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玫瑰苑的杨师傅》流涎的狗狗

9、煮面

　　林正阳已经像丢丢一样被杨飞舟暂时收留了。
　　他希望自己也能像丢丢一样获得杨飞舟的好感。

　　等待水烧开的过程，林正阳跑到客厅，在狗窝前蹲着。细长的手指抓挠着丢丢颈后的卷毛，不耻下问：“丢丢，你快说说，你是怎么让杨爸爸喜欢上你的？”

　　“哇~呜~”已经玩累了的丢丢蜷缩在狗窝里。挠得太舒服，它快要睡着了。
　　要是林爸爸只挠，不说话，就完美了。

　　“每动一个地方之前，我都拍了照。一会儿我会按之前的样子把厨房还原，东西清理干净，摆回原处。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是不是跟你一样乖？”
　　林正阳似乎已经看到杨飞舟赞许的目光，心里偷偷预演了谦虚又开心的微笑。

　　“呜~”
　　丢丢不知道林正阳在说什么，反正跟它无关。跟它无关的东西，听多会觉得无聊。充耳不闻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作为一个单身男人，他家的厨房是不是太干净了？他到底有没有在家做过饭？”
　　林正阳好奇，杨飞舟做饭什么样？好不好吃？

　　落地窗边只有一半的纱帘拉开，遮着半边玻璃。正午的阳光肆意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暖暖的，给屋里的一人一狗盖了金色暖被。丢丢的倦意蔓延到林正阳身上。
　　酝酿着睡意，天马行空恣意想象杨飞舟在房子里生活的样子。

　　灶台上锅盖被沸水的热气顶得咔哒作响，丢丢耳朵动了动，立时抬起脑袋，冲着林正阳短促地叫了一声：“汪！”
　　不安地看向厨房的方向。

　　“啊，水！”林正阳如梦方醒。跳起来跑进厨房，将方便面放进沸水里。手里拿着锅盖，不知道是该盖上，还是放旁边。
　　将火调小。

　　拿出手机查看“煮方便面是否需要盖锅盖？”

　　获赞最多的答案，讲了一通温度，大气压，热能，动能，溶解，面条结构之类的东西。
　　最后才将“关于煮面盖盖子的正确姿势”娓娓道来：等水开，下面条，盖盖子，等水开，揭开盖子，调节火力保持沸腾状态，等待面条煮熟。

　　林正阳看了一眼煮面的锅，水一直沸腾着，不解道：“为什么不直接把正确姿势放前面？就这，还获得最高赞！”

　　“按答主的严密逻辑推论，待会儿我的面吃起来会发粘——”

　　“等待面条煮熟，我可以。煮到什么才叫熟，我不知道啊……”

　　赶紧继续搜索“怎么判断方便面是否已经煮熟？”

　　第一次操作灶火的林正阳，终于在网上千奇百怪的答案里迷失了判断力。

　　关火的时候，锅里的方便面已经失去了作为面条的灵魂，正在溶成面糊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看着被煮得怪模怪样的方便面，林正阳猛然想起，最初搜索的煮面步骤里就有啊，水开之后煮三至五分钟……

　　可惜了这包方便面。
　　拿起包装袋，要投进垃圾桶，赫然发现包装袋上也清清楚楚写了煮面的三个步骤……

　　林正阳进厨房之后，丢丢一直揪着心听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抽油烟机终于不再呼呼作响。丢丢才闭着眼睛疲惫地睡着。

　　林正阳对着盛到碗里的透明状不明物踌躇良久。

　　方便面煮久了会不会有毒？
　　照片是拍了，可他没敢发给大姨。一碗有毒的方便面不是让大姨放心，是给大姨添堵。

　　林正阳将锅洗净，放回原位，对着冒热气的碗专注地发呆。

　　“还没吃……？”
　　杨飞舟走进厨房，从林正阳侧后方看了一眼台面上热气腾腾的碗，突然就住口了。
　　他猜不出林正阳给自己做了一碗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林正阳吓了一跳。他往旁边挪开半步，犹豫着问：“方便面煮久了，会不会有毒？”
　　刚才这碗面让他思维发散到了生命和生存两个基本哲学问题上，以至于杨飞舟进门儿他都没听见。

