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图景》叭啦叭叭叭

16、“防护区”重逢

　　十月考核期落幕的当周，整个学院都有五日休沐假期。无论是□□或者学员，大多都会趁这段时间返回家人朋友所在的“防护区”。
　　宋星辰早早登上离开校区的飞行舱。收到婚姻申请函后，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放弃前线作战的机会，转而投向指挥部门。
　　同时，她与齐鸣骁的临时结合报告提交过后，按理要补签结合申请，再申请切断连结，可两份文件她都没收到。趁着这次休假，她打算找负责善后的齐鸣骁问清楚。
　　“哟，真巧。”
　　身旁的座位有人落座。
　　宋星辰显得很意外。她注册成为预备役后，莫名其妙受到诸多冷遇，便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判断。由于注册时间晚，在别人忙碌于十月的考核期时，她恰好轮空，算是过了一个月的过渡期。
　　看清身旁的人后，宋星辰惊喜地喊出她的名字：“希娜！许久不见，莫非你、你觉醒成为哨兵了吗？”
　　“这倒没有。”希娜的神色有些许落寞，但很快抹去低落的情绪，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我接手的一项课题需要用到哨兵与向导的身体数据，所以这个月一直在跟哨兵的考核项目，现在刚好告一段落，准备回防护区的研究院。”
　　宋星辰恍然大悟，“难怪我们错过了。这个月的考核期我全部轮空，只做些基础训练作为过渡。忽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挺难适应的吧。要是能早点碰上还能做个饭搭子。”
　　听到最后三个字，希娜抿嘴轻笑，“好啊，等数据上传到研究院的数据库里面，我就请假出来。在防护区居住的人，大概只有吃饭还比较自由。说起来，我这次认识了一个很好的饭搭子……”
　　航线距离有上千公里，飞行时间超过三小时。希娜因困倦早早睡去，而宋星辰为了即将见的人，惴惴不安。她靠窗而坐，外面阳光刺眼，她失眠了一路。
　　飞行舱落地后，宋星辰叫醒希娜，接下去，她们有各自要走的路。
　　分别前，她们定下约会时间。希娜摆摆手去找前来接她的助手，“下周见。”

　　位于防护区的住处已经许久无人踏足，门前信箱里塞满各种信件。
　　宋星辰掏出鞋柜最上层的一双靴子，撩起袖子探进鞋底仔细摸索，轻易翻找出家门钥匙——约一寸长的磁片。她把磁片贴到门把手上，随后输入密码，“啪嗒”一声，锁开了。
　　“幸好这电子锁还有电。”她在门口换上属于自己的那双拖鞋，敞开房门换气。“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宋星辰倒很自在，开始翻找附近的家政服务，约定好上门时间后，她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出门了。
　　防护区内基本维持着灾难来临前的生活方式，为了营造出往日生活依旧的假象，哨兵和向导也禁止私自启用机甲。
　　在经历两小时车程后，宋星辰头昏脑胀地飘下大巴，总算抵达位于防护区与中央区交界处的疗养院。
　　她还要去见一个人，做最后一次放弃精神图景的确认。

