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肖像画》彼岸牵手

18、控制

　　黑暗中，漂亮的蓝灰色眼眸熄灭了最后的一点亮光，环抱着宣祎的双手缓缓放下，祁念叹了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
　　纠缠后的热气还未退散，锁骨上的牙印还残留着湿意，可他这么一退，宣祎顿觉一阵空落落的。抬眼瞧见方才还粘在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的小孩身形一晃，垂着脑袋就缩了起来，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宣祎哑然，酒精没烧完的理智让他意识到方才的失言。真是……怎么就说了这些，怎么喝了酒嘴上就不把门了？
　　“祁念……”宣祎俯身，温声唤了两遍，“小家伙？”
　　“嗯……”祁念在他的手伸过来快要抚上脸颊时偏头一躲，跟着轻轻应了一声。动作幅度不大，却摆明了抗拒的意思。
　　宣祎不禁一顿，默然收回手，心里不免懊恼起来。
　　“哥要去洗澡吗？浴室就在那边，洗了澡会舒服点儿……”
　　祁念不肯抬头，随手指了个方向，宣祎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着声音闷闷的，越来越小，像委屈得不行还要强装没事儿。
　　真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宣祎抬手将头发往后撩了撩，耐着性子在祁念身前蹲了下来。赶在这会儿，宣祎也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太会哄人，字字句句在嘴里徘徊了一阵，最后吐出来的也只是一句：“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知道。”没等他说完，祁念便“懂事”地接过了话，“我知道……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漂亮、温柔、又贴心懂事的……我、我这样的，能让哥多看两眼自然不是因为我比别人好……我不是没想过，就是……是我多嘴问一句了，哥别放在心上。”
　　他这么说着，说自己一无是处，说自己知道，好像他根本不配，能让宣祎多看两眼都跟中大奖似的——说是别放在心上，宣祎却越听越不对味儿，这乖乖巧巧的小子像是拿了把小刀，不轻不重地往他胸口上扎，让他想不在意都难。
　　“其实、这样也好……早明白也好……”
　　“祁念——”
　　“让我早点儿认清了，心里有个准备，以后也不会……”
　　“祁念！”宣祎呵止了祁念的自言自语，伸手扼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脸来看着他，“……你在嘟囔什么？”
　　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剔透的水，仿佛下一秒眼眶就挡不住了，只借着阳台透进来的那点微弱的光亮，宣祎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这张脸上的忧伤。宣祎蹙了蹙眉，语气明显有些不善，“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你要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凑到我跟前我都不会看一眼。看着我——”
　　宣祎的强硬不是混沌的醉态能盖过去的，祁念吃痛，怯生生地看着宣祎半睁着的桃花眼，水雾朦胧，却凌厉不减。
　　“呵，你玩这出是真是假？”宣祎笑了起来，嘴角浅浅的弧度美得惊心动魄，“看着，看仔细了——我瞎了吗？你，要不是足够好，要不是……好到让我止不住喜欢，我能纵着你在我身上这么闹？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来者不拒，随便什么人都行？”
　　宣祎放下手，祁念没有再低下头，更没有收回紧盯着宣祎的视线，就这么瞪着亮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
　　“你是让我想起了从前——”宣祎合了下眼，忍不住叹息，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但从前那个人……他比不上你。”这话说出口，宣祎也愣了下。是真是假，是肺腑之言还是脱口而出的花言巧语，是真的喜新厌旧还是拿深刻在记忆里的白月光哄眼前人开心……他不知道了，被酒气熏成这样的脑袋已经想不出什么答案了……
　　祁念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哥，你这么哄我没用。”
　　“什么？”宣祎挑了挑眉，索性也坐了下来，放下一条腿，倚着身后的墙壁，调整下姿势，笑盈盈地看着朝自己慢慢靠近的祁念。
　　“毕竟是让哥记到现在的人……都说骗人的话往往都很好听，果然……”祁念吻上宣祎，轻啄了一下，在宣祎要回应他时，异常干脆地撤了回来，耷拉着眉眼，似乎完全没领会到宣祎的意思。
　　宣祎眯了眯眼，眉心一皱，“就这么不可信吗？”
