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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面目全非的玛莎拉蘸烙饼 ...

  •   宴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临冬城都保持了一种从里到外兵荒马乱的状态,让德沃弗拉找不到大块的时间去研究国王之血的异样问题。

      首先是劳勃国王邀请艾德大人南下,进入宫廷顶上首相的职位。艾德与凯特琳夫人关于职位的讨论德沃弗拉没资格参与,她知道了艾德将随国王一同前往君临时也只是心里微微有些发毛,却没有办法停留在那细想。

      首先,因为艾德大人即将南下,为了面对路途遥远而缺乏根基、与北方几乎没有姻亲关系的君临,艾德带上了不少侍从与亲近的小贵族下属,其中也包括了一直以来总管临冬城财政的维扬·普尔家。这样一来,鲁温学士既要负责本来的医疗等事务,又要分时间去商人和佃农两头跑,光交接就忙得脚不沾地。

      要问这些和德沃弗拉有什么关系?老学士在无休止的工作中着凉卧床,养病的两天里苦思冥想找谁来一起接手这大摊子,最终一拍脑袋想到了德沃弗拉这个工作经验丰富的前游商来。

      她和北境小家族没有利益纠葛,三年来人际关系简单,对凯特琳夫人直接负责,甚至在礼貌得体的名声下带点恰到好处的巫术传闻,不管是真是假,都足够震慑住面对生面孔的工作对象们。完美的人选啊,鲁温学士热泪盈眶。

      德沃弗拉直接告别临冬城第二大闲人的轻松生活,一跃成为代理总管鲁温学士的助手,两个明明只有在神话传说和玄学上有点共同语言的人,一朝竟对坐在城堡靠大门那间冷得要死的财务室,每天高强度接待无数点不明白数的佃农和妄想趁乱占便宜的商人,日子过得相当有盼头。

      每天仅剩的娱乐活动只有撸瑞肯和毛毛狗,德沃弗拉一怒之下摇来了达娜的女儿安,恩将仇报地将这善良朋友家勉强能写字的小姑娘一把提进财务室。

      虽然安来不来对工作量的差别不大,因为德沃弗拉看不见没法书写,本来就是鲁温学士客串抄写员,德沃弗拉提供货币检验能力和商务经验,顺便借出脑子每天机械地大量心算。不过么,多拉来一个人总归多一点聊天调剂,工作对象们面对更熟悉些的安也态度好一点。

      另一件事是……布兰意外重伤,陷入昏迷,生命垂危。
      出事的那天,维扬·普尔正和德沃弗拉科普临冬城内的田地与作物情况,到一半需要用一本收税的名册,已经接受账本和文件的鲁温师傅却迟迟没有过来。

      普尔差人去问学士的情况,那侍从还没走远,维扬的女儿珍妮·普尔就跌跌撞撞地从城堡中央区域跑了过来。

      “爸爸,布兰……布兰出事了,”常和珊莎玩在一起的那女孩气息混乱,六神无主,“布兰从塔上摔下来了,鲁温学士在照顾他……他流了好多血……”

      德沃弗拉直接猛地起身,不等临时上司维扬的允许,便直接往城堡中央赶去。

      珍妮其实本来就不是事情的目击者,她从珊莎的其他玩伴那知道了这件事,又找了很久路才来父亲这里。等德沃弗拉赶到布兰的房间,已经只剩凯特琳夫人一人坐在里面,床上的布兰气息混乱,昏迷得也不安生。

      德沃弗拉握住凯特琳的手时,这位性情坚韧、将事务安排得有条不紊的女主人冷不丁打了个颤。她呆呆地看见是德沃弗拉,总算崩溃地流下眼泪,将绷了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

      “是我的错,”凯特琳说,“是我太溺爱布兰,没在他刚开始爬高时狠狠教训他。学士说……学士说就算他能醒来,这辈子也不能走路了。德沃弗拉,他才这么小……”

      德沃弗拉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就算如此痛苦,因为待在布兰的房间里,为了不让哭声流进昏迷的儿子的耳朵,凯特琳的泪也压抑着,只是大滴大滴地滚落。
      布兰那没有名字的冰原狼盘到凯特琳脚下,静静地倚着她。

      艾德大人南下上任的脚步没有为昏迷不醒的儿子停留。也许他也痛苦万分,但德沃弗拉和他不熟,更多地只能感到凯特琳的不安与无奈。

      艾德一去,带走了两个女儿和临冬城近半的中高层,以及五十多名训练有素的侍卫。国王的队伍浩浩荡荡北上,走时竟更多出一半人,还随队吸引了众多镇民怀揣着赚大钱的梦想去君临闯荡。

