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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Fairyland 乐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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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泉一沿着人造的盆栽景观一路散着步往市中心的方向走,休息时间如何安排他有了粗略的计划,反正第一天的主要目标就是掌握整个海市的地形,他和及川一人走了一半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现在索性闲逛起来。
海市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紫色花坛,中间的女神像怀抱着代表和平的橄榄枝,看上去有几分熟悉感。花坛边有几个戴着部落面具的家伙拉着木板琴唱着歌,从动作习惯来看这几个人已经不年轻了。
坦白讲,海市的生活让岩泉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部落面具是最原始的东西,海市中的一切都陈旧而缓慢,可外面的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危机不知何时就会降临。岩泉在花坛边站得久了,默默看着像他一样驻足于此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谁带来的酒,于是奇形怪状的家伙们聚在一起干杯。
“年轻的帅小伙,”其中一个人朝他举杯,“忘掉一切,来享受音乐吧!”
岩泉不好推拒,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木头杯子抿了一小口。他不知道是什么酒,只尝出小麦的味道。围在附近的人继续挥舞着袍子大声唱歌。岩泉悄悄退了出去。
他顺着圆形花坛向前,路过零售商店的时候看见了兴致勃勃挑东西的花卷,他看了一会,没去打扰对方,继续向前,经过一面挂着旧照片的玻璃墙,屋里安安静静,似乎是一家书店。岩泉在门口望了望,推开门走了进去。
“——为什么你觉得岩泉会去书店?”
你跟着及川出了清吧,沿着街道一路闲逛,刚刚他推着你进了游戏城。你常呆的地下城灯光昏暗,海市却几乎到处都是明亮的暖色调。及川兑换了一筐硬币拉着你玩游戏机。你从没碰过这些东西,在此之前你以为游戏币最多只能盒装。你一边看他浪费钱,一边听他胡乱猜测队友休息期间的动向。
“随便猜着玩,”他正在玩推币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认真研究这些家伙会去哪也太奇怪了。”
“乱猜也要有依据吧?”
“依据就是及川大人和小岩之间的超绝信赖关系——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无辜地指了指机器:“你输了。”
他不甘心地叹了一声,转身又抓了一把硬币塞进去,你猜足有二三十个。你们一起盯着玻璃,过了一会,你又问:“其他人呢?其他人会去哪?”
“你想知道哪一个?”及川说,“没别的意思,一般有人这样问的时候,通常想知道的只有一个。”
“我想知道全部。”
“总有最想知道的吧?”
你犹豫了一下,问:“那花卷会去哪里?”
哗啦哗啦,一堆硬币从机器里掉出来,及川彻满意地把它们拨进筐里。
花卷贵大在零售商店里满载而归,他看上了一堆可以diy的零件,不管是升级现有的工具还是做一点新玩意儿都没问题,通常他出门逛一天买的东西足够他接下来在屋子里捣鼓一周。
帮他结算的是一个坐在台面上的小机器人,头顶的显示器会显示具体数额还有极其简略的表情。花卷向机器人打了个招呼,得到了一个“:)”作为回应。结算时他的手里又多了一个袋子,另一袋五颜六色的是糖果,从标识来看正是你之前推荐的那家。
再往前走有一家复古小店,花卷慢悠悠推门进去,抬头时在架子上看到了一件很漂亮的古董摄像机。他小声嘟囔了一句“lucky”,正欲寻找老板,一只被机械改造过的棕色缅因猫摇着尾巴走了出来。
“真有眼光,”缅因猫高傲地说,“这是镇店之宝。”
“不能超过这个数,”花卷深谙其道,伸出三根手指,“不然没得谈。”
一人一猫僵持了一会,缅因猫轻巧地跃上墙面的架子,一把将摄像机拨了下去。花卷连忙去接,把东西稳稳当当地抱进怀里才扭头吐槽:“难道你做老板都不能克制把东西推下来的冲动吗——”
“反正你会接到。”缅因满不在乎地说,“不然你就等着赔钱吧。”
游戏城里的背景音乐毫无艺术性,只有纯粹的节奏音嘀嘀响个不停。及川彻拎着他的财富之筐,继续寻找符合及川大人审美(来自他本人的说法)的游戏机,但你认为他完全就是在随机行动。
“反正如果是小卷的话肯定会买东西,”及川彻得意地说,“及川大人早就猜到你会先问他,下一个是谁?小国见?”
