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阑珊》西山有雾

3、暖阳

　　周六气温莫名回升，暖阳高照，陆诗音起床穿衣，在收拾打扮的途中接到程景赫发来的信息，他已经到了。

　　她瞥了眼时间，约的是早上十点，现在才九点三十，早到了有近半个小时。

　　陆诗音不习惯让人等，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习惯，她很快就变得急急忙忙，在房间里忙得像只无头苍蝇。

　　消息提示再次脆响两声，她打开手机看：

　　程景赫：【不用着急，我去附近吃个早餐，需不需要给你带一份？】

　　看到这条消息陆诗音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复他：【好，就在旁边有一家包子店，帮我买两个包子就行。】她记得包子的价格，还贴心的给对方转了个小红包。

　　陆诗音想到对方也在吃早餐有事做，而不是干等着她后，长舒了一口气，按照之前的步调开始化妆和换衣。

　　直到终于结束，她打开手机看时间，离约定的十点还差个八分钟，下楼的话刚刚好。

　　她打开对话框想告诉他自己正准备下来，却发现他一直没有领自己的小红包。

　　陆诗音：【我下来了。】

　　程景赫：【好。】

　　陆诗音：【怎么不领红包？】

　　对话到这，陆诗音已经关上房门在等电梯了，一直到出电梯也没见到程景赫回消息。

　　她住的这小区还是七年前陆正国买给她的成年礼物，房子所处地段好，交通便利，虽说是单身公寓，也是双层的复式楼，小区的绿化就算是在如今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落伍。

　　出了单元门，一眼就看见程景赫站在一辆库里南旁边，长风衣衬得他身形颀长，英伦风尽显。陆诗音脚步一顿，倒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两人今天穿了同一个牌子的风衣。

　　未免有些太巧了。

　　男人注意到她，向她颔首，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

　　陆诗音：“早上好，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没等多久吧？”她一边说一边上车，看着程景赫从这边绕到主驾上车，又接着说，“我们周边还是挺便民的，餐饮店很多，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程景赫把放在扶手箱上的早餐递给她：“没等多久，托你的福，这家店的包子很好吃。”

　　陆诗音眉眼弯弯：“他家包子店开很多年了，口碑店，我回国才发现他家竟然还开着。”她说着把窗户降下来一些，开始吃早餐。

　　程景赫已经发动引擎，将车驶出小区，见她开窗，问她：“早上气温还是有些低，开着窗不冷吗？”

　　陆诗音回头说：“散一下味。”

　　“没关系，”他说，“别吹感冒了。”说着他把窗户关上。

　　他注意到陆诗音手上的戒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戴这枚戒指。戒指中间足足六克拉的祖母绿宝石，周围还各均匀分布着五颗两克拉的钻石，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是他周一和她领证那天，在民政局门口.交给她的，陆诗音当时看到这枚戒指时，推脱说不要，还是在程景赫说用这个应付家里后，她才接下，此后她放在抽屉里从未戴过。

　　陆诗音发现对方在看自己，问他看什么，他不好提戒指的事，说她新做的美甲好看。

　　她笑笑说：“前天和你姐姐一起吃过晚饭后去做的，她做的款式和我的差不多。”

　　“嗯，很好看。”

　　“谢谢。”陆诗音礼貌回答，此后两人在车上再无话，她默默啃包子，喝豆浆，吃完后擦擦嘴，不知道垃圾该扔哪里，程景赫让她就放扶手箱上，待会儿扔。

　　程景赫温和有礼的态度，让她想到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她一回国就被告知要和程景知的弟弟联姻，把她吓一大跳，本不愿意，但陆正国提出拿明辰的总经理的位置和她换，她这才答应先去见一面。

　　七年未见程景赫，他早已和曾经的模样大不相同，若说上次见他还是一个少年模样，此时便早已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年男子。

