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深灰野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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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低垂眉眼，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睑上，耳钉上的碎钻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她穿着纯黑的打底衫，高领堆叠遮住喉结。洁白的银链坠着玫瑰花苞状的银托，或粉或白、细若砂砾的宝石镶嵌其中，一晃便流光溢彩。
人的视线会不由自主被发光的物体吸引，比如灯火，比如宝石。
名为艾梅吉欧的少年却并非如此，他只是淡然地掠过洞窟内的所有生物，多看了一眼盘踞在少女身侧的大岩蛇。
而后沉默地望着黑沉的天空。
看来今天要在这里过夜了。他闭目片刻，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脊梁靠上身后湿冷的岩壁。
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雨拍打着树叶，如同低沉舒缓的乐曲。陌生人和和柯妮亚絮絮叨叨的交谈传入耳畔，却仿佛离他很是遥远。
他想，这样也好。
柯妮亚和盔甲鸟也该休息了。
*
因为一场暴雨，玛瑙和大岩蛇被困于常青森林。他们在暴雨到来之前找到一处洞窟，又在躲雨的途中遇到同样困在常青森林的柯妮亚三人。在几句简短的寒暄后，玛瑙了解到盔甲鸟受伤的经过。
洞内只有玛瑙和柯妮亚低声交流的声音，“会不会是换毛期？”
原本因生锈而粘连的羽毛被柯妮亚一砸，大块锐利如钢的浮毛脱落。即便清理过伤口，脱落的羽毛仍会随着运动再次扎进肌理。
柯妮亚迟疑片刻，“玛瑙小姐是医生吗？”
“我不是医生，但试试总没错的。”
玛瑙递来一小罐润滑油和几块毛巾，温声相劝，“润滑油是我家大岩蛇常用的，盔甲鸟应该也能用，我这儿还有伤药、绷带……啊，还要用毛巾擦擦身上的雨水，柯妮亚小姐要是生病了，盔甲鸟也会担心的。”
柯妮亚感激地收下了。
玛瑙特地给了三人份的毛巾与毛毯，她的背包里这种毛绒绒的布料尤其多，大多是打样剩下的边角料。
做完这些，玛瑙不再打扰。她回到了原位，看见柯妮亚和壮硕男子说了几句话，又为已经睡着的少年盖上毛毯。最终柯妮亚回到盔甲鸟身边，借助洞内的火光拆开盔甲鸟翅膀上缠绕的绷带，为它梳理羽毛。
大岩蛇挪动身体，尾巴推着一个瓷罐靠近。罐中留有一半的蜂蜜，金黄色的蜜中沉着几枚粉红的树果。
是大针蜂的回礼吗？
玛瑙收起蜜罐，看了眼手机，晚上八点多。
常青市气象中心在三小时前发布了强降水警告，初步推测降雨原因是传说中的宝可梦洛奇亚在海里玩耍时多扇了几下翅膀。
玛瑙直接下滑页面，最后一行写着预计降水预计持续十小时，请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传说中的宝可梦洛奇亚，仅仅在海面上挥动翅膀便能在数百海里外掀起风暴。
考古家解读古迹，冒险者与之对峙，研究者分析数据。即便倾尽几代人的努力，最终也还是一知半解。那些潜藏在传说中的宝可梦身上的奥秘从古至今，仍是谜团。
玛瑙向后一靠，压在大岩蛇的腹部。大岩蛇咬来毛毯，用脑袋把她往更暖和的关节处拱。
她亲热地抱住它的头，悄声道：“还好你不是传说中的宝可梦。”
这样，她可以在她有限的时间内寻找答案。
篝火在深沉的黑暗中跳跃，燃烧间木炭噼啪作响。
玛瑙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手里捧着只浅浅勾画几笔的速写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转天，天朗气清。
阳光倾斜着洒入山洞，穿过树叶的遮掩，在地面留下点点光斑。
磅礴的大雨洗涤常青森林，沉寂一夜的宝可梦倾巢而出。它们采集雨水打落的枝叶妆点巢穴，尽情呼吸着湿润甜美的空气。
森林变得喧闹起来。
玛瑙是被一声鸟雀的鸣叫唤醒的。
她挣扎着睁眼，这才发现自己压着速写本睡了一夜。睡前画下的寥寥几笔在她不安分的睡姿下变得模糊不清，她用迷蒙的脑子想了想，发现昨夜的那点灵感已消散得找不到一点踪迹。
或许她本就没想好要画些什么，只是出于习惯练手。