      某日工作,正碰上埃利斯来城堡上报租金和税务,德沃弗拉聊了一会儿。埃利斯恨恨说兰尼斯特那个侏儒怪胎在镇上花天酒地,随手就掏金龙付账,直接引发镇民南下淘金的狂热,又说镇民见钱眼开,平日里照顾酒馆的客人都走了不少,天又一日日只见降温,日子几乎无法支撑下去。

      “也不能这么说,”德沃弗拉验过她交的银鹿,冷静地说,“不全是那些选择离开的人的错。那个提利昂·兰尼斯特拿金龙付钱,在北境镇上几乎找不开,金子融了拆卖又平白贬值。他们也许是考虑到这个,才非南下不可的。”

      “本来就不是该赚的钱,”埃利斯说,“都是些随手赏的小费和买笑的,那些人去也不过是奢靡一阵,等到了天冷,在那里立不住,又要回来找艾德大人庇护。”

      “现在是罗柏当代理领主啦,”德沃弗拉说,“艾德大人都已经要走过河间地了。”

      埃利斯沉默一会儿,说:“希望艾德大人能为我们在国王那争到点话语权,我真的是受够了那帮外地佬了,一个二个不知道成天神气什么。”

      德沃弗拉说:“我是外国人。”

      “我知道,德沃弗拉,但你不一样,”埃利斯说,“你虽然乱花钱,但待人这么和气,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大家都觉得你很好。那些君临来的,除了几个臭钱什么也不是,却处处看不起我们,还侮辱山地氏族是野人。”

      德沃弗拉对自己的名声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也为临冬城周边地区民众的好哄和轻信默默捏了把汗。也是,要不然“田鼠”威尔那种没几两心眼子的商人怎么赚的钱。

      好不容易熬过脚不沾地的财务交接,这天下午,明明已经比上周要轻松不少,经历了高强度实战训练的安却大失水准,工作全程魂不守舍神智无知。
      德沃弗拉趁午休时间把她一顿训,小姑娘应着应着突然啪嗒啪嗒眼泪掉下来。

      德沃弗拉都呆了:“我……你……我说得太重了?你还好吗?”

      “抱歉,女士,”安抽抽嗒嗒地说,“只是想到伤心的事。”

      德沃弗拉不放心地追问半天,才知道安一整天无心工作的原因——琼恩·雪诺准备跟着他舅舅北上,去绝境长城宣誓加入守夜人军团。

      “不是。你为这个伤心什么?”德沃弗拉反而更加迷惑,“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事业,这不挺好的。”

      安哭得更伤心了:“琼恩是个多好的男孩子呀。他又正直,剑术又好,又亲切……女士,如果你见过他那双漂亮的灰眼睛……可我再也见不到了。他要去当守夜人,要去野人的地方,一辈子不回来了。他的黑发……”

      德沃弗拉都没酝酿出怎么安慰单恋失败的小姑娘,布兰遇刺的事情就传出来了。

      很快埃利斯对君临人的怨气就得到了证实。光天化日之下,临冬城主堡的房间居然闯入一名刺客,要不是凯特琳夫人拖延时间、布兰的冰原狼护主咬伤袭击者,现在布兰就连微弱紊乱的呼吸都没有了。
      凯特琳夫人徒手握住了刺向布兰的匕首,鲁温学士再次缺席财务室,最后那房间里唯一没救回来的是那个刺客。

      晚饭后夫人召集了罗柏、席恩、德沃弗拉和鲁温学士,夫人的会客厅里,一把闪着寒光的瓦雷利亚钢匕首静静搁在桌上。

      “这是南方人的东西,”凯特琳夫人下颚紧绷,淡淡地说,就好像在内心排练了千百遍,掩过了汹涌的悲伤与愤怒,“布兰的坠楼不是意外。他是被人从塔楼推下去的,有人要确保他不会再醒来。”

      她补充道:“我下午去了布兰出事的地方,走遍了那座塔楼每一个有窗的房间。”她捻起一根长长的金色发丝,“我怀疑兰尼斯特与此事有关。”

