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肖像画》彼岸牵手

14、代为补偿③

　　里侧的包厢布局略有不同，除了适合多人聚餐的圆桌，主要还是以开放式吧台为主。
　　宣祎在长长的桌台前落座，早有厨师和侍应生在里面等候。
　　“宣少今天想吃什么？除了新到的和牛，海鲜也不错哦——”
　　“老规矩，看着来。”宣祎刷着手机，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茂茂挨着宣祎坐下，递给厨师一个眼神，厨师会意，微一颔首，立即与身旁的助手开始根据今天最上等的食材准备菜品。
　　“宣少，那么帅的宝贝儿是在哪儿找的呀？”茂茂托着腮面向宣祎，欣赏着那张绝美无双的脸，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我怎么就找不到呢？难不成只有长得好的才有这种运气？”
　　宣祎勾唇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还有这种好事儿？我怎么就遇不到呢？真不公平……”说着，茂茂起身绕到宣祎身后，翘着手指勾开宣祎的衣领，眼尖的他刚才在楼下就注意到了，“哎哟～瞧瞧这一脖子的印儿——两指宽的choker都遮不住。”
　　一脖子是夸张了的，但在宣祎这张完美无瑕的冷白皮上，这些深深浅浅的印子就像在白纸上晕开的鲜艳颜料。宣祎出门前是照了镜子的，左看右看的都觉着不妥，没办法，只能找了条黑色的绸带颈饰缠在脖子上。但遮住了这一块儿，又挡不住另一块儿，大热天的又不能真穿个高领出来。
　　“以前可没见过谁在你身上留下这种暧昧的痕迹，啧啧……”茂茂笑得像只狐狸，“不会是宣少的真爱吧？就这么被我见证了？”
　　“你在说什么？”宣祎笑出了声，拍开茂茂的手，微微侧目，镜片后一双翦水银瞳艳丽至极，“小孩没轻没重的，还没立规矩呢。”
　　茂茂不免被那双眼睛的惊人艳色给蛊惑到了，心里不由地感叹，如果不是眼底深处那抹怎么都化不掉的冰冷，真的会让人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沦陷……
　　“啊？这样啊——”茂茂坐回座位上，抬抬手示意厨师和侍应生开始上菜，“还以为这回是个不一样的呢……那既然小孩子这么没分寸，宣少不如——把他让给我吧。”
　　宣祎接过晚餐的第一杯酒，神色依旧淡淡的，“你想要他啊？”
　　“当然想要啊！人家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种极品小帅哥了，馋得不行不行的～”
　　“是吗？”宣祎抿了口酒，唇角上扬，“可惜啊，他不是车，不是表，也不是包——他还不是我的私有物，没法说给就给。想要，你得自己争取。”
　　听到这个回答，茂茂撇了撇嘴。看来，这回这个漂亮小子真没什么不同啊……
　　“但是茂茂，你最好在我失去兴趣以后再努力。”
　　水波潋滟、顾盼生情的桃花眼隐隐结上了一层霜，茂茂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别认真嘛宣少……”茂茂观察着宣祎的神色，却也只能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
　　“我也是开个玩笑。”宣祎夹了片作为前菜的酒汁鲜鲍，看了眼正在准备片鱼肉的主厨，“刺身就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
　　厨师看了看茂茂，随即恭顺道：“是。”
　　随着“滋滋”的烤肉声传来，肉香味充斥了整个空间。
　　“你吃过了？”
　　“没啊，人家接到宣少的电话就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了，又要化妆打扮，连新钓的宝贝儿都撂在家没工夫搭理，还吃饭呢……”
　　说话间，一样的餐具和菜品也给茂茂摆上了一份。
　　“哎，宣少，你猜上一个坐在这个包厢里的是谁？”
　　宣祎不紧不慢地咬了口现烤的厚切牛舌，半开玩笑道：“嗯？敢情这不是我的专属包厢啊。”
　　“哎呀～又不是外人，那是你……”茂茂看向宣祎，抿了抿嘴，又收住了滚到嘴边的话，“你猜嘛～”
　　“我上哪儿猜啊——”宣祎慢条斯理地吃完刚刚塞进嘴里的东西，在茂茂准备公布答案时，开口道，“宣崇泽还是宣姝？”
　　茂茂夸张地瞪圆了双眼。
　　“不对，宣崇泽应该没时间——宣姝一个人来的？”
　　“哇，总感觉宣少什么都能猜到呢～”茂茂一脸迷弟式的崇拜，好像完全忘了是自己说漏嘴的。
　　宣祎有些无语。
　　“不过不是姐姐一个人来的哟～”
　　宣祎眸光闪动，道：“还有新男友？”
　　“不是——什么新男友啊，那可是姐姐精选的未婚夫～”
