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让》留将

5、雨天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江茶飞快躺回去，抿唇又做了几个。脑子里却在不着边际地乱想。他说的快了，是快放学了，还是快到及格线了。

　　还是时间快到了？

　　好在运动使人脸红，她心跳加快表现出来的异样应该没有暴露。而且她现在本来心跳就快，一分钟已经快结束了。

　　看来她的这位同桌受欢迎是很有理由的，长的也很帅。

　　江茶没把这正常的反应放在心上。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抱着膝盖，低头平复呼吸，胸腔起伏，白嫩的小脸泛着透粉。

　　她想起来给他让位置，但被殷南礼按了回去：“不用急，再休息会儿。”

　　江茶怔愣坐了回去。他收回刚才压下纤瘦肩膀的那只手，眼里闪过一丝好笑，解释道：“本来想喊住你的，但没想到你累成这样也急着逃。猛地站起来会头晕的。”

　　逃？！

　　“……谢谢。”江茶捕捉到这个字眼，脸颊顿时更红了。

　　她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反驳一下比较好，不然怕他以为自己是刻意疏远。那样他可能会难过的。

　　“没逃的。”

　　殷南礼愣了片刻，随即低笑一声，视线定在她的发旋上，又继续往下落，停在那张总是轻言细语的唇上。颜色粉嫩，轻轻抿着，像是压根没说过那句话。

　　他淡淡嗯了声：“你没有，是我落荒而逃。”

　　江茶眼前倏地白光闪现，大脑空白了两秒。

　　她抬起头，眼里有什么情绪在翻滚，有意压着声音道：“殷南礼！”

　　他看到少女脸上明显不正常的红晕，再也绷不住地忽然埋下头，双臂就那么伸直，随意搭在膝盖上。

　　江茶知道，他在笑。

　　她涨红着脸，把脸也埋在环着的胳膊间。

　　过了很长时间，两人才偶然间又对上。

　　殷南礼沉默了有些时候，那种轻柔的声音才舒缓传来，打破他眼里平静的光影：“你手没事吧？”

　　“......”

　　漫长的黄昏色里，再次响起爆炸般的滔天惊嚎。

　　只不过这次是三个人。

　　——

　　夕阳渐渐沉落，黄澄色的天边镶嵌着几朵晚霞，余晖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像在拥抱结束一天课程，陆续离校的每一个人。

　　校门外的一棵大榕树下。

　　三道身影聚在树干旁。这边只有一棵大榕树，人群也在不停流动着，路过的人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掠过树下。

　　在看到左肩单挎一只黑色书包，低头跟同行的人说着什么的清隽少年后，几乎都不约而同放慢了步调。

　　许世允笑的异常邪恶；“哎，说说呗，怎么回事儿啊？”

　　殷南礼慢慢收敛了笑容，眼里闪着疑惑，淡淡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儿？”

　　两人齐齐切了声，苏绍嬉笑着说：“你同桌呗，还有，你手上的创可贴哪来的？医务室清一色的医用创可贴，可没这种卡哇伊的。咱几个大老爷们儿身上别说创可贴，就是纸巾也是没有的，你哪儿来的？”

　　殷南礼扬了下刚从书包里取出来的一包纸巾，挑了挑眉：“不巧，我带了。”

　　他稍用力气，丢向许世允：“待会儿茂嵋吃完东西把纸巾给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茂嵋半路拐回小卖部买关东煮，几个人这才站在榕树下等他。

　　许世允伸手接住，咧嘴笑道：“虽然呢，你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殷南礼你可以往管家方向发展了，不然茂嵋吃完又得当街乞讨要张纸巾了。”

　　苏绍嗤笑了声：“得了吧，还管家，他可比谁都大爷。”

　　殷南礼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挥了挥左手，迈出步子：“走了。”

　　无名指上的创可贴在光线下一清二楚。

　　差点闪瞎两人的眼睛。

　　许世允好奇到抓心挠肺，十指向掌心蜷缩放在胸前，疯狂转动脑筋。连苏绍也看不下去了，拍他肩膀：“你够了啊，想知道你问江茶啊，那不，人在那儿呢。”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许世允不再犯傻，不然跟他站一起也忒丢人了。谁知这二货瞧见校门口的身影，拼命挥舞着双臂，一溜烟儿跑了过去，极其的自来熟。

　　苏绍暗叫不好，没办法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跟了上去。只希望别吓着人姑娘。

　　还没走远的殷南礼脚步一顿，听见来自许世允口中的那声“江茶”，不由眼神微凝。

　　似是想到什么，他转身看了过去。

　　江茶看清跑到眼前的两人，眼里一怔，温吞道：“是你们啊，有什么事儿吗？”