　　丢丢太困了，听见杨飞舟的脚步声和房门响，知道没危险，就只动了动脑袋，又继续睡过去。

　　“没毒，你要吃？”
　　杨飞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此前，怎么会觉得林正阳是个能干又靠谱的年轻人？

　　“我已经不饿了。”

　　“嗯。”
　　这面煮得，谁看谁饱。
　　杨飞舟心疼为这碗面奉献了自己的天然气和白开水。安静了两秒，提议：“你要不嫌弃，我给你煮碗面，怎么样？”

　　林正阳一扫刚才怀疑人生的凝重表情，露出既开心又有点儿委屈的样子，小声说：“杨哥这么一说，我又有点儿饿了……”

　　“能不饿嘛。两点半了，还没吃午饭。”
　　早知道他从十二点半到两点半，就整出这么一碗东西，杨飞舟绝对买点现成的吃食回来。看来自己高估了他的自立能力。

　　“那，杨哥，你煮面的时候，我能观摩和拍照吗？”林正阳一脸求知欲。

　　“随便，不过在观摩之前，你要不要找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杨飞舟看了一眼灶台。
　　东西煮得不咋地，战场收拾得倒挺干净。

　　林正阳走出厨房，从餐桌上拿起早上杨飞舟啃剩的苹果，叼在嘴里，又折回厨房。站在杨飞舟身后，看他表演。

　　接水，开火，打开冰箱拿出挂面、鸡蛋、西红柿、上海青、蒜瓣。三下五除二将菜洗净切好，鸡蛋打散，拿出炒锅，打开闲置的灶火，开抽油烟机，热油，炒蒜香，下蛋液，定型，炒西红柿。关另一灶火，将沸水倒进炒锅，下面条。

　　等待水沸的过程，杨飞舟侧头。只顾观看“杨飞舟煮面秀”的林正阳嘴里还叼着苹果，啃过的地方已经氧化成褐色。
　　杨飞舟一看就知道是几个小时之前自己啃过的。
　　“你是不是饿疯了？这是我早上吃剩的……”

　　“啊？哦……别浪费嘛。”林正阳将苹果拿在手里，讪笑。

　　“那你先把我咬过的地方削掉啊，氧化的地方没营养又不卫生。”
　　看相貌是个整洁干净讲卫生的小伙儿，怎么还吃别人啃剩的苹果。

　　“不一定吧，有些东西氧化发酵过之后更有营养。”

　　“什么东西？”杨飞舟用筷子将面条挑挑，防止煮的过程中粘在一起。

　　“……自己想呗……”林正阳咬下一口苹果，脆甜。
　　什么东西呢，比如感情。

　　杨飞舟将煮好的面条盛在碗里，放餐桌上。折回厨房清理灶台和炊具。

　　“杨哥，我可以给面条拍照发给我大姨和表哥吗？”
　　林正阳带着欣喜和兴奋的声音，从餐厅拐了个弯传进厨房，入了杨飞舟的耳。

　　一碗面，至于高兴成这样？
　　可不知为什么，林正阳的开心让杨飞舟嘴角也不自觉翘起来。虽这笑意不足以抵消心底的怅然落寂，但被人夸还是会欢喜。

　　曾经无数次渴望身边人能关注到他做的这些日常琐碎又微不足道的事，并为此不吝回馈他真心实意的笑脸。

　　没有，什么都没有。五年，他的耐心，细心，包容，忍让，换来的是越来越厚实的坚冰和无法弥合的裂痕。

　　杨飞舟用哗哗的流水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清洗干净的锅放在控水台，擦了手，走出厨房，坐在林正阳对面。
　　“还不吃？一会儿坨了。”

　　林正阳俊美的双目光彩灼灼，咧嘴笑，“有点儿舍不得，太好看了。”

　　蓝花瓷碗里盛着的面上，黄色的鸡蛋，红色的番茄，绿色的菜叶，像餐厅宣传页的图片一样诱人。
　　再加上和升腾的热气一起飘到鼻子里的香味，林正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再夸就假了。”
　　杨飞舟不客气地戳穿，伸手拉过热乎乎的碗，拿筷子搅了搅，将碗推回林正阳面前。
　　“快吃吧，再不吃就泡发了。好吃晚上还给你煮。”
　　一碗面而已，反应太夸张了。