　　宣祎眨了眨一双桃花眼，似是头脑风暴了一番，“啊，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茂茂有些惊讶，“宣少不会还不认识他吧？怎么说也是准姐夫啊……”
　　宣祎的反应已经充分说明了，“她什么时候订婚的我都不知道。”什么认不认识的，他连那位准姐夫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茂茂靠近，道：“那、姐姐怀孕你肯定也不知道咯——”
　　宣祎放缓了咀嚼的动作，转过脸，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眼底无声地闪过一抹诧异。
　　茂茂嬉皮笑脸地朝他比了比手指，“宣少很快就要当舅舅啦，已经快三个月了哦～”
　　宣祎顿了顿，冷笑一声，俨然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看来是要奉子成婚了。”
　　“嗯。”茂茂应了一声，表示认可，“但是说实话，姐姐的眼光下降了不少哎——我先前一直以为姐姐跟我一样，喜欢的是那种惹眼的、跟男模似的伴侣，现在这个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甚至还有点儿……‘软’。样貌也没有多出色，小鼻子小眼的，一点儿都不大气。不谈门第家世，看着也就是个普通的Alpha，怎么也不像能配得上宣家大小姐的样子。”
　　茂茂这回背着人说的八卦宣祎是听进去一些的，毕竟是自己家的事儿，多少还是有点儿兴趣的。
　　听着茂茂对准姐夫的主观印象，宣祎不禁觉得好笑。要配宣家大小姐，怎么可能绕得开门第家世——应该说除了门第家世，别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宣祎问：“人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什么教授吧，教什么的就不知道了。姐姐那天来其实就是为了给他牵线搭桥的，听说他想进A大工作。”
　　宣祎似有似无地挑了下眉梢。宣姝真是对得起她的恋爱脑啊，对每一任都这么费心，钱财、名声、人脉……要什么给什么，也不管结局如何。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菩萨。
　　“请的谁啊？”
　　“就A大的两位校董——贺总和冯总，不过贺总没有亲自来，来的是小贺总。”
　　宣祎神色微变，眉心皱了起来，“……贺锦臣？”
　　“虽然我不太熟，之前也没见过……应该就是他吧。人还挺好的，长得还贼帅！姐姐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应该是能办成事儿的……”茂茂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他还留了张卡片放在宣少你专属的那块酒墙上，说等你下次来的时候给你的——我让人拿上来。差点儿忘了……”
　　宣祎瞳孔一颤，桃花眼中轻轻荡漾的清波仿佛瞬间凝固了。
　　在卡片还没送到手中的这段时间里，宣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等着。
　　不一会儿，侍应生就将一张手掌大小的折叠卡片送到了他手上。
　　【别喝那么多酒了，注意身体，小家伙。】
　　黑色的钢笔字，没有落款，工工整整、苍劲有力，和记忆里的字迹没什么两样。
　　“……宣少，是哪儿不对吗？”茂茂没有能将宣祎看明白的眼力，但迎来送往这些年，多少还是会点儿察言观色的。
　　宣祎默然了许久，被茂茂的声音拉回思绪，忽然五指紧握，不顾卡片的边边角角硌着掌心肉，硬是给当作废纸捏成了一团，而后随手丢在了一边。
　　“没有。”宣祎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酒，对侍酒师道，“我之前常喝的那款酒呢？”
　　年轻的侍酒师略显不安。宣少的挑剔是出了名的，他在进这间包厢前也被提醒过，他低眉顺眼，始终严谨，努力维持的专业外表下一直紧绷着。可在听到这话，不够自信的他抬眼，一不小心对上了那双银色的眼睛，一时竟忘了回话。
　　“怎么了宣少？今天配的酒不好吗？”茂茂望了一眼，忙拿起手边的酒杯，尝了一口和宣祎一样的酒——醇香、可口，配肉也不错，厨师和侍酒师的选择挑出什么大毛病。
　　“那个够劲儿——没货的话拿更烈的来。”
　　茂茂挥了挥手，示意侍酒师下去，“现在就喝那么烈的？待会儿不去第二场了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红润的微笑唇挑起不真实的弧度，“久别重逢，今天高兴，自然得疯一场。”