　　齐茗笑仍旧带有精神图景破裂的后遗症，但因为迅速移植了新的图景，所以原本的创伤已无大碍。只留下一点点后遗症，实在是万幸。按理来说，她早就该移出所住的病房，可凭齐家的声势，硬生生住到现在。
　　见面寒暄时，齐茗笑的神色显得极其古怪。
　　“我没打算反悔。”宋星辰安慰她。
　　可齐茗笑摇摇头，似有话要说，可又无从开口。她隐晦地暗示，“待会我哥会过来找你。施祁也一起。”
　　宋星辰错愕，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施祁的行踪会从外人口中说出，某种遭到背叛的刺痛扎进她的心里。
　　“难道你们还没有切断连结？”
　　遭受过图景破碎的向导无法再上前线，如果施祁要继续服役，必然会换新搭档。莫非施祁也选择退役？可他要是退役，且发来婚姻申请，更应该切断连结才对。
　　齐茗笑出于愧疚，坦白了。
　　“我退役之后会追随施委员长，如果有了这层关系，齐家和施家相当于结成盟友，甚至——姻亲。”
　　齐茗笑占用了眼前这名年轻向导的精神图景，又即将抢走她最亲密的异性朋友，尽管是形势逼迫，但至此为止，她年轻的生命初次尝试如此霸道的行径。
　　“哈哈，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联姻这种东西。”宋星辰笑得勉强。包里那张已经填写了一半的婚姻申请忽然沉重起来。
　　原来我与齐茗笑，始终只能留下一个人。
　　宋星辰的人生规划中自然有施祁的一席之地。
　　“你说真的？”
　　沉默片刻后，她意识到齐茗笑是认真的。“如果我真的和施祁结婚，你怎么办？到时候追随委员长的人可就换成我了。”
　　齐茗笑故作轻松，“再怎么样我都还是齐家的女儿，有个强大的哨兵哥哥。施委员长应该也会收下我吧。”
　　听她这么说，宋星辰稍微好受一点。她心中那杆秤渐渐偏向“答应”的托盘。
　　“别这么不情不愿，”齐茗笑瞥向窗外，她的余光扫视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并排走向疗养院大楼。“我可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才拱手让出这么珍贵的资源。”
　　“婚礼让你坐主桌吧。”宋星辰开玩笑，如何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窗外有一株云杉甚是眼熟，宋星辰忽然意识到这里改建为疗养院之前，曾经一度作为临时体检中心。
　　她的基因采集、匹配，全部是在这栋楼里进行。
　　由于自身有着双属性，体检中心为她分别匹配了合适的哨兵与向导。
　　对，那名哨兵就是施祁，匹配度非常高。所以她没去见另外一名匹配给她的向导。现在回头去找人家还来得及吗？
　　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人家也早已找到了匹配对象，估计都结合好多年了。说不定还跟她在前线合作过。
　　楼道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一瞬间就听出来访客的身份。
　　宋星辰转头告辞，“回头见！就说我走了。”
　　说完，她拉开窗户，翻身而出。
　　当身影消失在窗边时，两声敲门声礼貌性地响起，随后房间门打开了。齐鸣骁和施祁先后进入房间。
　　尚未解开的连结，以及，被迫断开的连结，让在场的两位新访客都感应到了什么。
　　齐鸣骁看向窗外的云杉，然后问妹妹：“刚才我开门进来的时候，你窗外那棵杉树好像晃了两下。解释一下。”
　　齐茗笑思索片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法：“宋星辰说她走了，但没走门。”
　　“这家伙，就这么不想见我吗！”施祁大力地捶打房间门，然后大步迈向窗户，似乎势要将临阵逃跑的人捉拿归案。
　　“等等！”齐茗笑伸手揪住施祁的衣领，“你现在去她可能会不好意思。”
　　“呵，她还在羞愧当时跟我切断连结吗？”
　　“那倒不是。”齐茗笑撒开手，“她今天来做最后的确认，放弃掉移植给我的精神途径。而且言语间，似乎既想回避着你，又想暗暗打探消息。”
　　施祁有点得意：果然还是离不开我。
　　“所以，我故意透露家里有让我们结亲的打算……”
　　施祁震惊回头：“打住，你别当真了吧？只说好让我妈妈引荐你加入团队。我的婚姻申请已经填好一半，就等她填另一半！”
　　“呵，真自信。祝你梦想成真。”