　　“嗯。”祁念草草抹了把脸，起身去开灯。在宣祎看不到的地方，脸上泪痕未干的少年暗暗勾了勾唇角。他还是高兴的，至少这样的宣祎还愿意哄他。真假不究，只这样也像是吃了口蜜糖，甜甜的滋味直钻心底……
　　柔和的灯光亮起，宣祎这才看清身处的地方。几十平……约莫八九十平的小屋，可能还没有他家卧房套间的一半，说不上多宽敞，但一点儿也不局促。略掉一切花哨的设计，只管简单实用；暖白与焦糖色碰撞，营造温柔舒适的主调，各处又有大小绿植装点，一眼清新，大方美观。每一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杯一盏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好像连百合竹的枝叶朝向都很讲究。
　　祁念拿了药箱过来，伸手将宣祎从地上扶起，“有点儿简陋，委屈哥了。”
　　“不会，我喜欢你这儿。”宣祎跟着祁念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由着他将受伤的那只手放在腿上。
　　“真的？”祁念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还不至于每句话都哄你。”
　　祁念笑了笑，“那——话都说出口了，哥会经常来吗？”
　　祁念的眼眶红红的，浸了水的眼眸澄净透亮，借着温暖的灯光瞧，格外惹人怜爱。
　　宣祎凑近，气息有意无意地喷洒在祁念脸上，“看你——”
　　祁念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心跳声震耳欲聋。宣祎越凑越近，却始终没有吻上去，那花瓣似的红唇欲触不触，就这么若即若离地勾着人……漫长的等待让祁念快疯了……
　　“行了，就这样吧，不用费事儿了。”宣祎毫无预兆地站起身，祁念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浴室在哪儿？我要洗澡——”
　　“可是……哥，你的手不能沾水……”
　　宣祎已经找到了卫生间，径直走了进去，“没事儿，去帮我找身干净衣服。”
　　“哥！”祁念跟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宣祎向来不是听话的主儿，另一只手已经扯开领口、开始解衣扣了，不过两三颗，大片雪白的肌肤便映入祁念的眼帘。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最能挑起不该有的欲念，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偏又没尝过什么荤腥，祁念一时呼吸凝滞，脑袋里轰然炸开，把平时梦到的、偷偷藏起来的、背地里又抑制不住胡思乱想的……都炸得乱七八糟，彻底乱作了一团。
　　宣祎多少是有些洁癖的，沾染上酒气、油烟味的衣服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穿，一心只想洗个澡换身干净清爽的，偏祁念还要拦着，不识趣地将他两只手都攥住了。
　　“哈……我要洗澡。”宣祎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松手……”
　　被牵扯到胳膊上的伤，祁念吃痛地皱起了小脸儿，“不行！手伤成这样，至少……至少……”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宣祎修长的脖颈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气息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与宣祎的缠绕在一起。橙花香丝丝缕缕地溢了出来，是雪松玫瑰勾的……祁念猛然别过脸，看着墙上的瓷砖缝稳定心神。
　　“……”宣祎看在眼里，不由地笑出了声，“要不你帮我洗？”
　　“我……”祁念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体内气血翻涌，一下子连耳根和脖子都染红了，也不知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停浮现。
　　宣祎笑而不语，抽回手，不紧不慢地脱下上衣。
　　“真的、不能沾水……”祁念嘴里还在念叨。耳边不间断地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接着，解开金属扣的一声脆响仿佛是击在了他的心头最不堪一击的地方，不轻不重的一下让他浑身一颤。
　　“所以、你到底……”
　　“砰——！”
　　宣祎呆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将脱下的上衣搁在一旁的置物架上，转脸见祁念还低头杵在那儿，刚想开口问一句，这小子就风风火火地摔门出去了，关门的一下惊得宣祎一激灵。还没说什么呢？这是干嘛呀……
　　宣祎晃了晃，揉了揉眼睛，脱下裤子和衣服扔在一块儿，转身走进淋浴间。
　　边上的小窗半开着，深夜的风还是带了点儿凉意的，好在水还热着，这个天冷到不至于，就是热水冲在破开的手背上，多少是疼的。
　　“等等！哥……”
