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洛神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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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节开始了。
洛水旁锣鼓喧天，家家户户大敞门关，一辆辆花车自各家滚滚而出，木车上纷繁亮色交相辉映，一片姹紫嫣红。
一辆巨型花车打头，身后缀着数十辆满载瓜果粮米的小花车，将道路堵得满满当当。人们载歌载舞，就簇拥在花车旁，扬着调子往洛水涌去。
令人惊奇的是，每辆花车上都被妥善安置了一只白猫，白猫被梳洗打理好，颈项间戴了一个小小的花环。它们正温顺地卧于花车正中央，不吵不闹。不多时，街头巷尾都一片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时重看着目不暇接的花车，瞳孔中纷彩异常。最终将视线落于花车正中央的白猫上，好奇地问东来：“这猫是有什么讲究么？”
愈来愈多的人涌进巷子里，仿佛不知路之逼仄狭窄，仍喜气洋洋的往前挤，他们被推得歪歪扭扭也丝毫不在意。重景眼疾手快地拽了时重一把，让她将将错开快要撞上她的一名男子。
那男子着一身崭新的布袍，怀中捧着一把捆扎好的稻谷，不好意思地回头向时重致歉，却发觉那女子面庞清秀，酒窝深陷，盈盈朝他笑着，她只身一人，巧妙避开行进的人群，不进不退。
他有些奇怪，这女子竟如此敏捷么？看着也有些面生呢。可因着喜悦的心情，这念头很快自脑海划过，他没有细想，连道歉的语调也是欢欣上扬的。
“姑娘，真对不住！”
时重自然不在意，更何况这是他们如此隆重的日子，她摆摆手，示意他安心向前走。
东来与重景两位仙君隐了身形，站在时重身侧。东来这才回道：“既是洛神节，那一切自然与洛神脱不了干系。”
“听闻那洛神极其爱猫，尤以白猫为重，是以这洛水镇的人，除了献粮，每家每户还要献猫。”
时重有些惊诧，传闻白猫是猫中地位最为低下者，可这洛神竟偏爱白猫，一时间有些怪异，又觉得也是寻常。地位高低只是对于猫来说，但人的喜好却多种多样......那不知这洛神的喜爱，对于白猫来说，又是好是坏？
细想下，却又有些悚然，猫乃活物，是以何种方式才能呈献给洛神？
再者，洛水河中，真有洛神么？
洛水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就连压尾的最后一辆花车都消失在街巷尽头，时重等人也没有瞧见高生的影子，这可是去往洛水的必经之路。
时重微微沉思，不知发生何事，抬眼向重景看去，却忽地发觉，自来到洛水镇，他便极少开口。
东来适时出声：“不若去花溪巷看看。”
*
白日里的花溪巷，虽规整，凋敝之景相较于时重昨日所见，却更为鲜明。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粉墙绿瓦古色古香，这里说是乡邨更为恰当。且乡邨里，又数高生家最为寥落。
高生去了何处？抑或者是自己漏看了？但时重心知这不可能，毕竟如此多双眼......
春光明媚，日头正盛。时重再次往里望，发觉高生果然在家，并未出门。
他正摸索着将昨晚捆好的草药铺在院子里晒。可他这小院，恰恰处于背阴处，何来的阳光？
要不进去问问？
时重扭头望向身旁，一夜过去，青衣仙君仍旧冰清玉润，不染尘埃，而从面上也看不出他是何表情，可眸中的沉敛却又如刀刃般锐利。她直觉他是知道的，可他至现在都未开口，时重自然不会去问，更别说让他去与高生打听。
于是她再看向东来，许是觉得那一身武将战袍过于招眼，现下他换作一身色泽明艳式样华贵的长衣，不似之前总带着一股显摆劲，看着成熟稳重许多。
要不让他去？时重打起了东来的主意。毕竟仙君仙力高深，幻化个其他样子也是信手拈来。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仙君好说话的很，仿佛只要捋顺他的脾气，就能轻易忽悠了他。
东来别有用心地瞄了一眼重景，而后笑吟吟看着时重，正要开口说话，恰好对上她眸中的若有所思。
二人瞬间对对方想法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是谁的坏水更多一点？重景难言瞥了心怀诡计的二人一眼，自顾自隐了身形，留他俩相互较量。
东来微微一笑，决定先发制人，他状似不懂，问时重：“你打算如何在高生面前现身？”
然后又好似灵光一现：“不若你与重景扮作一对迷途夫妻前去问路？”说着他觉得这主意妙极了，哈哈笑着抚起掌来，颇有纨绔公子之姿。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且有关脑子的那种？
时重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若要问路，我独自一人更为合适......”