　　翻出窗外后，宋星辰顺着云杉树干慢慢滑落到下一层，找准角度攀住窗框，几下捣鼓开松动的枢纽，开窗，跃进房间。
　　那是一间废弃文档室。

　　“啊啾！”宋星辰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封闭已久的空间，漂浮着一股时光停滞的独特气息。
　　门窗因松动而产生的缝隙，也带入了足够尘埃。
　　此刻，她应该趁着无人发现，快步走出房间。可刚抬脚她就踢到又硬又重的物件：装满文件的纸箱子。
　　这种低矮的纸箱子几乎填满走道，宋星辰附身去搬移，谁知侧身躲开一盆装饰用的假兰花，却转身碰倒了叠放的文件夹。“啪啦”两声轻响后，宋星辰才腾出空隙直起身。
　　她连忙俯下身要去捡，但手里捡起的文件夹上布满薄灰，她犹豫，废纸一堆，还要不要继续捡呢？
　　宋星辰手指擦拭过的地方露出文件夹的标签，是个写有年份和月份的标签，想来这些文件夹多半是按照时间顺序在排列。
　　推算时间，就是这座疗养院作为哨兵向导临时体检中心那会儿。
　　左右无事，宋星辰先决定满足自己略微兴起的好奇心，顺便再消磨点时间躲避与施祁碰面。
　　“2819年，2818年，2817年……找到了！”
　　2817年，她与施祁匹配成为搭档，同年，结束从预备役毕业，正式入队服役。宋星辰找到了存放2817年档案的箱子，里面的某个文件袋装有她曾经的资料。
　　时间过去太久，宋星辰对具体月份日期的记忆十分模糊，她只能耐着性子往后一页一页翻过去。
　　一边翻阅手中文件，一边细细回忆往事。
　　印象中，当时下着雨，她连续几天撑着把破伞四处奔走。脆弱的伞骨跟伞面难以经受颠簸，彼此关系越发生疏，已经脱钩三四处了。
　　等到见面那天，她坐最早的班车，提早许多时间抵到这家体检中心。医护人员还在做开门前的准备工作，她收起手中残破的雨伞，一个人静静地等在入口处的屋檐下，转伞找折断的伞骨。
　　结果转出的水珠差点溅到一名撑伞的少年。
　　那少年收起伞，好奇地看她用缠绕电线的废弃铁丝小心修复伞骨。等听说她要去跟未来的搭档见面时，少年就把自己的好伞换给她。
　　“给你吧。”
　　宋星辰自然拒绝了，她不想要任何施舍与怜悯。
　　少年坚持：“其实我明天就要来见我匹配的向导了。你修复的伞样式别致，我想，拿这把伞见我未来的向导，她肯定会对我留下好印象。”
　　这种借口听上去荒唐极了，可少年神情认真，让宋星辰莫名其妙相信了那番说辞。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换伞的请求，甚至还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一件。
　　“行，祝你好运！”
　　如今回忆起来，宋星辰虽然能串起当天的前因后果，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少年的脸。
　　记忆仿佛被人用一只橡皮小心擦去，这种手法，像极了向导的手段。
　　是那少年干的吗？可他明明是个要匹配向导的哨兵啊……
　　等等，如果他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双觉醒属性呢？如此便能成立了。既会向导的手段，又同哨兵一样匹配向导。
　　“可他图什么呢，闲得慌吗。”宋星辰想不出来对方的目的。但也托了这件事的福，她记起来当时应该在四月份左右。
　　确定了月份后，宋星辰翻找的速度飞快提升。
　　她挨个拎拣出四月份的六个文件袋解开翻找，“7号，8号……11号，12号……17号，18号，19号……19号！预备役学员宋星辰（双属性）-预备役学员施祁（哨兵）。原来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泛黄的排期名单轻轻一扯就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宋星辰看到后面的“20”。
　　跟她交换雨伞的少年说，他将于次日去见自己匹配的向导，倘若他所言发现，那么他的名字应该就在20号的排期名单上。
　　宋星辰立马翻看20号的排期名单，待看清楚在她后面的名字后，她的心脏瞬间加速跳动。——
　　预备役学员宋星辰（双属性）-预备役学员齐鸣骁（双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