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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哥们,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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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切斯柏带过来的小伙伴中的一个惊叹出声,“原来那个陷阱的作用是这个!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至于切斯柏本人,因为被陷阱牵制再加上托兰抓住机会的一击——摔在了地上,正捂着额头正在龇牙咧嘴说痛痛痛。他的另一个朋友,一位红头发的库兰塔一边笑,一边去把他们的队长扶起来。笑并不是因为她和他关系不好,正是因为太好了,看到他刚才那个称不上雅观的摔倒姿势,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托兰注视着他们,不愿意把视线移开——移到那个他真正想看的人身上。玛恩纳也在一旁围观这场比试。
“轻敌了,切斯柏,”严格的临光不忘点评参赛选手的表现,“最后那个错误,不该犯。”
“轻敌是绝对没有的!”年轻人站起来,对临光也是对托兰澄清,“请相信,我是抱着全力以赴的认真心态在作战——”接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过,很少接触到这种风格的作战方式,非常不习惯……下一次,不会那么简单就踩中陷阱了!”
托兰把剑搭在肩上。
“下一次,我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你打到了!”他对切斯柏说。虽然戴了防具,对方也没有用全力,但是此刻,他还是感到最后被打中的手臂开始发痛。
不愧是受过正经骑士训练的骑士老爷啊,这么年轻也这么难打……想到这里,托兰又忍不住想瞟那位没这么年轻而且难打得多的骑士老爷……他告诉自己,忍住。
人都明摆着那么不乐意了还贴上去不是招人嫌吗?
切斯柏和托兰切磋完了,两个人下场,把场地留给跃跃欲试的别人——切斯柏的伙伴和托兰的伙伴。能和战斗风格又截然不同的人比试,对丰富作战经验提高战斗素养大有帮助。而赏金猎人这边,热情就更高了——这些天被玛恩纳吊打实在是吊打得怀疑人生。不是说玛恩纳老爷教得不好,只是实力差距太大的时候,对打的练习难免觉得枯燥,而和自己人打吧,他们这帮人一起走到今天,谁是什么出招习惯早就一清二楚,更没意思了。而和切斯柏这伙人就不一样了,实力没那么悬殊,之前也没打过,新对手多新鲜多刺激。
但是托兰没有留意决斗的人,他还是在看切斯柏和切斯柏的那个红发的好朋友,看她给切斯柏额头上的伤做简单的清创上药包扎。托兰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晚上,玛恩纳处理他后背伤势。天马出剑那么锋利,绝不留情,可是涂药的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和缓……那些伤现在已经好了。
然而,萨卡兹伸出手臂,不舒服地抓抓后背。感觉那里在痒。当他看到玛恩纳走过去,在切斯柏他们之间坐下来时,感觉那些痒更严重了一重,几乎变成绽裂的痛。
玛恩纳没有说太多话。可是临光不需要说太多话,只要靠近你,你就能感到被他的光照耀的温暖。托兰看到那几个穿甲胄的年轻人脸上崇敬的表情,看到他们因玛恩纳此刻坐在他们身边而自然流露的喜悦的微笑,感到心里浮动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而当他看到玛恩纳因为切斯柏说的什么他听不清的话,微笑起来的时候,他明白了那是什么一种情绪。
一种感觉自己丢失了一大笔钱的,懊丧。
托兰起身向那伙人走去。
“呀,托兰!”红发的库兰塔高兴地说,“正说起你呢,你就来了!”她应该可以说是这伙“骑士老爷”里最被赏金猎人们喜欢的,因为她不整虚的。他们互相报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人偶尔还是会习惯性地用些先生啊女士啊之类之类让他们听着挺蛋疼的称谓,但是瑟莉娜不会,瑟莉娜立刻就开始用他们熟悉的方式和他们交谈起来,而且迅速弄清了赏金猎人间不少黑话和段子。托兰打赌,他队伍里对“骑士老爷”最放不下芥蒂的人,一定也很喜欢瑟莉娜,把她当朋友了。
“啊,是嘛!”托兰说,“是说起什么啊?”
“你有一次打赢了玛恩纳,把他撂倒了——太厉害了!”
