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东方丨雪中行》淡若_晨风

35、第 35 章

　　李雾听她讲话直白随意，不拘小节，显然也是个久闯江湖的，而且和李东方关系匪浅。他习惯了看着李东方与任何人都保持着疏离，现在却见他和一位姑娘相谈融洽，忍不住顺着刚才的思路脑补了一番李东方和舒棠一同策马驰骋、江湖快意的画面……想到这里，李雾心里更是失落，垂着头，只差哭丧着脸了。
　　他脑子里乌糟糟的，也没留神那两人说了什么，恍惚中被带着一起到了应天最有名的醉仙楼。
　　李东方要了个高处的雅间，领着他俩坐下，叫了菜和酒。李雾混混沌沌地坐下来，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舒棠姑娘，结果发现对方也在偷摸看自己。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刹，都有些不自在，急忙转开了视线。李雾清了下嗓子，舒棠用手扇了扇风。
　　“应天真是热，这才什么时候，连雪都看不见了，花也眼见着要开起来了。”舒棠脸上有点泛红，不知道是热得还是因为方才的尴尬。
　　“你在北边待久了，自然是觉得这边太暖了。”李东方给舒棠倒了一杯茶，放到她跟前，“怎么不和你姐姐待在一起，跑来找我做什么？”
　　“她忙得很，没工夫管我的。再说，不是快到你的生辰了嘛，我来为你庆生啊。”
　　李东方轻笑一声，不以为然：“我这生辰有什么好庆祝的。”
　　李雾倒是一下子被抓住了耳朵，也顾不上胡思乱想了，拉着李东方的袖子追问道：“你的生辰？什么时候？”
　　舒棠倒是很惊讶：“你不知道？”
　　李雾纳闷得紧：“我……该知道？”
　　李东方呷了一口茶：“他和我从前虽然见过，但真正熟悉起来还不到一个月，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舒棠看着李东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玩味：“不到一个月，就能成为你的朋友……？啧，老李，你变了。”说完她又转过脸来，好奇地看着李雾，“你和老李之前是怎么认识的？”
　　李雾脑子里江湖侠侣的故事都快编出来起承转合了，看她突然凑过来，脑子一空，直白答道：“当年我偷东西……结果害他丢了官。”
　　“什么？！原来是你这个小贼！”舒棠忽然怒极，猛地直起身来，一脚踏上凳子，右手一翻，腰间一把短刃已经出鞘。只见一道银光直向李雾刺去，却在离李雾一尺远的地方生生顿住。
　　是李东方钳住了舒棠持着短刃的手腕。
　　舒棠挣了两下，看李东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一脸的忿忿不平：“老李！你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要干什么，坐下。”李东方肃着脸，手上一用力，把舒棠掼回了凳子上。
　　李雾根本顾不上刚才舒棠的突然发难，赶紧拽过李东方的手仔细翻看：“你伤才好了几天啊，怎么猛地用这么大劲儿？！手腕痛吗？要紧吗？”
　　舒棠本来有一肚子的怒火，可见着李雾关心李东方的模样不似作伪，只能委屈地指着对面的人控诉：“他当初把你害那么惨，你怎么还帮着他！竟然还和他成了朋友！”
　　李雾听见这番话，只能抓着李东方的手腕，惭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东方拍了一下李雾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把手抽出来对着舒棠道：“当初发生的一切并非出自他本意，也不必把所有的事都怨到他身上。更何况，我既然能和他做了朋友，那定然是冰释前嫌了。”
　　当事人自己都不介意，别人自然更是没什么好置喙的。舒棠顶着一脸的不情不愿，悻悻地端起茶杯，把李东方方才倒的茶一口闷了。
　　李东方见了，不免发笑：“喝那么快，饮牛吗？”他对着在远处端着托盘瑟瑟发抖的小二招招手，“没事了，过来吧。”
　　小二瞟了一眼仍然在往外冒怨气的舒棠，绕了个圈，躲在李雾边上战战兢兢地摆了酒菜。
　　一顿饭吃下来，舒棠时不时地就对着李雾送一个眼刀，一会儿又看着李东方欲言又止，根本没多少心思在饭菜上。而李雾则是因着心事装了满怀，也是食不知味。
　　只有李东方没受到刚才小插曲的影响，喝酒吃饭两不误，甚至因为久违地喝到了好酒而心情愉悦，多饮了几杯。
　　最后结账的时候，自然是李东方掏的银子。
　　李东方听舒棠说还未找到地方落脚，便邀请她一同回去，李雾和舒棠对视了一眼，碍着李东方的面子都没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气氛尴尬地跟在李东方身后进了王宅。王崇喜见李雾和李东方带回来一个姑娘做客，自是立刻安排妥当，让她住进了同一处偏院。
　　李东方对这两人一路上不太友善的眼神交流看得一清二楚，但也不打算插手，自顾自地摆摆手回房了。李雾担心他的伤反复，刚想跟上去瞧瞧，就被人拧住了胳膊捂上了嘴，一路拖到了远处的墙根。
　　这院子里哪儿有别人，动手的当然是舒棠。
　　李雾刚觉得呼吸自由了，就觉得脖颈上一凉。他仰着下巴往下一瞥，就见舒棠正拿着短刃在他脸边上比划，眼神里全是审视。
　　李雾努力往身后的墙上贴了贴，勉强笑道：“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女侠饶命。”
　　舒棠眯着眼端详了一圈，把手里的短刃擦着李雾的鬓角打了个转，恰到好处地削断了他一根头发：“要想求我饶了你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你和老李什么关系？”
　　李雾一听，心里憋屈死了：要真有什么关系就好了！
　　然而他余光扫了一眼那边煞白晃眼的匕首，还是笑着答：“他都说了嘛，是朋友。至于详细的，你和他那么熟，大可以直接去问他。”
　　“他那脾气，能老实告诉我才怪！”舒棠狠狠一跺脚，然后又抬眼斜着李雾，“我和他认识了八九年，从没见过他身边有一个朋友，怎么偏偏会是你这么个小贼？！”
　　他身边从没有过一个朋友？
　　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于李东方而言本就很特殊？
　　他这么一想，便感觉压在自己心头大半天的不快被一扫而光，连平时自己最恨的“小贼”二字也顾不上生气了。
　　舒棠看他眼里露出了喜色，更是生气，把手中的短刃又逼近了李雾的脖子一分：“你笑什么！”
　　李雾心里正美着，自然也不会再计较脖子上那冰凉的玩意儿，简略地把和李东方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讲的时候，将自认不愉快的部分简略带过，又着重把藏书楼顶二人共饮一壶酒，以及李东方养伤期间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日常说得细上加细。
　　舒棠听着听着，拿着短刃的手便松了劲儿。她退开半步，仍一脸狐疑地再三打量着对面的人，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老李怎么对你这么好。”
　　“嗐，可能……投缘吧。”李雾被她的话取悦了，更是得意。若是他长了根猫尾巴，此刻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李雾看着莫名生闷气的舒棠，试探着问道：“你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
　　舒棠白了他一眼，收了匕首，抱着臂道：“他曾救了我一命，又因着我当时年纪尚幼，还和姐姐失散了，所以对我照顾不少。”说着，她抬起的眼里都是怨念，“就这样，我还和他磨了五六年才终于听他亲口承认是把我看做了他妹妹，是最接近他亲人的人……也不知道你这一个月里对他下了什么蛊，惹得他这么快就认可你了。”
　　——原来李东方当她是妹子啊。
　　李雾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舒棠的每一句抱怨如今听来都是甜的。
　　“李东方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从此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哥哥开口。”李雾笑着拍拍舒棠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