　　“真的？”林正阳开心地拿起筷子，还没动筷子，手机响了。

　　蒋伟发过来的信息。
　　[你这房东也是有毛病，不但让你白住，还让你白吃，这就给你做上饭了？不过，比你自己做更让我放心就是了。]

　　“我表哥的信息，夸你会做饭。”
　　林正阳把信息里的中心思想提取出来转告房东。
　　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这碗面让他获得了极大满足。

　　说完，迅速看了杨飞舟一眼，略带不好意思地问：“我跟我大姨和表哥说，你可以收留我到我找着房子，租金是一个苹果一晚……你不介意吧？”

　　杨飞舟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
　　一个苹果一晚，谁听都是玩笑话。把玩笑话正儿八经说给别人听，别人会把他当神经病。
　　面无表情沉默半晌。

　　“杨哥？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了。
　　“一个苹果一晚”是玩笑话。谁知道这小子竟这么认实？是不是有点轴？
　　既然人家都跟家人说了，杨飞舟不认账就显得不地道。

　　总觉得在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心里窝囊却急不起来，这气也就变得轻飘飘无足轻重。

　　“我又见不着你大姨和表哥，无所谓。”
　　目前只有大姨和表哥听到了他的玩笑话，只要不见他俩，就不用忍受“别人以为我是神经病”这种胡思乱想的折磨。
　　“不过这种话不能再扩散了……”

　　“为什么？”

　　“一个苹果住一晚，只对你有效。万一别人也提着苹果来租我的房子，我应付不来。”
　　杨飞舟嘴上这么回答，心里却：因为说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是傻X。

　　“嘿嘿——”林正阳用吃面掩饰自己的心跳异常，“杨哥，好吃——”

　　“谢谢。”
　　“好吃”是对他这个业余厨师的最高赞誉。

　　不过，心里那点儿疑问，藏不住，自动从嘴里冒出来：“为什么你把借住在我这儿的事儿告诉你大姨和表哥？拍了照片也发给他们……？”
　　提起家人，一般人会想到父母和兄弟姐妹，这些最亲近的人，林正阳想到的确实大姨和表哥。

　　林正阳停下手里的筷子，收敛了笑容，嗓音也跟着低下来，“我是大姨养大的，对我来说，大姨就跟亲妈一样，表哥就是亲哥。”

　　“……”
　　杨飞舟尴尬地沉默。
　　在林正阳高高兴兴吃饭的时候，问到了林正阳的伤心事。

　　看来以后父母是禁忌话题。
　　赶快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氛围……

　　“汪~”丢丢在梦里就闻见饭香了，这会儿终于被馋醒了。

　　啊——丢丢真是个乖孩子。
　　杨飞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问：“中午丢丢乖不乖？”

　　林正阳看向阳台上的狗窝，嘴角翘起来，“在屋里玩得太疯，我带它去草地上狂奔。回来就累得不挪窝了。”

　　“哇~呜~”
　　丢丢在狗窝里趴着控诉。
　　林爸爸真狠，拿它当警犬训练，又跑又跳还想让它练习钻火圈呢。
　　当然是没点火的圈。

　　虽然买了狗笼，杨飞舟舍不得把丢丢关笼子里，平时就让它趴狗窝。

　　丢丢的狗窝，是杨飞舟结婚前买沙发时附赠的迷你沙发。当初，杨飞舟畅想等有了孩子，给孩子坐。
　　几年过去，不但没孩子，连老婆也没了。
　　把丢丢带回家以后，就从地下室把迷你沙发找出来，给丢丢当狗窝用。

　　“你真狠，你确定这样没问题？”
　　难怪进门时，丢丢都没挪窝，原来是累过劲儿了。

　　“它又不傻，跑不动了就不跑呗，能跑肯定没问题。”

　　“嘘——”杨飞舟听见林正阳口中冒出“傻”字，小声制止。
　　他觉得丢丢能听懂。说它傻，它会不高兴。
　　“哪有人说自己家毛孩子傻的。”

　　林正阳撇嘴，杨哥不至于的，它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什么都听得懂。
　　对狗好过头了。

　　“汪——”
　　丢丢严重同意杨爸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