“为什么能猜到?”你好奇地问。
“因为在你关心其他人的时候,我对小珍珠可是超级关心——”
游戏机小彩灯和光滑玻璃面都在闪动,及川的神情在亮光之间变得有些透明,你不确定“透明”这个词用在这里是否合适,比起确凿的形容词这更像是搅和在一起的某种感觉。
他在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你,只是盯着玻璃里面的玩偶。你猜测这是50%的真心话还是能达到80%,反正不是100%,但最低也不会低于50%——及川彻真有意思。你忽然这样想。
“我也很关心你的。”你说。
这时他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你身上。
及川看了你一会,笑着说:“骗子。”
“什么?”你没听到任何声音,于是更尽力地仰起头看他。他的体型比你高大很多,在花花绿绿的灯光里留下一道倾斜的黑色影子,几乎完全笼住你。
你又问:“你能猜到为什么还问我?”
及川无所谓地耸肩:“啊,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不得不说,你对他的印象很特别。如果说你和青城的其他人大多可以融洽相处,和及川彻一起的时候却总是能感受到他的棱角。而这一点与他留给众人的形象并不相符,因此这一路常常令你感到矛盾。
但你与他独处的这段时间,很快就发现这些棱角没有什么不好。他并没有刺伤你,反而格外清晰地令你感受到某种生动和真实。你走在那道黑色的影子里,思考着,联想到Creator曾经说过的话——
仿生人不是同一个型号刻出来的,不同的仿生人有不同的性格。仿生人与自然人唯一的不同之处,也许只是他们并非同一族类,而在地位上是平等的。
及川彻具有智慧、情感、领导力,每一个特点都鲜明,你确信这一点。
那么,既然你也是仿生人,你自然也可以具有属于自己的特质。可Creator却为什么总想引导你认为自己不具有情感呢?
你对最信任的人提出了质疑。
天气很好,国见英躺在屋子里看漫画,阳光从窗户的一角流进来,他站起来拉窗帘,发现矢巾居然真的做完了整理花园的工作,右侧的一小块土地很平整,似乎已经种上新的花种。
国见走到阳台上,矢巾正好看过来,朝他挥了挥手,而后走出了院子。
矢巾秀先去服装店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套墨绿色的毛衣和棕色裤子,这一身让他看上去像是寻常的自然人,甚至因为太寻常乃至和海市街道上形形色色的家伙有些格格不入,他观察了一会,把自己的武器别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平凡中透着强劲,强劲中透着荒谬——完美的海市风格。
付款时矢巾秀问:“这里的货币怎么算?”
店员有一张饱和度很高的蓝色的脸,来自说不上名字的异国他乡,这个种族有一个令所有人印象深刻的特点——擅长敛财但格外遵守规则。矢巾秀在心里偷偷叫他小蓝。小蓝盯着矢巾看了一会,说:“任何币种都行,这里贴着换算标准。”
台面一角贴的报价单看起来有些陈旧,所有货币在这里会统一换算成贝壳,但贝壳本身只是一种虚拟值,并不真正流通。比如说你要买一个零件,标价五贝壳,地下城价值十元的纸币可以换一贝壳,那么你就直接付五十元纸币。如果觉得太难算,也可以全权交由小蓝处理。他的品行完全值得信任。
按理说,如果想要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集中管理,统一货币是一种便利的方法。海市的主人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出现了“贝壳”这种单位,但在此基础上又并未真正发行这种货币,这倒是有些奇怪。
这件事在矢巾的脑海里转了一轮滑进了肚子。他点点头,随口问道:“有什么能让我赚到钱的专业建议吗?”
