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玫瑰苑的杨师傅》流涎的狗狗

21、请假

　　杨飞舟低头吃面，不接话。
　　无怪林正阳诧异。对十二岁的罗俊皓来说，无论是浅咖色还是藏蓝色羊绒衫都显得太成熟。

　　“衣服我可以留下，购物小票你给我，我领了工资把钱给你。”

　　“钱就不用了。”杨飞舟拒绝得很坚决。

　　“皓皓是你外甥，他可以毫无负担接受你的馈赠。”
　　杨飞舟暧昧的做法让林正阳有点儿生气，“我是你什么人，怎么能随便接受。”

　　林正阳严厉又略带恼怒的语气让杨飞舟如芒在背，错愕抬头，用诧异又温和的目光注视着那张惨兮兮的脸，“你说喜欢我……”

　　“所以，你是喜欢我，才给我买衣服吗？”
　　林正阳放在腿上的双手，握得指节发白。一边克制不去猜测问题的答案，一边默默祈祷，希望杨飞舟说“是”。

　　不知道林正阳隐忍着怎样的情绪问出这句话，带着责备语气的话语，让杨飞舟听得耳朵发颤。

　　已经到了不能不回答的时候，可是，“喜欢”两个字对杨飞舟来说不光意味着两情相悦，还意味着一种承诺。

　　一种说出口就不能轻易改变的承诺，一种说出来就要努力长久不放弃的承诺。

　　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碗上已经再无热气升腾。

　　林正阳嗅到被自己紧咬的下唇传来的淡淡血腥味，才用力眨眨眼，吞下一腔掺杂着失望的情绪。黯然道：
　　“我不要你的同情……”

　　在杨飞舟眼里，他是个连狗都养不起的大学毕业生。冬天了，还没钱添置过冬的衣服。本该坚定拒绝接受他的好意，连衣服都不要。可是临了，又舍不得。
　　“衣服我留下，钱我会给你的。”

　　原本想吃完饭再问林正阳的意见。看他眼里水气逐渐聚集成团，杨飞舟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轻声说：“傻瓜才同情你。”

　　年轻，漂亮，都是林正阳能恣意去爱的资本。杨飞舟嫉妒还来不及。与林正阳相比，他自己更值得同情。
　　“不过，你确实把我吓到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林正阳脑子一抽，接话：“怎么？喜欢哪儿你改哪儿？我才不告诉你。”

　　强忍着想哭的情绪还不忘开玩笑。
　　杨飞舟愣了一下，被逗乐，但见林正阳表情郁闷，压抑着没让嘴角翘得太明显。

　　“我这几天一直想……”
　　“如果你时间允许，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让彼此把对方看得更清楚。让杨飞舟自己也理清楚，是喜欢的程度不够，还是因对他缺乏了解，“喜欢”这两个字在心里翻腾无数次，又在嘴里咀嚼不知多少次，可就是无法冲口而出。

　　“然后呢？”

　　“然后……我就能明确答复你。”
　　他希望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也不排除两人其实三观不同背道而驰的结果。

　　林正阳举双手同意。
　　再多等一天都是煎熬。
　　连出行方案都没定，就给蒋伟发信息请假。

　　杨飞舟做好下一周的工作安排，分别询问张总和王总请休年假的意见。
　　王总回复：只能是今年年假，前两年的年假已经充公了，不补休。
　　张总：同意，如果你行程里有G省，我就批四天假，劳烦你安排一天回访两家客户。如果行程里没有G省，当我白说，你就痛快休五天。
　　王总又补发一条：你小子不休是不休，一休搞得比国庆和春节假还长，前前后后两个周末，连在一起是九天！无论如何要利用假期脱单，效率高的，孩子都能一并解决了。
　　杨飞舟：……

　　林正阳洗漱完，被杨飞舟叫到客厅沙发上。刚想说冷，发现沙发边多了一个小巧的黑色电暖器，正呼呼吹着热风。

　　杨飞舟将茶几上一杯热乎乎的姜茶推到他面前。
　　还未和姜茶，林正阳就从里到外，感觉到一股暖意。

　　两个人屈着腿，窝在沙发里讨论杨飞舟的出行计划。

　　杨飞舟做了三个出行计划。
　　一是方强亲戚经营的营地。冬天户外，考验不小。
　　二是S市周边几个市，自驾还能带丢丢。
　　三是直奔G省，公事私事一起办。

　　林正阳接过杨飞舟手里的A4纸，两只手触碰在一起。杨飞舟把身边的毯子搭在林正阳腿上，担心自己这样又像买衣服一样气到他，顺手将毯子摊开，也搭上自己一条腿。

　　“户外不要——”林正阳直接把第一方案否掉。现在都冻得脑瓜子疼了，大冬天还户外生存，除非他有病。
　　杨飞舟抿嘴，点头。

　　“自驾，要好几天呢，你会不会太受累？”林正阳觉得贡献车的人自然也担任起司机的职责。

　　“你不是也会开车？”