　　许世允站的笔直，脸上灿烂笑着：“江同学好！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今天有没有——！”

　　送殷南礼一个创可贴。

　　苏绍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勉强挤出一抹笑，惭愧道：“不好意思啊温同学，家里的狗一时没看住，没吓着吧？对了，你脚是扭了吗？”

　　江茶轻扯嘴角，瞧了眼丧失发言权的许世允，觉得他们两人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了。她回过神，对苏绍的关心回以一笑，不怎么在意地道：“刚才下楼梯不小心扭到了，不过不严重。”

　　“那就好！”苏绍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忽然探出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他手里揪出了扑腾的许世允。

　　等许世允看清是谁，顿时扑腾的更厉害了。

　　江茶眼里惊讶：“...殷南礼？”

　　不过也是，他们几个经常在一块儿的。

　　殷南礼把手里挣扎的人丢到一旁，掀开眼皮，视线向外扩张了一段距离，注视向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以说是面无表情。那只手又随意插回裤子口袋，然后她就听见他漫不经心的询问。

　　“脚扭了？”

　　像是随口那么一问。

　　即使回答过了一遍，她还是认真地再次解释了。

　　江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发现这回放学后，他也和昨天一样，变得冷淡下来，不像是会主动关心的。

　　可他确确实实的问了，所以她有些吃惊。

　　殷南礼瞥了眼双目闪闪发光的两人，烦闷啧了声，视线转向江茶，平静又若有所思。

　　钥匙圈在他修长的食指上灵活转了两圈，江茶目光下意识被吸引过去。他掌心握住响动的声源，淡淡开口：“谢谢你的创可贴，还帮忙跟我一组，这个恩情能让我还了么？”

　　不解释清楚，这几个是不会罢休的。

　　也不免会格外关注到江茶。

　　玩笑又坦率的话音落下，许世允和苏绍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焰在悄悄熄灭。

　　切，还以为是有什么情况呢！

　　江茶怔愣过后，犹豫了几秒。他又不急不缓地补充了句：“有人接吗？”

　　她一般都是乘公交回家的，也不好一直不回答别人的话，就摇了摇头。

　　许世允关心则乱，脱口而出：“啊？不是，那你这样一个人走回去，脚腕子不痛的吗？！你有顺路一起回家的朋友没？可以让她帮忙扶一下。”

　　不等她回答，殷南礼就出声让苏绍把人拖走了。

　　等许世允的吵闹声还有关切声远去，他的说话方式就直接多了：“我送你可以吗？”

　　有他俩在，他这么问可能直接被她拒绝了。

　　江茶不由得抬起头，心上浮现一丝异常的感觉。

　　只是即便他单独留了下来，不用再顾及他的朋友，也不用担心因为她的选择打断他们几个一起走的习惯，江茶也还是轻声拒绝了：“我一个人可以的，那样太麻烦你了。”

　　她没跟别人一起回家过。

　　哪怕两人都什么也没想，只是很正常的同学关系。

　　“至于创可贴的话，我家里还有很多，你不用在意的，”她仰起脸，粲然一笑道，“还有帮忙的事儿，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殷南礼沉默片刻，突然靠近过来，挑眉笑看着她，漆黑发亮的瞳仁里写满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扯起唇角：“江茶，我失忆了。”

　　她心上轻颤了下，仿若抖落的雪花，凉凉的。

　　“你送我回家成吗？”

　　“......”

　　——

　　附近有一处停车场，时不时有一中的教职工在里面走动，即便光线昏暗，完全是入了夜的模样，江茶也还是认了出来，有几个是她认识的老师。

　　她快紧张死了。反倒前面长腿一迈跨上机车的高大身影丝毫不慌，还有心转过头，左手松开车把，指节微微曲起，敲了下她的头盔。

　　准确来说，她带的头盔是殷南礼的，他那个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他跟校外的网吧老板认识，老板有个爱好就是车，头盔也收藏的有。

　　“这不是带的有头盔吗？上来。”

　　江茶坐好，视线掠过青筋隐隐的手臂，怔了两秒，又飞速移开。

　　殷南礼正要提醒她抱紧自己，耳边忽然响起轻柔小心的声音：“那个...我可以抱你吗？”

　　他愣了一瞬，随即轻声失笑。

　　“可以。”

　　“......”

　　觉察到腰上的动静，他忍不住眉梢轻扬了下，似是无奈道：“抱紧。”

　　他是什么烫手山芋吗？

　　江茶这才环紧劲瘦的腰身，像是急于申明什么，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有回答，只是启动车子，身体往前俯压了些。就在江茶以为要走时，他稍侧过头，淡声问了句：“医务室去过了吗？”

　　江茶茫然道：“没来得及。”

　　他轻若无闻地嗯了声，没再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