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养成后过于病娇》沈千雀

9、眠不觉晓(下)

　　薛瑶哭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虽然大庭广众下就这么哭了，但不管这么说也是自家的小孩啊，自己不哄还能怎么着？

　　沈长阶蹲下来把小孩抱进怀里，也不劝他让他别哭，只是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薛瑶的背。

　　怕他哭岔气了。

　　顾明黎揉了揉太阳穴，自己的师兄在哄人，她可得接着收拾场面。

　　“想必小夫人也看到了，阿酿这小孩确实不愿意跟你们回去。”

　　“不知道小夫人对于小镇南面的观音庙有什么看法？”

　　谢令欢本来身体就虚弱，甫一听见这问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好像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原本跪在地上护主心切的丫鬟一下子看到她家小夫人这样，一下子就急了。

　　谢令欢柔若无骨的手腕轻轻搭在丫鬟的肩膀上，用力虽轻却不容拒绝。

　　在沈长阶的余光里，谢令欢面容姝丽，又有着弱柳扶风之姿 ，但举止僵硬 ，生搬硬套的感觉不由得有些明显，他垂下眼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若是从小在脂粉和金玉簇拥里长大的江封眠在这里，指不定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在谢令欢的身上，缺少了世家大族从小培养出来的，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而出的优雅。

　　“不知这位小夫人是哪里人氏。”沈长阶思索着，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声。

　　顾明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异常，但来之时就已经查探过，屠府并无异常，也不存在妖魔鬼怪之类的邪物。

　　屠老爷脸色一片惨淡，显然被这一连串的闹剧打击得不轻。

　　但还是叹了口气，回道：“仙君有所不知，令欢是南漓州漓镇的姑娘，桂花镇位于浮云州与南漓州的交界，山路崎岖，令欢嫁过来时又出了意外，吃了不少苦。”

　　说完也是感概，又自觉自己刚刚语气太冲，脸上浮现出关怀之色，过去又好一阵安抚了谢令欢。

　　“所以就是说人家姑娘家道中落，就被屠老爷看上抬进门了啊。”夏雁思望了眼未曾修仙但年过半百，脸上已经显了老态的屠老爷，又眼巴巴看了眼肤白若雪的十八房小夫人。

　　她暗暗吐了吐舌头，贵府真乱。

　　这一系列小动作又惹得安长风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不该管的事别管。

　　“我想管也管不着啊。”夏雁思抱臂，轻哼了一声。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失去了线索，真相被埋没在浓重的雾背后。

　　顾明黎皱了皱眉头，眉眼自然而然浮起寒气。

　　然而有一个人迅速打破了僵局，谢令欢急切地动了动嘴唇 ，半晌才恍惚自己其实是不能说话的，她扶着侍女，在侍女的掌心写下了几行字。

　　侍女愤愤看了缩在怀里的薛瑶一眼，又怕自己再触老爷的眉头，低眉顺眼道：“小夫人说她昨晚偷听到夫人说话，提到了将孩子带到山里的事。”

　　屠老爷精神一震，咻地看向谢令欢，怒叱：“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侍女“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努力为自己的主子开脱：“夫人也是怕泄露了消息引来灾祸，只等着仙长来了才敢说啊!夫人也一直忍着失子之痛啊!”

　　与此同时谢令欢美眸含泪，眼中悲痛万分。

　　屠老爷的怒气像个放了气的球一样迅速萎缩，脸上愁云惨淡，但好歹有了消息。

　　于是急急忙忙就要召集府里的家丁要随仙长一同上山。

　　顾明黎不赞同地皱起眉，凡人之躯脆弱不堪，倘若真的是有妖邪之物，单凭几个弟子如何能护得住这么多人。

　　但架不住屠老爷哭天抢地地哀求，最后只能勉强答应只带几个人一同上山。

　　得了命令，弟子们给家丁派发了几个简易的保护符咒，以防万一。

　　而这时相当空闲的沈长阶摸摸薛瑶的脑袋，这时候的小孩已经不哭了，甚至乖乖地缩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当所有的回答就指向山上，一切疑问就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沈长阶拍了拍系统：“这次也是要带薛瑶一起去吗？”

　　很难得的，这次系统沉默了，半响才顿了顿说：“随你吧。”

　　沈长阶对系统的回答感到奇怪，他的内心更倾向于保证薛瑶的安全，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并不想拿一个小孩去冒险。

　　到现在，仅仅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的几天，他似乎已经没办法再把所有人都当做纸片人来看待，无论是顾明黎，还是夏雁思，以及许许多多的人。

　　他一低下头，就看见柔软的小团子乖巧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以及这个，绵软得不可思议的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着怎么跟薛瑶说要送他回客栈的问题，屠府是不能待的，尽管丫鬟说薛瑶之前就是被谢令欢收养在屠府，但是看那情况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待在这里。