　　“也对……”林正阳驾照拿下来就没怎么上过路，对自己驾驶技术不放心。嘴里说着“也对”，手却诚实地勾住第三个方案。
　　“去G省，好不好？那边暖。不过，这样一来，我年前的工资都要落到你口袋了——出去的开销都要先从你这边支出。”

　　“我提议的，费用我承担……”

　　“那我就不去了——”
　　他林正阳可不是爱沾小便宜的人。

　　杨飞舟语塞，愣了一下，说：“回来再汇总，你承担一半。”

　　林正阳咧嘴，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深色的眸光里映出杨飞舟的脸，“这还差不多。”
　　说完，不待杨飞舟说话，继续道：“我刚才跟皓皓发信息，他说没见到舅舅给买的衣服——”

　　杨飞舟谎言被戳破，脸色发窘，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林正阳视线不躲避，迎着杨飞舟略显窘迫的眼神，凑过去，将唇印在杨飞舟半张的唇上。
　　他知道杨飞舟现在不会回应他，于是在被推开之前，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

　　谁让这男人这么惹人爱，他忍不住。
　　想学丢丢，滚到男人怀里撒娇。
　　在男人面前，羞耻心什么的，都滚远点儿。

　　杨飞舟心里突突跳，怔在当场。
　　手指屈了屈，轻轻摇头，开口，声音又涩又沙，“明天把丢丢托付给别人，周日出发？”

　　“好啊。”林正阳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把电暖器放到你屋里吧。”杨飞舟提醒。

　　“你不冷吗？”

　　“阳面屋里没那么冷……冷的话可以开空调。”

　　胡诌。主卧采光是很好，可今天从早上就阴天，现在还淅淅沥沥下着雨夹雪，不管阳面的主卧还是阴面的书房，都很冷。

　　“电暖器放书房。要不一起……你上次说挤在一张床上暖和……”

　　书房面积小，开着电暖器肯定很暖。
　　明明怀着坦荡的心情发出的邀请，想到自己刚才立志滚到男人怀里撒娇，突然就心虚起来。
　　觉得邀请也是徒劳，说着说着就泄了气。

　　“好啊——”
　　理性来讲，是该拒绝。不知道为什么，杨飞舟遵从了感性做出的决定。
　　要怪就怪，挤在一起，听着两个人的心跳，让他有种陪伴的舒心感。

　　林正阳以为自己听错，看了一眼杨飞舟。

　　“我去拿被子。”

　　林正阳眼睛一亮，胸前像揣着个乱跳的兔子，弯腰把电暖器提起来，“那我现在把电暖器放书房。”

　　杨飞舟上一次跟林正阳挤在一张床时，还不知道林正阳单相思的对象是他。
　　挤在一起很暖和，睡得也香甜。
　　这次，意识过剩，眼睛紧闭。睡意却像受惊的小兽，不肯光临。

　　书房只有十来平，被电暖器哄得又暖又燥。耳听得林正阳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深沉有节奏，杨飞舟干脆放任自己没有着陆点的凌乱思绪在黑夜里飘飘袅袅。

　　腿上突然承受重压。
　　林正阳睡梦中热起来，一条腿踢开被子找凉爽。

　　杨飞舟小心翼翼帮他把被子盖上，下一秒，林正阳的胳膊又不安分地从被子里出来，横搭在杨飞舟胸前，脑袋也凑过来，霸占了杨飞舟半个枕头。

　　耳边是林正阳呼出来的热气。杨飞舟艰难地动了动身子，侧过身，在黑暗中与林正阳面对面。彼此的喘息扫在对方脸上，刮着脸上的汗毛，带起一阵潮润酥麻的痒。

　　睡觉一点儿不老实，像个孩子。
　　杨飞舟这么想着，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林正阳秀挺的鼻子。

