虚众人来说只是个安眠的术法。可是对于人族，一旦进入就再也出不去，睡一觉，就再也醒不来。

　　看来有人迫切要林双双的命，难道是江渚吗？怕有人发现他的这段私情？林向晚细想之后就推翻了这个结论，凭江宗主的为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若不想林双双在云虚，只派人正大光明送她下山就可以，他的地位和人品都不会也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那还有谁呢？发现了林双双的真正身份，要为江渚除掉这一桩丑事？

　　无论事情如何，已不容他细细调查。他必须立刻带林双双下山，在山下给她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们走到掩月宗的结界时，却发现魔军全部集结在了掩月宗的结界外，正在攻击结界。结界一破，整个掩月宗将岌岌可危。掩月宗的警铃大作，召集所有的弟子到广场集合，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弟子。

　　林向晚知道没时间送林双双下山了，只能先将她安顿在黄枫谷，让不参战的小弟子照应。随后他就匆匆赶去掩月宗广场，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场大战？魔尊乐焱集结魔族所有的兵力攻打云虚到底所谓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