　　“阿酿，我们要去山上，山上可能有危险，你在客栈等着我好吗？”沈长阶放缓了声音，耐心跟薛瑶商量。

　　薛瑶微微睁大了双眼，他虽年幼，但并非不知事，刚刚在你来我往的交谈里，脑海里依稀对仙尊的事有了大致的概念。

　　仙尊要去危险的地方，可能要做危险的事情。

　　薛瑶的脑海攸地闪过许多混乱的画面，倾倒的房梁，火光冲天，混乱不堪的尖叫声，灼烧声一起翻滚，但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笼罩上一层阴影一样，只有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弥漫开来。

　　薛瑶的双眼逐渐失神，眼里涌出痛苦的泪水。

　　沈长阶让这小孩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情绪这么不稳定。

　　“仙尊......仙尊不要去......”薛瑶好像被巨大的痛苦裹挟着，站都站不稳。

　　他死死抓着沈长阶的衣袖，哀求得尾音都在颤抖。

　　“别去......不要去......”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但沈长阶把孩子拢进怀里，捂得很是严实，除了沈长阶，一时间也没人能听清薛瑶在说什么。

　　沈长阶半个身子落在阴影里，他低低叹了口气，抬起手，在小孩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他的指间泛起柔和的光，轻风拂过，而指间光华转瞬即逝，当目光再落在小孩身上时，那脆生生的脸上就只剩下安详的睡颜，刚刚的痛苦不复存在。

　　就让他先这么睡一会吧，也许等到他再睡醒的时候，海面上风平浪静，日光和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也许薛瑶确实应该承担些什么，但至少，不该是这个年纪的他来承担这些东西。

　　沈长阶抱着睡过去的薛瑶，唤来夏雁思，让她帮自己将薛瑶送回客栈，他们先行一步去山上一探究竟。

　　夏雁思也知道事情刻不容缓，少女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她一口答应下来，转身抱着薛瑶出了客栈门。

　　沈长阶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转头一看，只见顾明黎早已将事情安排妥当，只待出发。

　　“这行事效率真快啊。”沈长阶摸摸鼻子，有些乐呵地跟系统打趣道，该说不愧是书里钦定的女主吗？

　　系统显然有点唾弃他这行为，它不紧不慢地从沈长阶的袖子里飞出来：“你醒醒，你还是顾明黎的师兄。”

　　系统翻了个白眼，身为师兄却让师妹一个人操办了近乎各种事情，你也好意思啊？

　　一只蝴蝶冲自己翻白眼怎么看都有点奇怪，但沈长阶依旧没有任何语言隔阂地接收到了系统的意思。

　　他打着哈哈：“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死，你也得想想我的人设啊——”

　　可不就是人设，在书的设定里，沈长阶就是常年闭关不谙世事，但医者仁心的苍央宗宗主门下二弟子啊！

　　沈长阶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这个人设。

　　顾明黎不亏是承担了这次历练的尊者，处理起事情来得心应手，这边才安排好人，余光看见自己的师兄怔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直接走了过去。

　　“师兄，可是有事？若是无事还当尽快动身，此事涉及众多孩子的安危，不可再耽搁。”顾明黎提醒道。

　　沈长阶回过神来，冲顾明黎笑了一下，心底又在念叨系统误事。

　　“无事，走吧师妹。 ”

　　他唤来茯苓剑，剑身流淌过清幽的冰蓝色，轻声嗡鸣，显然已经被主人注入了灵力，缓缓落在沈长阶一丈远的地方。

　　他几步走过去，跃上去，稳稳落在茯苓剑上。

　　顾明黎也唤出自己的本命配剑紧随而上。

　　不远处的弟子们也冲屠老爷行了礼，接着仙尊们的步伐而去。

　　原本拥挤的庭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谢令欢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红墙黛瓦，望向天际。

　　她望着苍穹下飞在最前边的身影，那墨色长发松松垮垮地被绑在背后，被风带起一身的清冷风雅，自有一番风骨。

　　怎么会是清冷呢，她扯了扯嘴角，这位仙君安慰那孩子时的音容仍历历在目，明明是相当的温柔啊。

　　立在她身边的丫鬟身形颤抖地站在原地，头埋得越来越低，即使手臂上搭着的手的指甲死死地掐进自己的肉里，见了血，也不敢再看小夫人一眼。

　　屠老爷从痛苦里回过神来，望见自己新抬回来的爱妾正背对着自己，望向远方，想是为孩子而担忧，这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妾侍，不然在谢令欢被府上的人喊小夫人也不会不制止。

　　屠老爷唤了声：“令欢。”

　　谢令欢身影一顿，旋即回过身来，她眼角带泪，像是一个思念极了孩子的年轻母亲。

　　听到屠老爷的声音，她嘴角牵起虚弱而善解人意的笑。

　　屠老爷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他忙向谢令欢走去。

　　而丫鬟的袖下，一滴血珠骤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