　　宣祎站在花洒下，扭头望了望去而复返的祁念，看不清，不知道他手上拿了什么东西。
　　“你……”祁念听到水声就冲过来了，但还是迟了。
　　“嗯？要一起吗？”宣祎也就是随口一问，这会儿被热水一浇，倦意悉数上涌，也没多少逗弄小孩的心思了。
　　祁念没理会他，两步上前，抓过宣祎那只受伤的手，不敢乱瞥一眼。先前涂抹的药早被冲干净了，祁念拧着眉，拿过干毛巾擦干水渍，“哥就不能等一下吗？又不是铁打的……不疼吗？”
　　宣祎歪着脑袋看着祁念将一次性手套戴在他手上，一不小心，水就流进了眼睛。宣祎下意识想收回手去揉，被祁念死死拽住了。
　　“别动，哥乖一点儿，包好了我就出去……”
　　闻言，宣祎反手抓住祁念，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将他带了进来，“出去干什么？”
　　一下从头淋到脚，祁念刚站稳，又被推着胸膛抵在了墙上。祁念看得清楚，宣祎穿过细密的水帘，光裸的身体缓缓贴了上来——一双眯起来的桃花眼泛着红，沁着湿意的魅态分外动人心弦，明明绝美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猩红的舌头探出口，宣祎刻意缓慢地舔了下祁念的下巴。
　　“哥……别……”
　　冶艳的深红色长发蜿蜒地披在莹白的身体上，水流顺着发丝滑落，宛若缓缓淌下的红酒。
　　祁念想推开宣祎，却在碰到他时猛地收回手。
　　“别什么？”宣祎的声音低了下去，又轻又缓，掺着喘息声，黏糊糊的，听得人心神荡漾，“真不想？”
　　“我……不是……哥你喝醉了，我不能……”
　　祁念目光躲闪，宣祎不解。不能？不能什么？趁人之危？不对，真要说，趁人之危的应该是他吧……
　　宣祎直起身，与面红耳赤、呼吸紊乱沉重的祁念拉开些距离，淡声道：“随你。”
　　“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看着小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宣祎的嘴角挑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
　　祁念冲出浴室，脱力地跌坐在地上，胸腔内剧烈震动，一阵眩晕耳鸣，腺体胀得发痛。客厅里、整个屋里都飘着宣祎迷人的芬芳，无处不在……被强力抑制的信息素一遍一遍地狠撞着腺体，迫切地想要脱离束缚，放肆地与那美妙的雪松玫瑰纠缠在一起。
　　疼……好疼……
　　快要……快要控制不住了……
　　祁念攥紧胸前湿透的衬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不行……不行……还不是时候……会吓到他的，他会、讨厌我的……
　　在熊熊燃起的火即将烧断最后一根理智的线时，祁念挣扎着在边柜里翻到了抑制剂，一针，又一针……祁念疼得冷汗直冒，手还在娴熟地往腺体里扎着针……
　　“哥，换洗衣服我放在门口凳子上了。床在楼上，你洗好了就先休息吧——”
　　“……好。”
　　祁念不敢再推开那扇关着极致香艳的门，甚至想都不敢想，按住乱飞的思绪，狼狈地逃进楼上的卫生间。
　　主卧室在二楼，连着露台，外带衣帽间和书房。老城区的房子不大，空间有限，但一间客卧还是能备下的，但祁念显然不打算告诉宣祎。
　　祁念洗完澡，将自己收拾干净后也基本冷静了下来，两针强效抑制剂逐渐生效，他再次变回了没有味道的Alpha。
　　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宣祎正顶着毛巾、穿着他的衣服、昏昏沉沉地倒在他的床上——应该是头发擦到一半撑不住要睡着了。祁念呼吸一滞，自心底泛起阵阵甜蜜，有什么软绵绵、暖乎乎的东西填满了心房，这之前都是只会出现在梦里的画面……
　　“……哥？”
　　“嗯……”宣祎漫应，声音几不可闻。
　　祁念伸手抚摸着宣祎还滴着水的长发，忍不住俯身偷亲了一口，“吹了头发再睡，不然明天要头疼了。”
　　“嗯……”宣祎嘴上答应，人是动也不动。
　　祁念笑容宠溺，语气温柔，“我帮你吹？”
　　“嗯……好……”
　　祁念拿来吹风机，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扶起意识模糊的宣祎。
　　宣祎醒了，抬手揉了揉额角，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睨着身旁的祁念。头发是乱的，表情是懵的，深灰的T恤穿在他身上大了不少，领口滑到一边，几乎露出半边肩膀。宣祎呆了一会儿，抓了把半干的头发，视线落在祁念手上的吹风机上。
　　祁念笑着提醒道：“哥，来吹头发——”
　　“……喔。”宣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祁念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分开长腿跨坐在他腿上，“吹吧……”脸埋进祁念的颈窝，环抱住祁念的腰，微微动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准备继续睡了。
　　祁念吞了吞口水，瞪圆了眼睛，双手无措地停在半空中，浑身僵硬。
　　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