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慕雪安

18、十五、青山朝别暮还见

　　新天历六十二年春，华山三圣母身体不适，司法天神刘沉香代母请辞，准。改封杨莲为婵华仙子，赐原华山圣母宫为婵华仙子府。另封司法天神女杨汐晴为新任华岳圣灵仙子，封号汐茕。

　　新天历六十三年春，司法天神刘沉香以重伤仁佑王事无法介怀，自请除职。昊天玉皇大帝及长公主瑶姬数次挽留，三表三驳。改任原司法天神刘沉香为三界按察使，巡视三界不必与朝。另封其子，承仁佑王爵熙怀太子杨珏为新任司法天神，领玉符，掌天庭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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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殿贴着山壁营建，悬空的竹桥越过山溪，远望出去层层叠叠的都是永开不败的桃花。花瓣落，空中轻盈的飞扬着柔软的淡粉，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偏殿里静悄悄的，妆台前端坐着白衣的女子，面前桌上摆着梳妆用的木梳、发饰。她缓缓地打开发髻，如瀑的青丝散落下来，像是一层黛青色的帷幕。拿起发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对面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手一松，梳子掉在地上，断裂成两半。
　　忽然间强烈的酸楚从鼻腔里狠狠地涌了出来，她觉得全然无法逃避，像那样的真相一样无法抗拒。全身都冻住了，一阵一阵的发木，就像小时候冬天和哥哥在陌生的城镇里流浪。她想说二哥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二哥……莲儿想你了……”

　　细微的缓慢的脚步自回廊上渐渐接近，有些步履不稳，有些不流畅。寂静的四处，只有衣摆摩擦发出“嚓”“嚓”的轻响。
　　单手扶上门框，雪白的衣袖从腕上滑下来，露出消瘦修长的手指，有些苍白，看得清下面青色的、紫色的细细血管。微卷中带着金色的长发散在肩头，随着他抬头滑落下来。

　　隔了许多年，他再次看见没有梳妆的妹妹坐在桌前。久已平息的对于那样温暖娇柔依偎亲恋的感觉回潮了，他觉得自己又闻见了三千年前家里那间小屋中，桃树根雕和着樟木香的芬芳；听见屋外树叶悄悄的落地，间杂在女孩儿把玩着哥哥的衣角时，低低的喃呢声里。恍惚中有种错觉，好像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低头看见她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脑袋，小小的眼珠儿，小小的手指上有那样小而完整的指甲。那时候父亲逗着他，他却呆呆的站着，怕把妹妹捏碎了，发誓无论如何要保护她。
　　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来，扶住他的身体。
　　“舅舅……”
　　杨戬回过神来，扶着沉香的手臂，缓缓走了进去。抬手，轻轻地的从后面抚了抚她的头发。

　　“……莲儿……是你的生日啊，怎么不梳妆……”

　　她猛然转身，看见哥哥站在身后的阳光中，低头看着自己的脸。宠溺的，埋怨的，微笑着。温暖，无形地从他身上冲着她流了过来。压制了太久的悲伤猛地冲了出来，她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哥哥，泪水刷地流下。

　　他展开宽大的衣袖，温暖的拥抱她，任由泪水浸湿衣服，浸润到心里。
　　“……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打扮自己，有寿星穿白衣服的么？”他拍着妹妹，转头对跟着进来的女孩儿说：“玉儿，去给你娘挑件淡黄色的长裙来，一会儿要换。”
　　边上沉香已经捡起木梳，微微一运法力，接上断口。“舅舅，娘就等您醒了给她梳头呢！” 从旁边搬过软椅放在杨戬身后，调皮的笑了一下，“舅舅，快请吧！”
　　“臭小子！”他弹了一下外甥额头，“还不去打水来，就知道偷懒！”

　　杨戬轻轻的笼着妹妹的头发，苍白的手指在黑色的发丝间划过，缓慢而熟练，没有一丝滞碍。
　　杨莲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任哥哥打理。
　　挽起一个髻，又放下了，他停下来，有点为难。
　　“舅舅，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不是……”杨戬转过头去看沉香，又看看旁边的小玉，低声道，“……我没梳过……”
　　“就像以前给小玉梳的那样就行了舅舅，那样的好看！” 沉香急急的打断他，不让他说下去。
　　“对啊，就梳那样的吧！”小玉也赶紧跟着道。
　　杨戬看看他们，转过来又看看沉醉中的妹妹，笑了。“好，就是老样子。”
　　慢慢地将一缕一缕的细丝分开，挑出几缕来细细的编上。他从镜子里看着妹妹，缓慢的挽起一个髻，插上垂着银丝络子的镂花金簪，侧身看了看，又扶正了些。再绕起另一绺，小心的盘上。
　　小玉在边上看着，羡慕道：“真好……”她又有些失落，悄悄在沉香耳边说：“沉香，我嫁给了你，舅舅就再也不会给我梳头了。”
　　沉香把目光从杨戬身上收回来，听了小玉的抱怨，忽然轻轻地笑了。“小玉，不然我也学学，以后我给你梳？”说着，伸手去抽她头上的簪子。
　　“哎呀！沉香你坏死了！”小玉躲开他的手，护着头发跑开，“你要是给我弄乱了，我又得从新梳！”
　　“所以我得练练嘛，以后就可以像舅舅一样熟练。”沉香绕过去追她，“我试试，就试一次！”
　　“不行不行！要试，你也是长头发！你试自己的！”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给别人梳和给自己梳差别大了！”
　　“……”
　　沉香和小玉在殿里绕着坐着的两人打闹，杨戬微微笑了，把妹妹最后散下来的头发别好，左右看看，道：“莲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