　　她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他十四岁那年，自然就以为他还是曾经的模样，在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估计要多多照顾他的情绪，没想到全程反倒是她一直在被照顾，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答应了这场婚姻。

　　理性、成熟、有礼貌通通成为了程景赫的加分项，陆诗音觉得这场联姻至少不会闹得很难看。

　　至少到目前为止，陆诗音没觉得有哪里不好的。

　　她一人坐在副驾思忖这场婚姻的利弊，车里十分安静，安静到陆诗音恍然间抬头才发现已经上了高架桥。

　　她惊呼一声，身旁的男人问她怎么了？

　　陆诗音说：“我忘记买礼品了，你等会儿找个附近的商场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不用，”程景赫说，“我都备好了。”

　　陆诗音汗颜，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都能忘。

　　“抱歉，我和你A钱。”

　　程景赫开车，侧脸下颌拐角分明，他淡淡道：“不用，本来就是陪我应付家长。”

　　话虽如此，可陆诗音仍觉过意不去。

　　临近程家老宅，陆诗音降了车窗，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桂花香，她以前读高中时常来，可出国后，回家的时间都少，更别提来程家了。

　　程家做酒业发家，要追溯起来的话约莫是晚清的宣统年间。

　　程家老宅也是典型的中式住宅，内设假山，九曲桥和湖心亭，院子里还有一颗桂花树。

　　她贪婪地闻着空气中的桂花香，丝毫没有察觉逐渐慢下来的车速。

　　程家的地下停车场是后来建的，阿姨迎上来，接过后备箱中早备好的礼品。

　　陆诗音没来得细看，只粗略看到有茶叶、丝巾、虫草，应该是送给二位老人的。另外的护肤品、包等物大概就是送给他父母和姑姑的。

　　还是有些愧疚，本该由自己准备的。便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回头，弯下些身子靠近听她说话。

　　“那个钱还是A以下比较好。”

　　程景赫没想到她还惦记这事，摇头道：“真的不用。”

　　文敏早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两个小年轻，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新婚小年轻黏人得很，走两步路都要粘着说悄悄话，还穿情侣装，她脸上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

　　文敏刚从外地参加一个高校的研讨会回来，错过了二人的领证时刻，十分后悔，这时见到两个孩子的亲密举动，感觉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等两人走近，她便拉着陆诗音的手亲昵交谈。

　　陆诗音乖乖向奶奶问好。

　　文敏从前就喜欢陆诗音，她觉得陆诗音长得漂亮人又有礼貌，以前也想过让自家外孙和她凑一对，但想来两人也有四岁年龄差，姑娘怕是不愿意，便没再想过。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陆诗音竟然真成了自家的孙媳妇，她自然是喜不自胜。

　　陆诗音高中时也没少受到文敏的关照，从心底里感激她，便顺着她的话说，一直到客厅这一路，把她逗得脸上的笑没下去过。

　　因着今天算是她第一次以一个新身份来老宅，家里的人基本都回来了。程景赫的父母还有程景知的妈妈，都在客厅等着。

　　陆诗音进去后，和他们一一问好。

　　程景赫的父母对程景赫寄予厚望，对于他如此早结婚的行为并不算赞同，但这门联姻得到了老人的喜欢，他们实在是不好说什么，也就慢慢接受了陆诗音，此刻也和陆诗音友好交流说笑。

　　陆诗音喜欢程景赫家的氛围，因为她家里没有这样的氛围，这种其乐融融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孤身在国外待了太久，时常想家。这会儿人一多热闹起来，又都围着她，她便有些挂不住泪，眼眶湿了又湿，硬是憋回去。

　　好在程景知姗姗来迟，她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下来后先假正经地与陆诗音问好，然后将她从这些大人中解救出来。