　　桌台上挂着几盏琉璃氛围灯，轻轻跳动的暖光打在那张冲击力十足的美艳面容上，不仅没有柔和了轮廓的锋利，反而在温柔的灯光中突出了更加魅惑销魂的致命危险——宣祎就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毋庸置疑，尽管他足够迷人，尽管他很善于掩饰和隐藏。
　　并不明亮的光照出了一些不常显现的东西，茂茂听懂了、也看懂了“疯一场”的意思。
　　“那——宣少想好去哪儿疯了吗？”
　　“好久没去拳场了，去转转……”
　　茂茂一惊，宣祎话音还没落，他已经叫了起来，“拳……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拳场我不跟你去啊，上次你脸上挂了彩，方少差点儿将我撕了……”
　　宣祎说的拳场其实是一家格斗俱乐部，也是一家以格斗为主题的大型夜场。擂台放置在狂欢的酒吧中央，酒精刺激着现场竞技，没有特定的规则，没有过多的约束，为了每日投注的巨额奖金，只有不顾一切的争斗，只有最简单的输和赢——这更混乱，也更疯狂。
　　宣祎如果只是单纯地想看看比赛、喝喝酒，茂茂是不会拦着他的，就算他在夜场里撒钱、一掷千金，都无伤大雅，但偏偏这位金贵的少爷是要自己上场的。他并不稀罕那点钱，甚至可以把奖金都让给倒地不起的对手做医药费，他只是为了找个场合、找个方式、再找个对手疯一场。可那些人哪有什么轻重啊，被钱激励着，还想站着听到全场的欢呼——这是很容易失控的，茂茂不想看到宣祎受伤，虽然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而且享受其中。
　　“你倒是怕他。”
　　“也不是怕方少……那地方姐姐也不让你去了，真要伤着哪儿……”
　　“还轮不到他们管。”宣祎不以为意，笑着给茂茂喂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周末我还得回家听训，怎么也不会挂着彩回去。”
　　茂茂向宣祎投去将信将疑的目光……
　　另一边，祁念和蒋书海离开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包厢，穿过走道，往三楼一侧的卫生间走去。
　　“所以，你们还不是恋爱关系，那他……”蒋书海有些疑惑，“他对你这么好，让你住他家，又请吃又请喝的，连对我们都这么大方……”
　　“是啊，他对谁都大方，对谁都很好。”祁念沉声道。
　　蒋书海看出了祁念脸上的落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他还是挺喜欢你的，别灰心啊，你们这才认识多久……”
　　“哈……”蒋书海安慰的话语让祁念更惆怅了，只见他走着走着突然转了个身，将额头抵在了冷硬的墙面上，“这也是个问题……”
　　“啊？”同样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蒋书海一头雾水，“又是问题……这么多问题吗？”
　　“你觉得他对我的兴趣能持续多久？”宣祎闭上双眼，郁闷地紧锁眉头，“死皮赖脸地粘在身边，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各方面都不出色，不够他多看几眼的……感觉他随时都会换了我……”
　　蒋书海一脸愕然，眼前的这个人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祁念了——众星捧月、意气风发的校草什么时候这样自卑、颓靡过？
　　“我没听错吧？你这是、焦虑上了？”脸蛋顶尖，身材顶尖，连在校成绩都是首屈一指的，虽说没有味道吧，但多少也算个优质Alpha。能以这个样子活一天都应该对上天感恩戴德，这是在焦虑什么呀？
　　蒋书海心里正嘀咕呢，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位阔少爷不可方物的绝美模样。喔……是面对那样一个人啊，那也难怪，这搁谁都得自卑啊……
　　祁念长叹一口气，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哎哟好了好了，那谁让你喜欢上那么一个神仙人物呢？跟他搁一块儿我们就像是来人间凑数的……”蒋书海实在是不习惯祁念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都这样了、就走一步是一步呗，又不是非要跟他有个结果什么的……”
　　闻言，祁念冷不丁地转过脸来，“我就是要一个结果——要那个最好的结果，不然我在干什么呢？”
　　“啧……”两个Alpha要什么结果啊？蒋书海打心底不看好祁念执着的这段关系，说实话，这有点儿疯。“反正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取向这东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但你一上来就挑终极Boss，是不是太……”