托兰忍不住,飞快地瞟了一眼玛恩纳——临光没有看他,在看瑟莉娜。
“侥幸啦——”托兰说,“那时候也是玛恩纳老爷没习惯我的阴招,后来,就再也没得手过咯——”
“不要叫我老爷。”玛恩纳冷冷地。
切斯柏等人好像愣了一下——玛恩纳一直以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彬彬有礼的,很少听到他露出这么不快的语气。
“抱歉啦,玛恩纳老——”托兰说。他撑着树干,懒散地改口说:“玛恩纳!玛恩纳!嘿——玛恩纳·临光!对不起啦,嘴瓢了,明知道老爷您不喜欢,怎么还这么叫——”
他看到切斯柏一副对他肃然起敬的样子,眼神在无声说着:你真敢啊!
为啥不敢?玛恩纳又不会因为别人做了他不喜欢的事就揍别人。玛恩纳顶多也就是……那么说一句话,如果你不听他的,他之后就懒得搭理你,不管你了。天知道为什么他叫了这么多次玛恩纳老爷,今天玛恩纳突然又纠正起他来了。
果然,玛恩纳没有继续纠缠称谓问题。他问他:“你有什么事吗,托兰·卡什?”
依然是冷到冻死人的语气。托兰心里的声音对他低语:你懊丧个什么劲,这笔钱是你的吗你就懊丧?你看清楚,他不属于你,他属于他们,这些和他身份相当志趣相近的真正的伙伴。他有了他们,你就立刻显得什么都不是了。他觉得你有话快说说完了快走才好。
我知道不是我的钱。托兰对自己说。就是因为不是自己的,才那么想抢,那么想变成自己的。
“没事不能来啊?”他对玛恩纳说,“和新朋友多认识认识——您是和他们老熟人了,我可不是!嘿,切斯柏,从见到你我就开始好奇了——你是怎么和咱们临光小少爷认识的啊?”
“临光小少爷?”切斯柏眉毛一跳,接着憋不住地笑。他的伙伴们也或是忍住或是没忍住地在笑。
“嗯?玛恩纳不是临光家的小少爷吗?”
“抱歉,”切斯柏看了面无表情的玛恩纳一眼,“按理来说是……不过确实很难和这个词联系起来……”
托兰看到瑟莉娜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哥们,勇。
“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玛恩纳说,“别问切斯柏了。”
“不……”切斯柏说,“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听过无光骑士的传说吗,托兰?”
“是听过……你是协助他诛杀背叛者的同伴?”
“不算是,”切斯柏说,“我那时候年纪很小,骑士训练都没完成。”
“算是。”玛恩纳说。
“谢谢您的肯定……”切斯柏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想起什么,似乎有些许落寞,不过再看向托兰时,蓝色的眼睛已经重新恢复了神采。他告诉托兰:“被无光骑士诛杀的背叛者所属的帕伦尼斯科,就是我的家族。”
托兰难得被惊到失语。他提起这个话题,本来就是随便聊聊而已,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和盘托出这么惊悚的事实。
“我得知了家族的阴谋,想要阻止,”切斯柏继续说,“但是当时年纪小,地位也不高,不过是家臣的儿子,什么都做不了……而那时候,有一位游侠路过那里。”
“多亏了他的协助,”玛恩纳说,“我知道了那场宴会准确的地点与时间。”
可是……托兰心想……传言里说……无光骑士把宴会上的人,骑士也好,术士也好,杀光了……
立刻,机灵的萨卡兹明白了,为什么玛恩纳刚才说,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别问切斯柏了。
仿佛是看出了托兰明悟的一切,切斯柏又笑了一下。切斯柏本来是和玛恩纳气质迥然不同的人,除了同是贵族出身,受过骑士训练,他们两个没太多相似之处了。可是此刻,托兰却意识到,最让他焦躁不安的不是贵族出身或者骑士训练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切斯柏此刻流露出来的那种信念。
“如果他们得逞,无数家庭会破碎,无数人会死去,边境上的村庄被战争碾平。阴谋家编织阴谋时肆无忌惮,以为是以无数平凡人的不幸替他们偿付代价——最终,他们自己咽下了自己的野心带来的这样一份代价,罪有应得。”
这种信念,坚守它看不到好处,坚守它反而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可是,他们还是选择去坚守。不愿玷污荣誉,不愿损毁正义,不愿……
不愿屈服于……内心的软弱……屈服于欲望……
托兰抓紧了树皮。
你看,这才是有资格被他承认的同行者。你不是。这才是能使他不再孤独、寂寞、沮丧、痛苦的人。你不是。
你是妨碍他信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