“从这里出去左转,第二个路口右拐,直走,尽头有一座城堡,进门,下楼,地下是赌场。”小蓝平静地说,“祝您好运。”
矢巾道了谢,背起手,拖沓着脚步,很快融入奇形怪状的行人里。
博物街道。渡亲治和金田一正在仿古风的花鸟鱼虫市场里散步。路面铺满了青石板,两侧的小摊售卖着鲜花、盆栽,还有适宜家养的鸟类,可供观赏的小鱼和昆虫。
竟然像极了传说中几个世纪前的和平景象。
金田一忍不住停下观看玻璃鱼缸里的金鱼,金红色的尾巴优雅地摆动着,在装饰灯的映照下时不时闪烁着金色的光点。美丽又脆弱,他们很少在外面见到这样的东西。
“真漂亮。”金田一感叹道。
“要试一下吗?”一位身穿浅紫色浴衣的太太,服饰造型都是从前的风格,正从竹帘后面优雅地穿过来——是全息投影。
仿建的旧式街道和技术复原的古人。渡亲治和金田一对视一眼,从这个角度来看海市倒有些像一座博物馆。
“是捞金鱼吗?”渡亲治问。
“啊,有孩子还记得这个游戏太好了,”太太笑眯眯地鼓了鼓掌,把规则又介绍了一遍,“纸网和瓷碗在旁边喔,我看着你们,不许作弊。”
“我们会加油呢!”渡亲治配合地微笑拍手,得到了金田一“你怎么也这么说话”的惊恐表情。
帘子后面忽然传来架子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句熟悉的骂声,有两个家伙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金田一看过去,透过半开的竹帘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背影。
气急败坏的王者和上蹿下跳的橘子头。
“乌野也在这里?”渡亲治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发现两个人在吵架又露出无奈的表情,“不过也正常,要去第七区的话肯定要路过海市……他们真有活力啊。”
金田一似乎在走神,渡亲治看了看他,放下了刚拿起来的纸网和瓷碗,说:“走吧?”
“对不起我分心了!而且你还没……!”金田一立刻站直摆手,“玩一局再走吧?”
“本来也只是想拿起来看一下的,我们又不会养金鱼。”
金田一愣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们安静地离开。一帘之隔,影山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时却只听到浴衣太太温柔地说:
“下次再见喔。”
落日公园。青城的狂犬对公园很感兴趣。日落时分京谷贤太郎刚刚坐上摩天轮,跟他一起排队的家伙很多,但是真正的“小孩”很少。他暂时没想到原因,只能把它归因于海市的特殊性。
有一个怀里抱着小狼的孩子,狼耳朵还没立起来,很上去和小狗没什么区别。京谷猜对方大概是巴里族的后代,只有他们才会从小就和狼亲密。
那孩子和京谷隔了五六个人,常常回头看京谷。京谷有时和他对上视线,有时避开,他可能把这当作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游戏。
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京谷看到沙漠。明明才进入海市一天,沙漠似乎已经变成很遥远的地方。京谷盯着玻璃外的景色,想起了那只与他们共享了一夜篝火的狼,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活着,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搭档。
荒漠的尽头的血色落日像一道警示符。京谷将手掌放在冰冷的玻璃上,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海市的平静并非真实,反而像一剂掩蔽了感官的麻醉。
海市赌场。矢巾在天黑以后走进了这里。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屋子里所有人都西装革履,即使是没办法做到西装革履的“异形”也都尽己所能地进行了装扮。这让他觉得自己买的新衣服格外草率——为什么小蓝指了路却不能顺便提醒一下他的着装呢?
矢巾秀木着脸从“显而易见的上等人”之间走过,忽然发现墙角站着一位优雅的女士,不知为何落了单。矢巾紧急调整表情,随手从托盘上拿了两杯酒向对方靠近。
女士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似乎在微笑。
矢巾:……哇哦。
他放慢了脚步,比刚才更多了几分自信。一位高大的铁皮人从他身边大步走过,先他一步来到那位女士身边。他们依偎在一起,美女还朝他看了一眼,此刻那甜美的笑容落到矢巾眼里便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
矢巾秀举着两杯酒,尴尬地停住步伐。
这绝对是至暗时刻。他想。
“谢谢。”忽然有人拿走了他右手的酒。
声音很耳熟,他已经猜到是谁。矢巾转过头,果然看到面带微笑的松川一静。
“拜托别告诉其他人。”矢巾说。
“我不会说的。”
“谢谢,”如果你别笑得这么开心就更好了,矢巾叹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怎么不休息一天?”
“我就是来休息的。”松川说,“本来只是出来走走,碰到几个家伙,他们看我面善,就带我一起来了。”
……我们对面善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矢巾就着手里的酒把这句话咽下去。松川看着他,问:“你是为了那个赌局来的?”
矢巾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我们对海市知之甚少,如果有突发情况会对我们不利。Lily和Olivia在海市门口提到了赌局,队长和我都觉得应该了解一下这是什么东西。虽然这里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赌场向来是了解消息最方便入手的地方。”
“……我知道那个赌局。”
矢巾秀愣了一下,马上露出那种“不愧是前辈”的崇拜眼神看向松川。
松川的视线飘忽了一下:“主要是他们看我比较面善,所以就直接告诉我然后邀请我一起下注……”
矢巾:?
松川继续说:“他们在赌Lily这一次到底能不能顺利把人带到第七区。”
“……这一次?”
矢巾秀皱起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