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玫瑰苑的杨师傅》流涎的狗狗

14、夜跑

　　杨飞舟准备好早餐，瞅了一眼书房的门。寂静无声。
　　待吃了早饭，准备出门，才听见书房门咔哒一声。林正阳从门缝里钻出来，风一样刮进客卫。

　　“收拾好了把早餐吃了，我先上班去了。”
　　杨飞舟对着客卫叮嘱，听见里面传来“嗯”的一声，才换上鞋子出门。

　　林正阳边洗脸边嘟囔“睡过头了”。
　　每次睡前脑袋里都跟放电影似的，把一天里两人相处的细节在脑袋里复习一遍。
　　睡着了继续各种演绎。

　　是不是太心急了？天天看得见，还夜夜做梦。人没追到，自己先憔悴过度。

　　坐到餐桌边，看着桌子上煎好的培根和鸡蛋，还有温热的牛奶，刚才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
　　杨飞舟是个地地道道的居家好男人——
　　什么时候能像梦里那样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

　　林正阳耳朵发烫，喝一口奶转移心思。

　　**
　　杨飞舟从车里出来，正瞧见方强的车从门口进来。于是站在旁边，等方强。

　　方强熟练地把车停在大众宝莱旁边，下来，一把搂住杨飞舟的脖子，“你小子兴趣什么时候转向的？害我替你瞎操心。”

　　“你说的几级中文，我怎么听不懂？”

　　“装！继续装！”
　　方强胳膊用力，勒得杨飞舟上半身歪过去贴在方舟身上。

　　方舟松了松胳膊，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谨慎又严肃地问：“我们是纯哥们儿，对吧？你对我没有超过革命友情之外的东西吧？”

　　“一大早，你抽什么洋疯？”
　　杨飞舟干脆把方强推开。两人并肩往车间和试验室方向走。

　　“我抽疯？”方强贱兮兮地瞧着杨飞舟笑，“罗美晶，你的属下。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健康青春。还单身，你怎么没一点儿想法？”

　　“照你的说法，张总要对全公司单身男女负责？”
　　他一个小小的中层，未必需要对女下属关心到这种程度。

　　“你尽跟我胡搅蛮缠。我可没说让你对人家的单身负责，我只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跟我？”杨飞舟终于从方强的表情里看出他说话的意思，联想到周六的聚餐……嗨，这反应够迟钝的。
　　“别闹了。花一样的年纪，跟我扯不着。”
　　说完，站定脚，思索几秒钟，打个响指，说：“哎，林正阳，他俩年纪相仿，要不介绍他俩认识？”
　　现在年轻人，颜值即王道。林正阳人是穷点儿，可长得好看呀，心眼儿也不坏。

　　方强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明白杨飞舟在说什么，龇牙咧嘴瞧着他，“你这是要给罗美晶介绍对象？！”

　　“不然咧？好男孩儿可遇不可求。”

　　“你也知道啊？”

　　“也不用刻意问，周五你和她一起来家吃饭吧。林正阳还没租到房子，借住在我那儿……”

　　杨飞舟的认真劲儿把方强整懵了。一大堆玩笑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过了半天，方强才明白过来，这哥们儿不是在装傻，是真傻。

　　“唔，嗯”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哥们儿的戏，当然要看全场。

　　“杨子—强子—”
　　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中音，杨飞舟和方强同时转回头。

　　“王哥！可算回到祖国的怀抱了，时差倒过来没？咱姑娘在M国都安顿好了？能适应不？”

　　“哎，别提了。没良心的小崽子。我跟你嫂子怕她到陌生地界不适应，想多陪她几天。她可好，天天催我们回。我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用后脑勺都能看见她咧到耳朵根儿的嘴巴子。
　　白养活了十八年。”
　　四十多岁的王展图提起女儿，爱恨交加，咬牙切齿。

　　“搁我也要往回赶你们。被圈了十八年，好不容易出去，不好好耍一阵子，都对不起自己的年龄。”
　　方强给王姑娘点赞，“她玩她的，您回来咱们接着跑……”

　　“你们这些人——夜跑群里鸟悄的，合着我出去你们都不跑了？今晚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张扬也去。”
　　王展图说着一巴掌拍在杨飞舟肩膀上，“哎，杨子是不是住玫瑰苑？”

　　“是。”杨飞舟脑袋里转了半天，才想起来，张扬是奥通派过来的会计。

　　“林正阳也住玫瑰苑。”
　　王展图点赞林正阳的菜品时，留意看了一下林正阳的位置。

　　杨飞舟纳闷儿。林正阳不记得王展图，王展图倒记得林正阳。
　　领导的记忆力确实比普通人好。

　　“王哥认识林正阳？”
　　方强纳闷儿。

　　“几个月前，闲着没事儿，受赵子予蛊惑，和老张一起去奥通地产新发售的项目溜达了一圈。赵子予多忙，哪有空带我们溜达，把我们安排给林正阳。”

