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图景》叭啦叭叭叭

19、冤家路窄

　　仰面躺倒在地，入目是头顶上方的虚拟天空。
　　此刻幕布呈现出耀眼的星空，像极了太空基地的那种影响。
　　宋星辰抽回自己的手腕，双眼放空，“如果退役，我就看不到星星了……”
　　银河之中，一颗虚拟的流星划过。
　　“人死去后，都要变成星星的。”施祁索性也躺下，与宋星辰头顶相对，一同看向虚拟星空。
　　“你还记得这个说法呢。”
　　“嗯，这是你改名的理由。我还记得你以前的名字，宋为安。叔叔阿姨想让你平平安安过一生吧。”
　　宋星辰摇头。
　　“不对。‘宋’代表我父亲，他是初代觉醒的哨兵，响应中央塔的征召入伍那年，我刚好出生。妈妈希望爸爸能平平安安，可是爸爸后来却变成了星星，然后我觉醒了，但妈妈也变成了星星。”
　　断开的联结似乎仍旧发挥着功效，施祁接收到了宋星辰平静之下潜藏的哀伤。
　　“我一个人怎么安呢？幸好还有你，还有乘星万里。祁祁，我们虽然无法作为搭档继续走下去，但只要继续为人类战斗下去，我们就永远是战友。”
　　一只手忽然伸到宋星辰面前。施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以后有机会，找你一起做联合任务。”
　　那双手一如既往的宽大结实，还散发着训练过后独特的热度。
　　宋星辰握住了。
　　“一言为定。”
　　他们重新从垫子上跳起来，只是这次不再并肩。
　　那种温情又柔软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结束训练后，宋星辰和施祁去归还设备，居然遇上了两个熟人。
　　穿着红色外套的女孩背影真眼熟，施祁撇过头问宋星辰：“那边好像是……”
　　宋星辰闻言，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身量纤长的男生露出侧脸，微微欠身正跟身旁的人说些什么。
　　苏宝石！冤家路窄。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宋星辰一个闪身躲到施祁后边，“兄弟，掩护我！”
　　施祁僵住身子，缓缓垂下准备打招呼的胳膊，小声问：“你得罪人了？”
　　两个人的动作幅度略大，引起了那边哨兵的警惕。他提醒同伴后，同行的女孩也往施祁的方向看过来。露出正脸后，施祁立马认出来，这人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希娜。
　　趴在施祁肩膀上悄悄偷看的宋星辰也认出来了希娜，当下就有些高兴，顿时忘记自己开罪过苏宝石的事情了。
　　她直起身子，左手继续搭于施祁的肩膀上，微微借力踮脚，又伸长右手拼命挥舞。
　　她边挥边拍施祁：“咱俩还欠她一顿饭呢！”
　　下回再遇到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既然碰上了也是缘分，索性把饭请了。
　　对面的希娜显然也很高兴见到熟人。她怀里揣着厚重的文件袋，却顾不上将东西先交给别人拿着，直接抱着过来了，还下意识抬起手回忆，差点人仰马翻。
　　身后的苏宝石极有眼力劲儿地追到她身边，找准时机主动揽过重物，才挽回重要数据破损的事故。
　　“希娜！真巧，你怎么会来训练场的？这边也有宇航员的训练吗？”
　　“来做田野调查的！我正在做一项人类学的研究，需要一些觉醒人员参与调查。正好听朋友说这里有很多，就托他带我过来了。”提起“朋友”二字时，希娜特点望向身后的苏宝石。
　　宋星辰讪笑两声，说：“好巧。”
　　苏宝石浅翻了个白眼。
　　似乎没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过节，希娜从苏宝石怀里抱着的挑出两份空白的问卷，分别递给施祁和宋星辰。“这份是哨兵的，这份是向导。辛苦填写一下。”
　　宋星辰递回向导的问卷，“我转职了，今年刚进入哨兵预备役。”
　　希娜又给她一张哨兵的问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忽然猛地抬头，目光在宋星辰和施祁之间逡巡。最终什么也没说。
　　倒是施祁看出她的顾虑，大大方方搂住宋星辰的肩膀，“上次出任务时这家伙受了重伤，没法做向导啦，如今勉勉强强转职做个哨兵。”
　　他们找了处地方填写问卷，纸张右上角的LOGO是一座塔的简笔图案。但凡是这类图形，往往代表哨兵和向导的相关研究，而这部分研究，恰恰是最为机密的。
　　宋星辰和施祁对视一眼，他们以往也做过相关的配合调查。
　　通常都会先筛选一拨人带去实验室，签署保密协议后再开展。最后再发笔小小的酬劳。有些缺钱的预备役少年还会主动去争取名额。
　　“这么机密的文件，研究单位准许你带出来？”迅速浏览完问卷，施祁装作随口问道。
　　希娜似乎非常疲惫，讲话轻声细语的，远不如他们初见时中气十足。
　　她点头认同：“确实存在流程方面的违规。但……给了特批，还要求我避开其他研究人员单独进行田野调查。可能是时间比较紧迫吧。”
　　长期待在哨兵向导环绕的太空基地当中，导致希娜既缺少普通研究员那样的朋友，又难以真正融入觉醒人员的群体。
　　她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玻璃墙，明明跟自己的族群生活在一起，却始终无法真正接触。只能依靠观察，学习与人相处的模式。
　　正因如此，她也隔绝了外界干扰，坚定地研究自己的课题，对人对事格外纯粹。
　　以及，脆弱……