　　好眠受到干扰，林正阳不满地将杨飞舟的手抓住压在胸口，脑袋拱过来紧紧贴着杨飞舟的颈窝。

　　杨飞舟鼻子下是林正阳好闻的短发，下巴嘴唇鼻子，一并感受着与头发的轻微摩擦带来的痒意。
　　手贴在单薄的胸口，隔着一层布料，感受着年轻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和随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嗅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
　　杨飞舟听到了身体里欲望的鼓动和尖叫。
　　草——

　　林正阳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屋里一片暗漠漠。寂静中凭着耳边的呼吸，身后的热度，以及缠绕在身上的男人的四肢，让让不敢乱动。
　　脑袋里极力搜寻，他们怎么会睡成这种姿势：他的被子已踢到床下，他的后背紧紧贴着杨飞舟的胸口，腰和腿被男人的四肢箍住……两人同盖一床被。

　　电暖器一直开着。
　　意识到暧昧的睡姿，贴着男人胸口的脊背渗出一层细密潮热的汗。
　　林正阳试着动了动身子，引得睡眠中的人收紧了胳膊和长腿，贴得更紧。耳侧是一声沉沉的喘息，热气掠过耳珠，痒得他抖肩。

　　无意识的摩擦，让林正阳心潮澎湃。
　　要赶快起来了，不然就麻烦了。

　　掀开被子，来不及掩嘴，猛然发出“阿秋——”一声，随着喷嚏，身体剧烈蜷缩将身后的人震醒。

　　杨飞舟迷迷瞪瞪睁开眼，收回手脚，“冻着了？你昨晚一直踢被子——”

　　林正阳穿着单层睡意，从床上下来：所以你才抱这么紧……
　　“没事儿，阿秋——”

　　杨飞舟撑起上身，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判断外面的天气情况，室外还亮着路灯，天空并未比昏暗的书房亮多少，依然是阴沉的天。
　　用带着倦意的声音恳求，“昨天的衣服，不是给皓皓买的，你好赖穿两件……别跟傻子似的挨冻。”

　　“你才是傻子——”
　　没人乐意被叫傻子。林正阳气愤回嘴。

　　杨飞舟倒在枕头上，把被子拉高，也不生气，应道：“好吧，我是傻子。”

　　没劲。连个架都吵不起来。
　　“阿秋——”
　　林正阳捡起被子，抖了抖。

　　杨飞舟皱眉，“要么穿衣服，要么躺回来盖好——”

　　林正阳转身从书桌上拿起手表。
　　表盘上发出的金属光泽，在昏暗中令人无法忽视。
　　“刚过五点。”

　　“快上床——”
　　比起对手表的好奇，杨飞舟更担心林正阳着凉，这两天已听见他几次打喷嚏。

　　林正阳把自己的被子搭在椅背上，爬上床，可怜巴巴地说：“我被子掉地上了，能不能……”

　　杨飞舟挑起被角。
　　林正阳迅速钻进去，隔着衣服贴在某人身上取暖，耳边即刻传来一句抱怨：“好凉——多余起来挨冻。”

　　“暖手。”
　　听见抱怨，林正阳坏心发作，得寸进尺。冰凉的双手从杨飞舟衣服下摆钻进去，贴在热乎乎的胸口前。

　　“喂——”身体被冰凉的手激得打寒颤。杨飞舟隔着衣服摁住林正阳的双手。
　　后者用响亮的喷嚏回应，杨飞舟只得让那双手继续留在胸前。手臂绕过瘦削的肩，给对方掖好被子。
　　“感冒了就取消出行计划。”

　　屋里的昏暗淡化了羞耻感，林正阳把一只手拿出来，绕到杨飞舟背后勾住他的肩胛骨，下巴抵在杨飞舟胸前，“我不是傻子。起床我就把羽绒服穿上。”
　　说完，身体往温热的地方一点点挪。

　　没听到抗议，大胆把身体贴在一起。

　　胸前的吐息，像羽毛，隔着骨肉搔得杨飞舟心发痒。
　　掖完被子的手，无处安放，挣扎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放在林正阳纤薄的腰上。
　　“不准乱动。”

　　林正阳心里发笑，“为什么……”

　　这题问的。
　　杨飞舟鼻子里发出无奈的哼声，轻轻在林正阳侧腰拧了一把。
　　“我要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