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白事录》全家奶茶机又坏了

3、悲伤

　　无论已经做了多久的准备，当那一刻来到之时，悲伤不由自主。
　　是心里被抠掉一块，是场景戛然空白，是记忆慢慢消散。你不能阻止，只能接受。
　　不过，心理准备做多了，确实有利于事后恢复。——一段时间后的悲伤感受。

　　去掉利益因素，悲伤的程度往往与相处时间成正比。我家没有皇位，也没有多少富贵，剩下些利益，只有蝇头小利的程度。不过正如我开头所说，本文全片道听途说，无依据。逝者的丧仪过后，悲伤淡去，开始争夺利益时，亲人们是否会大吵特吵呢？
　　说偏了。反正利益这块，我作为孙辈，在宗族的观念里，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说回悲伤，以前，看别人家的丧仪的时候，我看着人们披麻戴孝，但是行动、面色无任何异常，即使是为逝者进行最后的游街送别，戴重孝者在前假哭，普通亲眷跟在后面无所事事。我很怀疑他们与逝者是否真的有感情。没有哭得起不了身？没有面色惨白？没有一片肃穆？
　　我大概是辣鸡电视剧看多了。电视剧凸显的是什么呢？可能是女要俏要戴孝。
　　我国人大多是含蓄的，泪水能忍则忍，不能忍就独自哭泣。反正我是这样的。我只以为我是性格内向外加读书读傻了，但其实，我堂姐、我爸，都是如此的。我妈不用，因为按照丧仪的规矩，她必须号哭，所以经常号着号着就憋不住决堤了。
　　我妈妈跟我说过，当年外公的妈妈去世的时候，守灵的深夜，其他人都睡着了，外公一个人在灵前偷偷地哭，啊，这是被另一个表外婆看到的。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肩负各种仪式的手持重要物品的重任，男丁基本是不哭的。他们一般也要面子，都是偷偷地哭。
　　我的父母是与逝者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了，负责日常照看。看着身体硬朗脾气死倔的多动症老头慢慢衰弱，假牙戴不上了，耳朵听不到了，电视看不动了，一个人爬不起床了，人也认不清了。手脚无力，一不留神摔了跤后脑勺着地，但是因为老年人小脑萎缩而且逝者无三高，所以性命无忧但是状态更差。蜡烛在一点点地燃烧下去。
　　都在等解脱。——停歇，止泪。

　　悲伤的表现最主要的是眼泪，没有眼泪甚至在说说笑笑却不意味着不悲伤。

　　即使在丧仪后，泪点低的，比如我，去超市听一段背景音乐，都差点憋不住。
　　“……夏天的结尾……最后一夜……再见……”
　　它应该是首情歌吧，我却能拐到那出殡前的最后一夜道别。

　　丧仪是复杂的，手忙脚乱的，它在引导亲人们缓慢、有序、适度地释放悲伤，并且有诸多杂事来打断你的伤情。丧仪之后，人就该慢慢回到正常生活。

　　次年3月，扫墓，我已经走出了悲伤。
　　爷爷的房间已经被收回去。当时他居住在大儿子和二儿子的房子的南边半段，把两间房子的墙壁打通。现在，房子间的门被堵上，电线各归各的，属于大儿子家的空间正在重新装修。不久的将来，也许二儿子家的房间也会重装再租出去吧。
　　物是人非。
　　有时候想，我长大后见爷爷奶奶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很多，所以我的悲伤也隐藏得很快很快。我好像伤心不够久，是不是我太冷漠了呢？
　　不，我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想太多才是矫情。

　　如果等到我的至亲，我会如何呢？

　　嗯，将来我的遗像，能不能用我年轻时的照片？
　　我爷爷奶奶，年轻时也是个帅哥美女啊。
　　现在，他们虽然很慈祥，但留在记忆里的，永远是老态龙钟病骨支离的样子。
　　想太多。照片是子女选的，死人能影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