　　祁念站直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也不想越级找虐，但我的副本里只有他啊。”
　　“……唉，这我能说什么呢？祝你好运吧。”
　　祁念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些。
　　“不过说真的啊，也就是你了，一般人哪敢对那位有这种想法啊。”
　　“要不说色胆包天呢……”
　　两人走到洗手台边，不紧不慢地洗了洗手，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急着回到那个只能听见肖勇咋呼的包厢去。蒋书海直接靠在一边，打开了贺云飞的直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哎，他们说还有第二场呢，说要去唱K，你去吗？”
　　祁念一想起肖勇的嘴脸就不得劲儿，想也不想，果断拒绝：“不去。”
　　“那我也不去。反正现实中我是没机会了，漂亮小O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是回去看我家云云吧——正好今天不用上班，能看个过瘾了。”提起上班，蒋书海陡然想起来，祁念这小子好像还欠他点儿东西没给，“哎、对了，你说给我的补偿呢？你说翘班就翘班了，留我一个人补货，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哟～怎么年纪轻轻的腰就不行了呢？”
　　话刚说到一半，那个极具标志性的夹子音便从不远处的走道上传了过来——茂茂从门框边探出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里面的两个小朋友。
　　接着，祁念也感觉到了熟悉的玫瑰香正缓缓地飘散过来。
　　“在聊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宣祎的声音悠悠地跟在后边响起。
　　“在聊累得直不起腰了，能得到什么补偿——”
　　在茂茂玩笑的语气中，宣祎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子，携着一身不用离得很近也能嗅到的酒香出现，艳丽的发丝随意地散在肩头上，沁着薄薄一层水雾的美目轻挑起一抹酡红，半明半昧，一副懒散却异常诱人的模样。
　　“什么？”宣祎没听明白。
　　“哥——”祁念随即上前两步，走近宣祎。
　　蒋书海看了眼满脸戏谑的茂茂，忙解释道：“不是、是在说之前约好的事儿……”怎么大差不差的话从另一个人口中转一圈就有点变味儿了呢？
　　“嗯？”宣祎懒懒地倚靠在门框上，忍不住好奇。
　　蒋书海面对宣祎总是有些拘谨，“就是、工作代班的事儿……”
　　蒋书海也没想多解释，但没等他说完，宣祎就明白过来了，“啊，他昨晚旷工是被我带走了。补偿……可以找我要，我肯定是比他靠谱的。”
　　茂茂灵敏地捕捉到有用的信息，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意味深长地在宣祎和祁念之间望了望。
　　“呃、不用不用，我们只是……也、也不是当真的……”蒋书海连忙摆手。刚吃了人家一顿豪华大餐，怎么能继续占便宜呢？
　　宣祎和茂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哎哟～小朋友怎么不知道把握机会呢？”茂茂笑道，“圣诞老人都把礼物带到跟前儿了，伸伸手就行了呀～”
　　蒋书海不知所措地看向祁念。
　　“有什么想要的跟哥哥说——天上的星星摘不着，地上的明星还是能拽出来溜达溜达的。在看谁的直播呀？”茂茂凑过去看了看蒋书海正在播放的手机，“哟，贺云飞？熟人啊——”
　　迎上茂茂别有深意的目光，宣祎依旧面不改色，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你是他的粉丝啊？”
　　蒋书海实诚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想要什么签名照啊、限定周边什么的，赶紧说呀——”茂茂用肩膀撞了撞已经动摇了的小孩，提醒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些东西就不用找我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蒋书海顿住了，眼睛里刚亮起不久的光肉眼可见地熄灭了。
　　“他最近……应该算是私人行程吧——在一场派对里能见到他。想要什么你可以直接跟他要，他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