洞内，昨夜避雨的人类和宝可梦都还在睡着。均匀的呼吸声在山洞里回荡，大岩蛇的头靠在她的手边，岩块被她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她一动，它也跟着醒来。
锐利的三角眼眯着，它含糊地从喉间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让玛瑙联想到矿车与铁轨碰撞的金属音。没过多久，它就再次合上眼。
玛瑙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地走出山洞，在附近的河流简单梳洗。河里猛地蹿出来的鲤鱼王一蹦老高，甩着尾巴逆流而上撞翻了一只正在饮水的露力丽。
她在原地看了一会露力丽和鲤鱼王吵架，回去时发现紫灰拼接发的少年醒了过来。
玛瑙对萍水相逢、在山洞共度一夜的陌生人道：“早。”
艾梅吉欧点头，“早。”
石壁是冰冷的，但身上是温暖的。他垂眸看见身上的毛毯，又向身侧望去，柯妮亚和盔甲鸟依偎而眠，绑紧的绷带在睡眠中散开，下面是光洁的新羽。
他说：“感谢你的帮助。”
“举手之劳，毛毯和润滑油都是批发的，价格也不贵。”
玛瑙笑笑，用木棍扒开篝火剩下的余烬，确认没有火星后用一块岩石压覆住，她从支架取下已经晾干的大衣，随口问道，“我接下来要去深灰市，要不要一起？”
艾梅吉欧：“我们的目的地是常青市。”
完全相反的方向。
玛瑙点头，她背上旅行包，披上咖啡色的大衣，拍立得相机挂在她胸前。她挥了下左手，告别得干脆利落，“再会，也帮我和柯妮亚告别。”
“再会。”
艾梅吉欧看见大岩蛇撑起身体跟在少女的身后，尾巴上的不变之石格外醒目。
随着少女摆手的动作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戴着嵌着粉宝石的银镯，抬手间光华流转。
他看了几秒，直到手被放下，所有光芒被再次掩映，他才回过神来。
是一套啊。艾梅吉欧如此想。
“柯妮亚，你都听见了？”他掀开毛毯，对早就醒了的部下问道，“盔甲鸟状况如何？”
柯妮亚早在艾梅吉欧说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但她觉得在上司主动和他人沟通时不好插话，便一直闭着眼。
她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检查盔甲鸟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玛瑙小姐的判断是正确的。”
她不自觉地露出轻松的笑容，“是个温柔的人啊。”
一直沉默的吉尔补充：“那只大岩蛇很强。”
虽然没有对战，但从体型、移动的姿态、眼神中都透露出压迫感。
“因为暴雨耽搁了不少时间。”艾梅吉欧戴上手套，“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动身去石英学院寻找‘目标’。”
柯妮亚和吉尔：“是！”
柯妮亚问道：“艾梅吉欧大人，这些毛毯该怎么办？”
艾梅吉欧顿了顿，“一同带上吧。”
他有一种预感，未来的某一日，他们真的如同道别时说的那样再会。
所有人被扰乱的步调再次回正。玛瑙和艾梅吉欧、柯妮亚、吉尔四人的命运在雨夜山洞短暂的交汇一晚，之后各自前行。
玛瑙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想起她只问了柯妮亚的名字。
“算啦，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面呢。”
她攀上大岩蛇的头顶，抱住岩石凸起，“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题吧。”
“石英学院的老师建议我去深灰市碰碰运气。”
“他说深灰市有一位专精岩石属性的道馆训练家，他的王牌宝可梦是大岩蛇。”
大岩蛇扬起头，跨越层层叠叠的树海，一座城市近在眼前。
深灰市，深灰即是坚若磐石的灰黑之色。巨大岩石山山脚下，一座小镇因矿业兴起，此处的居民以采石为生，出产各类进化石和古代宝可梦的化石。
一路疾行，临近城镇，玛瑙从大岩蛇身上跳下，拿出精灵球，“辛苦了。回来吧，黑曜。”
大岩蛇低下头，沉默地被精灵球的红光笼罩。身形庞大的它不适合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跟随，每到这时会有其他同类陪在人类身边。
玛瑙摘下另一枚精灵球，“出来吧，绿幽灵。”
随着红光散去，一只三角脑袋，澄黄眼睛的小小绿色宝可梦正漂浮在空中。
名叫绿幽灵的多龙梅西亚慢悠悠地绕着玛瑙晃悠一圈，把半透明的身躯搭在少女的脖颈上，软绵绵地回应。
玛瑙家的宝可梦都有自己的名字，这些名字遵照玛瑙家的取名传统——以宝石命名。