　　赵子予奥通集团大公子的身份，S市人尽皆知。是王展图朋友圈的人。
　　方强和杨飞舟都颔首点头，心领神会。

　　王展图在办公楼前与杨飞舟和方强分开。

　　“听说这次奥通投资清涂是赵子予一手操办的。”
　　方强丢下这句话，走进生产区。

　　杨飞舟疑惑。
　　王展图对赵子予来说既是朋友，又是潜在客户。把这么重要的人介绍给一个临时借调到销售部去盯场子的林正阳……

　　算了，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
　　物业客服中心，时不时响起林正阳欢快的哼唱声。

　　相比其他周一心情不够明朗的打工人，林正阳的笑脸实在惹眼。桃子趁机把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都安排给他。他毫无怨言，照单全收。

　　不管多难搞的业主，他都笑脸面对。

　　晚餐，杨飞舟减为两菜一汤。
　　餐桌上，杨飞舟问：“周五我想邀方强和另一个同事来家吃饭，可以吧？”

　　林正阳点点头，“不让我掌勺就行~”
　　邀请朋友来自己家，还要问他这个外人。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细心体贴，但顾及他的感受到这种程度，还是令人小小的吃惊。

　　“那不能——”
　　杨飞舟一脸“我岂敢”的表情，接着说：“晚上遛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待会儿出去跑一会儿。王总一回来就发动我们跑起来。”

　　“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说完，试探着问：“每天都要跑？”
　　一个人遛狗好孤单。

　　“饶了我吧，一周三次是极限。最近一次都没跑。”

　　饭后，杨飞舟换好衣服，走到厨房跟林正阳打招呼。
　　“辛苦你了。”

　　林正阳回头。一身跑步装束的杨飞舟看起来超有活力，两条大长腿紧绷绷裹在黑色跑步库里，让林正阳猜想它们的耐久性和爆发力。

　　“嗯，好几天没跑了，运动量到了就行……”
　　用力过猛第二天肯定肌肉酸痛。

　　杨飞舟笑着领受林正阳的好意。
　　“累倒了你就把我接回来。”
　　话一出口，才觉察到，短短两天，与林正阳相处带给他的愉悦，已悄然唤醒他亟待与人建立某种亲密关系的渴望。

　　“我乐意去接你，不过不乐意看到你因为跑步累倒……”

　　杨飞舟没接话，抿着唇从厨房出去。

　　夜跑团的集合地，玫瑰苑一路之隔的公园。
　　杨飞舟找到集合地。王展图和张扬，还有另外几个人正围在桶装水旁边聊天。

　　“杨子——”王展图冲杨飞舟招手。杨飞舟迈着大长腿走到人群中，回应王展图。

　　张扬转过身跟杨飞舟打招呼：“杨哥好！刚和王哥聊，才知道杨哥住玫瑰苑，能不能加个微信？”

　　杨飞舟没明白他住玫瑰苑和加微信有什么关系。不过以后有可能要长期做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加微信还是可以的。
　　“你扫我。”

　　张扬打开手机操作。杨飞舟看见好友请求里一张板正的白底正装半身照，名字就是张扬。
　　省了修改备注名了。

　　“杨哥，我现在正在找房子，好几个人推荐玫瑰苑，中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嗯。”
　　事实就是不好租，林正阳不就一直没租到嘛。

　　“杨哥，近水楼台，如果有租房信息，麻烦你帮忙留意一下。”

　　“自己租还是合租？”
　　杨飞舟突然想到林正阳。

　　“自己租。听说那边两室一厅的房子很少。”

　　“嗯，你去小区转转就知道了。”

　　两人就房子有一搭没一搭聊。

　　“杨子，活动活动准备出发吧，强子估计不来了。”
　　王展图带头活动关节和筋骨。

　　“王哥，五公里我就撤，跑丢了别等我。”

　　“行，跑就比不跑强——”

　　**
　　林正阳把家里收拾干净，牵着丢丢下楼。
　　“杨爸爸跑步去了，我们也跑跑好不好？”

　　“汪~”
　　丢丢答应一声，冲出单元门。撒丫子往东跑。小区大门在东边，门口两边是小公园，足够它跑了。

　　“丢丢，站住！”
　　林正阳拽一下狗绳，把手里的垃圾丢进垃圾桶。

　　听见林正阳训斥，丢丢赶快站住，乖乖站着等训话。林爸爸总是比杨爸爸严厉。

　　“下次记住了，等我丢完垃圾再跑。”
　　林正阳蹲下，跟训孩子似的训丢丢。

　　“啊呜~”
　　感觉林爸爸今天心情很微妙啊，为这点儿事厉声厉色。
　　委屈卖萌装可怜就对了。

　　“你就是靠这招哄杨爸爸开心的？”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用力揉了一把丢丢头顶的卷毛。顺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往门口小公园走去。
　　不知道丢丢的招数能不能复制。