      罗柏的声音一样压得紧紧的:“母亲,这是个太严重的指控。那是王后的家族……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弑君者和侏儒的家族,”凯特琳说,“怪我没有提高警惕。前任首相琼恩·艾林死后,我妹妹莱莎就曾寄来密信,暗示他的突然病逝与兰尼斯特有关。那是一窝歹毒的怪物……他们如今盘踞在君临城,就在你父亲身边,施展着他们阴险的野心和阴谋。”

      “琼恩·艾林,”罗柏说,“若此事当真……”

      “明天我就收拾行李。等准备妥当,我要去君临找到奈德,跟他说明一切,并找到这把匕首的主人,”凯特琳以一种心意已决的笃定的声音说,“你们谁也不要声张此事,我要亲自调查谋害我儿子的凶手。”

      第二天,却是琼恩·雪诺先与大家告别。那天下着细雪,凯特琳夫人没有来送,也没有将任何事透露给他。临冬城的侧门很冷清,德沃弗拉捎上了少女心破碎的安,算是为这场告别凑个数,但她们也谁都没有向琼恩说出安的心意。

      令安事后表示震惊,而德沃弗拉毫不奇怪的是,席恩也来了侧门。他没有和琼恩说话,静静站着就好像他才是来凑排场的,但德沃弗拉就是知道罗柏从未强求他来。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琼恩用他那标志性的憋了泡眼泪的艰难声音,在班扬的催促声中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再不回去会耽误工作的。”

      罗柏猛地冲上去跟琼恩拥抱了一下。
      分开时,琼恩半晌无言,怔怔地说:“看啊,罗柏……雪花在你发间融化呢。”

      过了几分钟,安发出一声响亮的吸气,终于小声地啜泣起来。“还好琼恩已经走远了。女士,你看我忍得好不好?”她抽抽嗒嗒地小声说,“他都不怎么认识我……应该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当天晚上,德沃弗拉找席恩吃宵夜。君临人来北境没干什么好事,但随着他们住的那些时日,一些南方风格的菜肴做法也流入了临冬城这个美食荒漠。席恩这个临冬城第一大闲人挺喜欢差使厨房学这些享乐的花样。

      德沃弗拉特别喜欢吃其中一种配乳酪和烩牛肉吃的薄煎饼。她带了三人的份去找席恩,一个人默默吃两份半,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席恩打破了沉默。

      “琼恩·雪诺跑去当守夜人了,”席恩怅然里带了些不知道什么情绪,“凯特琳夫人准备带着罗德里克爵士去君临,等侍卫的工作交接完就走。国王过来才不到一个月啊……但好像所有人都要离开了。他们把所有事都弄乱了,拜拉席恩。”

      德沃弗拉闷头吃,又闷头吃。她暂且放空脑子里的一切打算,试图在据说是海峡对面传来的餐点里寻找一丝乡愁。说实在的,这份炖肉蘸煎饼一路辗转发展到临冬城,除了“蘸”这个动词外,已经和发源地没关系了。
      乳酪是北境干巴巴不怎么香的咸乳酪,牛肉是北境干巴巴没什么肉味的塞牙牛肉,炖法是北境差不多的奶油炖法,饼是水比粉多的松饼式未发面的黏糊小饼。唯一跟家乡沾点边的只有拿手去捏过饼后蹭在指腹上的一点油腻,还不是酥油的那种腻。

      德沃弗拉卖力吃,又卖力吃,吃到最后,终于有力气挤出那个请求。

      “凯特琳夫人和我说,随行君临的人选,她考虑过你,”她最终从这里开口,“她问过我一些事。”

      席恩似乎是有些欣喜,又似乎有些难过:“我吗?但我……夫人最后还是选了罗德里克爵士。”

      “不,席恩,你和他们两个一起去,”席恩的反应比她想的好很多,于是德沃弗拉心情稍松了一些,“你还记不记得国王之血的事?我不敢断言此事到底如何,但它一样和兰尼斯特有关……艾德大人在君临城太危险。”

      她说:“席恩,夫人对七神之外的事物是很难客观看待的,她是个信仰坚定的人,有些事她不会相信。我明天早上和夫人谈,你跟他们一起去君临。罗德里克爵士是个粗放的武夫,没有什么脑子,很多事会需要你来帮助夫人判断的。而且你要告诉艾德大人国王之血的事,私下地说。”

      席恩动摇了。最终他没有谈及跟自己有关的事,只伤感道:“按你的想法,那我几天后就要走了。德沃弗拉,这对罗柏来说……太超过了。他还没有十五岁……这对他太残酷了。”

      “我知道,”德沃弗拉说,“我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面目全非的玛莎拉蘸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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