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只琴酒》疾风过岭

8、8

　　黑泽阵打车到公园附近，嵌入发簪的信号发射器依旧是失联状态。
　　黑泽阵并没有急着直接去往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先绕着公园转了几分钟。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今天又是周末，应该会有很多当地人或游客专程带着地垫食物携一家老小来这里赏樱。
　　但是，黑泽阵走了几分钟却一点人声也没听见，从公园入口往里望去，只看到迷雾笼罩下，一棵棵樱花树连成一片朦朦胧胧的粉红花雾。
　　像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蒸腾出的瘴气。

　　“看来已经到达结界的边缘了。”
　　再往里走就是魔兽的地盘了。
　　黑泽阵看了一眼手机，抬脚迈进。

　　进到结界内倒是可以看清公园的其它景物了，草坪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黑泽阵走近，蹲下摸了几个人的鼻息。
　　只是晕过去了。
　　再走几步，一袋洒落的糖果引起了黑泽阵的注意。
　　四散的糖果旁躺着一个男人，他晕倒之前，手正摸向腰间，黑泽阵蹲下身，掀开男人的外套。

　　“啧。”
　　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男人鼓囊囊的腰间别着一把手.枪。
　　黑泽阵把他的枪械从腰间的锁扣处卸下来，然后左手握住握把举起手臂，闭上一只眼瞄准前方的树。
　　他只是把食指轻轻放在板机处并没有扣动，几秒后，他放下手臂，卸下手.枪弹夹。
　　五颗，满弹。

　　“新南部M60转轮手.枪，弹巢止动凸笋，护板前后加宽，还有加深的防滑纹。常用于——警方配枪。”黑泽阵用枪口勾开那人的外套，看见了警视厅常用记事本的边缘，他伸手从内侧口袋拿出这名便衣的证件，打开。
　　“搜查一课，毛利小五郎。”
　　“谢了。”黑泽阵垂眼对地上的人轻笑一声，然后把手.枪别在自己腰间，手里证件沾上的指纹用衣服蹭了蹭，直接丢在毛利小五郎的脚边，最后从地上的糖果里挑了一根棒棒糖剥开，衔在嘴里。

　　黑泽阵站起身，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枪继续往前走，他的步伐很小，双眼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渐渐起了大风，树顶的樱花被卷起，顺着风向，黑泽阵仰头。

　　粉红色的樱花漩涡中裹藏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而在黑色东西的最上方，时不时飘过一片“红叶”，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黑泽阵听见了上空传来的摇铃声。
　　黑泽阵站定，眯起眼，右侧腮帮子鼓鼓的。仰头看了一会，黑泽阵把嘴里的棒棒糖换到左侧。
　　“啧！”黑泽阵把枪重新别到后腰，点评道，“法师近战，还是物攻，很可以。”

　　瞅准时机，林沐的长枪直接从漩涡的中心直穿过去，一声尖利的爆鸣声之后，大风停了下来，一颗悲叹魔方掉落在林沐手中。
　　林沐脚尖在树梢点了几下，身形和着漫天樱花雨飘落在地。
　　一缕鲜血从发间穿过眉心，直至鼻尖，林沐用手擦了擦，然后抬眼一看，被风吹乱的银发挡了半张脸的黑泽阵嘴里正叼着一根——额，那是棒棒糖吗——站在几步之外，眉眼之间，似笑非笑。

　　林沐脚步一顿，脑子飞快旋转，最后几步上前，一把拔出黑泽阵嘴里的棒棒糖：“黑泽阵，你不讲‘武德’，我们之前怎么约定的？你居然跟踪我，你是找死吗？”
　　黑泽阵垂眸，看着现在已经比自己矮了半头的林沐，微微抬手就把那根棒棒糖重新夺了回来：“林沐，你不心虚吗？我们俩谁先意图不轨的？”

　　林沐眼皮一跳：“我……”
　　黑泽阵却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我原谅你了。”
　　“哈？你原谅我什么？”林沐简直莫名其妙。
　　“安藤莉子。”黑泽阵提醒她道，“你从她那打听了什么？”
　　“我……”
　　“不用告诉我，猜也猜得到。”黑泽阵再次打断她，“反正我这次是看到结界内部的样子了，魔兽也见了，好奇心尚且满足，这次就算我们扯平了吧。”

　　林沐一时语塞，但是冥冥之中有种被黑泽阵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你不要强词夺理，我们干的事能一并而论吗？这里有多危险，你是瞎……呜……”
　　见林沐又要开始唠唠叨叨，黑泽阵直接把手里的棒棒糖塞到林沐嘴里，揉了揉耳朵：“不想和你啰嗦，市原阿姨和那三个还在家等着呢，我主要是来喊你回家吃饭的。还有，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分清主次？”