大岩蛇质地坚硬，外壳黝黑，所以是黑曜石。
多龙梅西亚同时具备龙属性与幽灵属性，从身体中间到尾巴逐渐虚化无法触摸。传说多龙梅西亚的种群在古代灭绝，他们的尸体转变为幽灵宝可梦，艰难地将种族延续到现代。
玛瑙在已探明的几千种宝石中选中了绿幽灵水晶，这种水晶在生长过程中混入了其他矿物质，使得透明的内部染上或浓或淡的绿，变得更加美丽。
在玛瑙看来，绿幽灵水晶这个名字再适合多龙梅西亚不过。
一种即便改变自身、混入杂质也要生存下去，最终战胜沧海桑田的美。
“接下来就拜托你陪着我了，绿幽灵。”玛瑙点点它的额头，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警告，“不要乱跑哦。”
多龙梅西亚歪头，乌溜溜的小眼睛：“Dora——？”
玛瑙：“嗯……道馆开业时间是上午十点，现在才七点。”
她边说边打开了手里的旅游指南，“先去吃饭，再去看看石头吧？这附近刚好有一条步行街……”
玛瑙开启了采购模式！
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面包，买！岩石属性特别宝可梦食物，买！今年新下来的一批树果，买！各种乱七八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石头但老板说他是老深灰人了，买！
最后玛瑙租了一片草皮，把她的六只宝可梦都放出来一起吃饭。
玛瑙捧着老深灰人推荐的米果，清新的米香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她正欲一口咬下，眼前唰的一道白光闪过，她的米果使用了瞬间移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说踪迹还是有的。
玛瑙很快锁定目标，她看着用念力操纵米果在天空旋转的熊孩子一号将自己柔软的身体扭成挑衅的问号，沉默地从布袋里摸出新的深灰米果。
她没空欣赏一个问号如何摆出震惊脸了，米果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脑神经，她饥饿的肠胃开始蠕动，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嗯？她手怎么动不了了？
纤长的手指掰开玛瑙的掌心，优雅从容地取走米果。熊孩子二号在米果上涂抹它刚刚分泌出的香甜毒液，掰下一角喂到被它毒液麻痹后暂停本回合行动的训练家嘴边。
梅开二度。
玛瑙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能动，她十动然拒：“谢谢，不用了。”
熊孩子二号往不识好歹的训练家嘴里塞了个能解除麻痹的樱子果，高冷地离开了。
没关系，玛瑙安慰自己，没关系。她买了二十个深灰米果，失去两个，她还有十八个！
有钱就是如此任性！
她早就知道家里这群熊孩子抵抗不了深灰米果的魅力，老实稳重如大岩蛇黑曜，也磨磨蹭蹭过来吃了三个。
玛瑙把剩下十八个米果和搭档们分了分，原本每只三个，熊孩子一号和二号因为抢吃的扣掉一个，这样她还可以吃四个。
“绿幽灵，来领米果！”玛瑙振作了起来，还差最后一只宝可梦的，分完就没有宝可梦再来打扰她吃米果了，“绿幽灵？”
咦？她家吃饭最积极的熊孩子三号去哪了？
等等……不会吧？
她猛地一回头，只看到多龙梅西亚飞在空中，慢悠悠地打了个饱嗝，装米果的布袋已经空无一物，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梅·开·三·度。
多么厚颜无耻之龙！
玛瑙沉默了。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月光。”
漂亮洁白、能安抚人心、被誉为美的化身的宝可梦软若无骨地攀在玛瑙身上，轻声回应。
“乖孩子。”她摩挲它冰凉绚丽的鳞片，嘴角勾起一个同样冰冷的弧度。
玛瑙：“给我狠狠地打！”
玛瑙：“对！就这样继续使用冰冻光束！”
玛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水炮！还想跑……等等，你在瞄哪里？黑曜也在那边啊！”
一夜没睡坚持守夜、刚刚吃饱睡下、被无辜牵连浇了一身水的大岩蛇：……
完全没参与第三次米果大战、只是在睡觉的第六只宝可梦：zzzzzzZZZZZ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深灰野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