　　保安岗亭附近，公园里孩子们的笑闹声越过一人高的围墙，钻进林正阳耳朵。

　　丢丢天然人来疯，林正阳临时改变遛狗路线，穿过大马路，走到对面和大剧院连成一片的开放式商业别墅区。

　　别墅区位于东西走向的爱国道与南北走向的新民路交口东北角。路口东南角是夜跑团集合的艺术公园，西南角是一个超大生活区和一所小学，西北角是玫瑰苑小区。

　　除了西南角的生活区，围着交叉路口的建筑都是奥通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的项目。

　　来物业公司上班之前，林正阳只在路过时匆匆瞟过两眼这个S市近两年最受瞩目的剧院。剧院是国家和省重点公益性非营利文化项目，一墙之隔的艺术公园则是S市政府扶持的公益性文化项目。

　　别墅区的占地是玫瑰苑小区的三倍，除了北侧临剧院，另外三面被三条城市重要街道包围。

　　临街别墅早已经售出，许多已装修完毕开门营业，各家装修风格均古色古香，除了门楣大字，没有任何招揽顾客的广告宣传。远远看去，会以为这里是观光景点。

　　沿着青砖路走到临街联排别墅后面，是幽静的走廊和人造小景。竹林，拱门，流水，花窗……侧耳倾听，还有古琴铮铮。
　　更东侧是独栋带院别墅群。

　　小区里有很多人喜欢来这儿散步。闲适幽静。

　　绕完别墅区，林正阳带着丢丢从北侧穿行到剧院外围。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剧院周围宽广的灰砖地面上玩滑板，踩单车。更小的孩子在家人的看护下跑着跳着闹着。

　　林正阳带着丢丢刻意与孩子们保持距离，贴着便道往北，走到剧院正门。很多人举着手机在剧院门口拍照。

　　“丢丢，来，给你拍个照片——”
　　掏出手机，发现杨飞舟竟然有新动态。顾不得站在脚边等拍照的丢丢，点开朋友圈，看见杨飞舟发了一张里程截图，配文：交作业，五公里。

　　林正阳果断点赞，加评论：林老师给一百分。

　　刚要给丢丢拍照，杨飞舟的电话打了进来。

　　“满分多少分？”

　　“一百五？”
　　杨飞舟的声音让林正阳心情即刻明朗起来。

　　“问我呢？”
　　杨飞舟喘着气，嗤笑一声。

　　“本来想说一百分，怕你骄傲。”

　　“你一个念头把我从满分打到及格线，残酷了点儿……”

　　林正阳垂首疑惑手机听筒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对面的喘息声似乎越来越大。

　　丢丢脸冲东边兴奋地呜呜着扭动身子，林正阳循着丢丢的目光看过去，杨飞舟就站在几步开外，举着手机看向他和丢丢。

　　“真烦人……”
　　合着杨飞舟打电话时已经看到他和丢丢了。

　　杨飞舟头上冒着热气，上前一步，把胳膊搭在林正阳肩膀上借力，“别害怕，还能走，不让你背。”

　　杨飞舟误以为他充满隐秘喜悦的抱怨是在害怕照顾精疲力尽的人回家。想解释，又无从开口。

　　林正阳被搭着的肩膀石化了般僵硬，心却异常活跃地跳动。不知道该往回走，还是站着不动。

　　“你怎么了？”
　　杨飞舟想搭着他肩膀站一下，好让气儿喘均。

　　“我……正要给丢丢拍照……”
　　林正阳想起点赞之前，他正要做的事。

　　杨飞舟把手从林正阳肩膀上拿开，扶上路边的一棵法国梧桐，“拍去吧。”

　　“你没事儿吧？”
　　肩膀轻松了，心却有点儿空。把目光放在杨飞舟身上才发现，他的衣服前胸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杨飞舟满脸汗渍，略带疲惫地摇摇头，“拍完我们一起回。”

　　“回家吧，剧院又不会塌，明天拍也一样。”
　　林正阳猫腰钻到杨飞舟撑着树干的手臂之下。恢复成杨飞舟搭着他肩膀的样子。

　　杨飞舟笑笑，准备把手收回来，“我走得动……”
　　不料，下一秒手臂被握住，收不回来。

　　林正阳笑嘻嘻抓着杨飞舟的手臂，贴着他右侧身子站定，“走得动也可以撑一下嘛。”

　　杨飞舟不再推辞，索性肩贴着肩，靠在一起往回走。

　　丢丢疑惑，照片已经拍好了？
　　它视力不好，没看见林爸爸刚才对着它摁手机。
　　它听力很好，杨爸爸跑了五公里，心跳咚咚响；林爸爸又没跑步，怎么心跳也那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