完了，章法全乱，她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东来搅散，甚至被他反将一军。她都没把重景仙君放在计划的候选者中，现下直接要去与他扮演夫妻......
她怎么敢？她甚至不敢去看身旁之人是何神情，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东来好似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尴尬，甚至如话家常般问亲切地问重景：“你觉得如何？”
重景冷笑两声，当头给东来罩了一股仙力。东来只觉得头发好似撕扯着头皮，越来越紧。可他仍不罢休，挑衅地朝重景一笑，颇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重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东来，又再去看时重，她的头越栽越低，脸庞飞了一抹红晕，怎么，他有如此吓人？
戏弄心思忽地又起，一直寡言少语的他毫无征兆出声：“未尝不可。”
“？”时重猛然抬头。
她听到了什么？他竟说未尝不可！莫不是天上仙君不曾了解人间夫妻是何意？时重再也忍不住，急道：“仙君不可！怎能劳烦仙君，我一人去就好......”
这是要把他供起来么？她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重景悠然道：“之后你不去洛水么？难道你要一直独身行事？”
他见时重脸色变来变去，一下红一下白，红的是羞赧，白的是惶恐，重景不由笑了两声，放眼眺望远处只探了个头的巨型花车，那正是洛水的方向。
时重正欲说话，忽觉一股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道冷香，她的衣裙被吹得飞扬飘起，可她的头发纹丝不动。
这股仙力很快便散，她看到重景落下去的手，然后落眼于自己的穿着。
他竟给她换了一身衣裙！先前墨绿的长衣已被换成了桃粉色的云纱长裙，娇嫩鲜艳。可她这身墨绿长衣，也正是为了方便在洛水镇行走才换的......
看来他的想法是不会改变了，这夫妻是要扮一遭了。再看他，也将青色长衣换去，换成了冰雪蓝长袍。尽管不是同种颜色，却意外地将二人衬得亲密起来。时重接受了这个事实，微微有些憋屈，难道她的衣裙不合他心意么？为何还要再换？
重景看着她的穿着，终于觉得有些顺眼，眼中浮现一丝笑意，说道：“你那身衣裳太过暗沉，与你外表不符。”
是有多不符才会让他连这个也要照顾到？
重景低低一笑，眼中冷沉早已融化，被掩了下去：“不是都说人间的妖过得很快活，怎么你看起来木头似的？”
他细细看过她的脸，因着诧异，标志性的酒窝也不见了，他没再多说，只道：“走吧。”
现下该掩起身形的便是东来了。他振袖一挥，便腾空而起，而后乘上照夜狻猊，看着地上二人。他洋洋得意：办法是笨了点，可也不算没有效果。重景这不是心甘情愿应了么？
东来又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被疼的。既然重景同意了他的方法，可他为什么还不解开仙术？饶是他，也受不了被一下一下拉扯，他感觉自己眼角都要被拉到头顶了......
咦？他突然又想起，时重想说什么来着？
不管了，反正这里是和他没有关系了。
*
时重叩响了高生家破败的木门。
没有像昨晚那样，虽隐了身形，却也算得是堂而皇之窥伺别人。现在他们是大大方方要被请进去的外镇人。
可等了一阵，透过低矮的木门，也没看到收拾草药的高生有何反应。时重终于确定，高生不仅有些目盲，且耳朵也有些聋。
重景轻轻吹出一口气，柔软的清风将门环的轻响送入高生耳中，高生讶异地直起身子，看了过来。依稀辨认出两个气质不凡的人正侯在门口。
是谁？
高生走得很慢，他的腿脚也不大好了，可能再过几日，他就连山也上不了了。
眼看着高生近了，时重出声唤他：“阿伯，请问洛水如何去啊？”
是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高生愣了一愣，是来问路的么？
走近了，终于看清二人。出声与他说话的女子穿一身粉色长裙，脸上两个酒窝甚是惹眼，对他笑着，可爱的紧；而男子也不遑多让，一身冰雪蓝长袍衬得他姿容俊逸，温文尔雅，一看便教养良好。
二人脚边好似还有一个小东西团成一团。是什么？他这就看不清了，许是什么饲养的家宝吧。高生不在意，走到木门前忙打开锁，对他们一笑，请他们进去。
他比着手势，让他们稍等，而后又转身向屋内走去。
时重看懂了，站着等他，与重景相视一眼，眉目凝重。
就在他和善对他们一笑时，时重看清了，这高生，竟没有舌头！
可看重景反应，却分明是早已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洛神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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