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图景》叭啦叭叭叭

15、期待

　　夜幕降临，西边的星辰最先亮起。
　　希娜轻轻揉眼睛，隔着眼皮去调整内置镜片的位置，再睁眼，打水的人回来了。
　　\"气温降得太快，靠岸边的湖面都结起薄冰了。幸好没叫你去。\"他拧开瓶盖，把水倒进自热火锅最底层的生石灰，热气瞬间窜进。\"好烫好烫！\"
　　苏宝石战术性后仰，希娜眼疾手快端着铺好食材的隔层盖上，甜腻的番茄味顺利飘出，他俩对视一眼，击掌庆祝。
　　希娜拆开自热火锅包装内赠送的餐具袋，问他：\"筷子和叉子，你用哪个？\"
　　\"不用，我吃压缩饼干。\"
　　他抽出餐具袋里的纸巾撕开两条，搓成小团塞进鼻孔，以抵挡过分浓郁的香气。
　　水壶是户外款的，自带加热功能，避免野外喝生水。一会儿工夫，刚从湖泊里舀的结冰生水就烧开了。
　　苏宝石重新拧开盖子晾凉，然后才抽出裤兜里早已备好的压缩饼干，撕开真空包装，准备就着水吃点。
　　对面的希娜手捧一次性碗筷，内心隐隐生出无限罪恶感。
　　\"好罪恶……你在啃寡淡无味的压缩饼干，而我却要吃番茄锅底的牛肉、笋片、海带结，这样也太对不起你了。\"
　　她整个人被撕成两半，一半是同甘共苦的良知，另一半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本性。
　　\"喂，你别是故意装可怜，好骗我连压缩饼干都贡献给你吧？\"
　　苏宝石算算时间，这自热火锅估计煮开了。他索性夺过希娜手中的碗筷，夹了好些肥牛卷进碗里，再重新塞回她手中。
　　\"吃！\"
　　言简意赅。她再推辞，下回说不准要直接塞她嘴里。
　　\"这学期的考核季度快到了，哥得控制住自己。要不是吃这些会降低操作精准度，你保证连半块肉都抢不走。\"
　　说来也奇怪，虽然哨兵操作的精神力，可偏偏精准度却跟周身的全部感官息息相关——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他们要保证减少刺激，以提升对于精神力操作的准确性。
　　某种方面讲，从觉醒之日起，他们便要为了哨兵的荣耀，牺牲几乎所有世俗的欲望。
　　希娜是真饿了。自太空基地返回地球起，她已经超过20个小时未进食，当下扫空碗内所有的肥牛卷。番茄汤汁流进喉咙中，刺激得她忍不住轻咳。
　　\"水！水！\"
　　苏宝石手忙脚乱递过去水，刚凉好的，他自己都没喝上一口。
　　“噎着了，还是呛着？”
　　“平时的工作餐全是无味营养素、糊状补充剂，喝番茄汤远得好像上辈子。”
　　咀嚼饼干的苏宝石停顿了，疑惑地问：\"你们这些非觉醒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吃营养素。\"
　　\"你看得出来？\"希娜诧异。哨兵向导起码在外观上与常人无异。
　　\"刚才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我放了只小可爱陪你。\"
　　希娜试探道：\"你口中的\'小可爱\'是否拥有可爱动物外形，且更为普遍的称呼是\'精神向导\'？\"
　　\"没错，大概长这样！\"苏宝石右手举起智能机，屏幕上显示出一只黑白相间的边牧。而他的左手则放到某个虚空的位置，做出抚摸动作。
　　希娜根据哨兵的动作，推测出了小边牧的大致方位，然后探出手，在大约是头顶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又翻过掌心去撸下巴，动作真实地仿佛真能看见边牧的位置。但他们二人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你平时为什么要吃营养膏，\"苏宝石仍旧记得希娜避开的问题，\"签过保密协议？\"
　　\"签过，我挑些能说的告诉你吧。\"希娜收回手，歪头想了想。\"除了哨兵和向导之外，普通人经过训练后也可以飞往太空的。\"
　　\"听着像科幻。\"
　　\"人类科技早就能实现了。可问题在于这种传送效率极低，对人员素质要求又极高。相比之下，哨兵向导仅仅用精神力驱动机甲就可以直接穿梭于太空与地球之间，才导致太空几乎成为哨兵向导专属的领域。\"
　　\"包括食物吗？\"
　　\"尤其是食物。\"
　　他们同时沉默了，各自以咀嚼食物的方式缓解尴尬。
　　\"教师食堂开放正常餐食。所以，你——您是□□吗？\"苏宝石越发觉得时间难捱。在读学员与□□之间天然存在壁垒，他此刻用如坐针毡形容也不为过。
　　希娜敏感地听出他语气中多出来的别扭，安慰道：\"别怕，起码今天还不是。\"
　　对面的哨兵略微好受些。
　　希娜斟酌措辞：\"我即将做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让无望的人拥有希望，送洞穴中的人登上星空。有人说这件事情困难但正确，而我认为它是困难且正确。\"
　　她看向星光下的年轻哨兵，温柔地发出邀请：\"期待\'星辰方舟\'的诞生吧。\"

　　初始一个月的时光过得飞快。
　　宋星辰孤独又规律地踏入自己的训练计划。预备役的同期学员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全都显得极其疏远。
　　所幸除了疏远之外，并无更多过分行为。她也知趣，便每每在清晨时分，刻意提早一个小时从所住之处的湖泊蜿蜒而下，沿着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做个晨训，刻意避开人群熙攘。
　　前几日，从首都塔寄来一封加急公文。宋星辰原以为要么是对于自己的审判结果，要么是与齐鸣骁补办的结合申请，可公文内容却跟东二区那场战役毫无关系，而是——施祁的结婚申请。
　　\"他又何必呢……\"
　　复印件上，施祁的证件照还是他们半年前一起去更新的。宋星辰上手摸了摸，随后打开通讯器，翻找出施祁的号码。
　　之前她试图联系过对方，不过被单方面拉黑了。
　　现在这份结婚申请寄过来，估计是表示她已光荣脱离黑名单列表，应该主动联系施祁好好谈谈。
　　重新开启对话的难度比宋星辰以为的要大。
　　彼此关系亲密的时间太久，导致她早忘记该如何重新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讲话。况且她所要说的话、谈的事，必然要违背施祁加急送来结婚申请的初衷。
　　他们此生无法再成为搭档。施祁此刻应当处于寻找新向导的关键阶段。
　　若要维系两人往日的亲密无间，唯有结婚一条路。
　　宋星辰明白他的好意，却不能接受。她决定为了他们伟大的友谊——拒绝他。
　　可一想到时隔多日后的谈话要以“拒绝”为开头，她又几番犹豫。
　　“星星？申请函显示已签收，”对面的消息发了过来。“赶紧签字。签完以后带着来见我。然后解除预备役身份，我会拜托妈妈安排你去她的部门。”
　　一瞬间，宋星辰连呼吸都停滞了。
　　条件太诱人了，施祁的母亲施清兰，哨兵指挥部总指挥委员长。如果自己真的“走后门”跟随了她，虽然行事难看，但极有可能从此往后平步青云。
　　那一瞬间，说没有动摇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