　　两人坐在湖心亭中闲聊吃点心。

　　陆诗音靠在程景知的肩头哭了一会儿，等泪流干了，眼睛早已红通通。

　　程景赫和爷爷程义良在不远处的高台上下棋，刚好看到她这边的情况，湖边湿气重，此刻的气温也还凉着，他看见她有搓腿的动作，想起昨天下午她在公司门口被风吹得快变色的腿。

　　叫了不远处正在做园艺的阿姨过来，让她拿条毯子去给陆诗音。

　　人走后，程义良有心笑他：“既然关心，就自己送过去，何必让阿姨去送？”

　　程景赫不做回应，落下手中的黑子，余光却注意着湖心亭那边的情况，他走神，被程义良吃掉一个子。

　　程义良笑得夸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阿姨正好拿了毯子往湖心亭赶。

　　“子儿都要被我吃光了，到底是要下棋还是要看老婆？”

　　程景赫回过头来看爷爷：“您老人家别高兴得太早了。”

　　他落子，没两下收走程义良的白子，又变成他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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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诗音接过阿姨递来的毯子，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去，男人正和老人家下棋，没往她这边看，她向阿姨道谢，把毯子盖在腿上。

　　一旁的程景知“哟哟哟”个不停：“这小子这么疼人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陆诗音白她一眼，却觉得身上的毯子送来的是时候，她哭起来情绪难免波动大，会觉得周遭的气温变得更低，在没盖毯子之前她的确冷得不行。

　　此刻腿上暖烘烘的，她抬起头往那边看一眼，正好与男人对视上了，她又移回视线，拿手机出来给他发信息：【谢谢。】

　　那边只简短回复两个字：【客气。】

　　午餐时候话题绕来绕去，逃不过新婚的两个人。

　　文敏并不赞同商业联姻，对于后辈的姻缘上她一贯主张两人一定要情投意合，是否门当户对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的品性好，两个人心意相通才能走到最后。

　　程景赫名下房产并不少，文敏好奇两人如今是住在哪一处。

　　问起这件事的时候，陆诗音暗叫不好，她没有和程景赫通气，并不知道他住哪里，又在哪里有房产。

　　程景赫却已经接过话茬：“我现在住在音音那，她那儿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他说着把刚刚剥好的一小碟虾端给陆诗音，又接着说，“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南岸府那边的房子，这两天就能搬过去了，那边离我们两个上班都近。”

　　文敏一听，脸上乐开了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又问陆诗音是住哪里。

　　陆诗音没料到他这一出，镇定自若答：“住在斯惟国际小学那边。”

　　文敏：“噢，我知道那，我们学校有老师为了方便让孙子上学也住那边，那儿环境好呀，周边交通和生活都很便利！不过南岸府也好，南岸府更适合你们两个新婚住，江景房景色好。”

　　陆诗音笑着说是，脚指头却快把鞋底抠穿，一旁的程景赫又时不时给她夹菜，实在是让她如坐针毡。

　　现场唯一知道实情的只有程景知，她低垂着头吃饭，一直憋笑，弄得桌上撒了些汤水。

　　程殊大叫道：“哦哟！看这个孩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个漏下巴，掉这么多饭出来，浪费！”

　　程景知和陆诗音在桌上对视，暗戳戳笑对方出丑。

　　饭桌上就这么有惊无险过去了，陆诗音瞅准机会拉着程景赫到一旁说事情，主要还是问两人住哪里的问题。

　　他今天又是自行买了礼品，又是请人拿毯子给她，又是在餐桌上主动替她解围，她都觉得快无颜面对他。

　　程景赫知她想问什么，先开口：“不必有负担，我那样说对我们两个都好，只不过未来我们都小心些会比较好，我之后会把几处常住的地址告诉你，以免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

　　明明比他大四岁，陆诗音却感觉他比自己还要沉稳老练，说出来的话比她更好听。

　　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前阵子陆正国也在问他们两人住哪里的问题，她应付得了一次，却不可能次次都应付得过来。

　　“其实我想说，”陆诗音有些支支吾吾，“我想说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要不我们还是搬到一起住吧，总好过每一次都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