　　简单寒暄几句，宋星辰和施祁便低下头安静填表。
　　除开姓名、年龄等基本问题，问卷还涉及到属地和双亲籍贯等问题。
　　宋星辰早就猜到了希娜的研究方向是哨兵与向导的觉醒，但问卷设计的方向却并非主流的“遗传论”，而是偏向类似于基因突变的研究。
　　大概有个具体的叫法，不过太冷门，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施祁写字速度快，他填完问卷后抬头找希娜，却见对方坐在长凳上，斜斜倚靠着墙壁，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不，她真的睡着了。
　　施祁张口准备叫她。
　　“嘘——”候立在旁的苏宝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无声地接过两张问卷。
　　他低声解释，“交给我吧。夏朵□□连续一个月追着我们的训练进度收集数据，好不容易回到保护区，又直接进研究院准备田野调查。想约她吃顿饭都约不出来……她只是个普通人，这么连轴转肯定累到了。”
　　施祁和宋星辰立即对视一眼，凭借多年默契在一瞬间达成一致。
　　“希娜跟保护区的普通人不一样，她是能克服身体的局限性，成为登上太空的宇航员。”
　　宋星辰斟酌着开口，尽管她跟苏宝石的相识并不算美好，两个人多多少少也算认识。熟人的说服力可比施祁这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要大。
　　算了算日期，宋星辰说：“而且今年五月，希娜还在基地连续执行任务72小时，直到六月完成半年的服役期限。短短四个月时间，身体机能不该下降得如此之快。”
　　“按照你的描述，她回到地球后的生活简直算得上轻松休闲。”施祁俯下身，轻轻翻看希娜的眼皮，示意另外两人：“你们看，她的眼皮底下几乎没有红色血丝，代表她近期睡眠充沛。”
　　施祁把脸凑得更近，看起来像要趁人之危。
　　“你干什么！”苏宝石怔愣一瞬间后，应激般掰开施祁的下巴。“嘘，说了别吵醒她睡觉。”
　　等施祁当真顺着他的力道推开后，苏宝石又古怪地看向他，不知联想到什么。
　　“你别误会，”宋星辰赶紧掰开苏宝石钳制施祁的手，作为前任搭档，她下意识仍旧看不得施祁受到威胁。
　　“施祁能闻出疾病、伤痛的味道。换我来也可以。你们带向导素了吗？”宋星辰的感官灵敏度和施祁不相上下，而且同样作为女生，要方便些。免得希娜中途忽然醒过来，徒生尴尬。
　　施祁摇摇头，他这种能独立作战的S级大佬，用不着向导素。
　　苏宝石面色不虞，递给她一罐。
　　服用向导素后，宋星辰瞬间找回曾经的掌控力，自主调动感官，大幅度提升了嗅觉。
　　她快速凑近希娜的额头，紧紧贴住皮肤，一路沿着脸颊、嘴唇、脖子往下闻。
　　闻到了。
　　宋星辰面色凝重，比苏宝石被迫给讨厌的家伙送向导素的脸色还难看。
　　苏宝石急了，“喂，你闻出什么没有？□□，她生病了？”
　　“苦涩的。”宋星辰伸出手指，“尤其在靠近口舌与食道的位置。”
　　苏宝石觉醒时间太短，他听不出宋星辰的言外之意，还自顾自追问：“什么意思？”
　　“不是生病。”施祁和宋星辰对视一眼，他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确认，“希娜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