　　林沐瞪大眼睛，拿出嘴里的糖，这事简直越说越没理了：“我怎么不分主次了？”
　　黑泽阵迈步往公园外走，瞥了一眼林沐道：“你今天要是死了，以后我倒是方便了，生日的时候顺便给你上上香。”
　　说到这里，黑泽阵脚步一停，扭头道：“好像还不错，林沐，再接再厉，下次也选个好日子，最好在假期，这样给你扫墓的时候就不用请假了。”

　　阴阳怪气。
　　林沐气不顺，但是却忍着没怼回去。
　　回去的车上，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林沐一晃神睡着了。

　　半天没听到动静，黑泽阵扭头一看，发现林沐已经合上了眼睛，垂眸，她手里竟然还捏着他塞过去的棒棒糖。
　　睡了大半天，午饭也没吃，他这会真的是前胸贴后背了。
　　黑泽阵一挑眉，重新拿过糖衔在嘴里。

　　过了几分钟，黑泽阵见林沐好像睡得很熟，盯了一会，他往前凑了凑。
　　抬头瞥一眼司机，接着伸手蹭了蹭林沐额头上干掉的血迹，最后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
　　嘴唇一触即分，像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迅速而轻盈。
　　林沐依旧没醒。

　　黑泽阵退回原来的位置，胳膊肘撑在车窗上，眼睛望向窗外，右侧腮帮子鼓鼓的，嘴里的滋味分外甜蜜：“林沐，成人快乐。”

　　*

　　“我们回来了，阿姨。”林沐冲家里喊。
　　没人应，房子里一片黑暗。
　　林沐看一眼黑泽阵：“不会吧，他们已经各回各家了？”

　　黑泽阵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得抹黑往客厅走，还没摸到墙壁上的顶灯开关，忽然直冲面门一阵风，黑泽阵往后一闪，直接伸手抓住了对面来人的手腕。
　　“啊！”对面的人吃痛，手里的东西“吧嗒”掉在了黑泽阵的鞋面上，“疼！”

　　黑泽阵听出了安藤莉子的声音，放开来人的手腕，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却没想另外两个人相继而上，黑泽阵一个撤步，正好踩到了身后紧随而来的林沐，林沐的鼻子被黑泽阵的后背狠狠撞了一下，那酸爽，生理性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黑泽阵自己撤开了，吉永良介和鱼冢三郎手里的奶油直接一把糊在了林沐脸上。

　　黏糊糊的触感直接让林沐呆滞在原地。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活动，“英明一世，点背一时”，林沐觉得她应该会一直记得这个倒霉的生日。
　　可叹她刚卖命回来，竟然被一群小鬼算计了。

　　这时，市原阿姨推着一个小车，上面放着那个超大的双层蛋糕朝她走来。
　　蛋糕最顶上插了二十根蜡烛，烛火映照下，生日歌骤然响起，林沐看见市原和那三个小鬼脸上露出微笑，站在一旁、被奶油糊了一脚的黑泽阵借着烛光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眼睛眯了眯，像是想笑又为了维持人设而努力憋住了。

　　额，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嗯，林沐鼻孔被奶油糊住了，窒息之中，恍然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血亲，但是好像还过得蛮好的。

　　“林沐，许愿许愿！”一首歌尽，市原阿姨拍着手对林沐激动道。
　　林沐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奶油。
　　说实话，林沐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煽情场合综合症，目前这种场景微微尴尬，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脚趾不要当场扣出一座比奇堡了。

　　但是，怎么能一个人尴尬呢。
　　林沐伸手把一旁看戏的黑泽阵拉入她的阵营：“许愿许愿，前两个愿望说出来，最后一个自己藏着。”
　　林沐双手握拳，说：“我先来，第一个愿望，世界和平。”

　　话一出口，对面四人都笑了起来，林沐也随着笑了几声，然后才道：“第二个愿望，在场众位都健康快乐地活着，如果想长命百岁的话，就长命百岁。”
　　林沐转头看向黑泽阵：“我说完了，到你了。”

　　黑泽阵一手插兜，一手偷偷把背后快掉出来的手.枪往里推了推：“前两个和你一样。”
　　“哎，你不能粘贴复制！”

　　“快快快，第三个愿望，许完吃蛋糕了。”市原阿姨催促道。
　　林沐和黑泽阵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闭上了眼。
　　黑泽阵倒是很快就许完了，林沐却纠结了很久，最后在心里默默道：虽然我已经有许愿阴影了，但是我还是希望这一次，黑泽阵能好好活着，最好寿终正寝，就这样……

　　林沐睁开眼，和黑泽阵一起吹灭所有的蜡烛。
　　房间里瞬间黑暗，林沐下意识看向黑泽阵，却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瘦削却高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