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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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沉进远处的群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
风带着丝丝凉意，将发丝吹得更加凌乱。姚煊用带血的手，将头发拢在脑后，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此刻她浑身是血，每走一步，便有血滴从她衣摆上滴落。
回到公堂，姚煊拉起柳馨。
柳馨腿软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被拉了几次，才终于站稳。
“走，回家。”姚煊声音嘶哑。
三人穿过跨过一具一具尸身，走在死寂的长街上。街两旁房门紧闭，只能透过纱窗，能看到一双双惊惶的眼睛。
小河紧跟其后，她贪婪地看着地上残肢断臂，心中沸腾，犹如岩浆。
全是该死的人，就应该杀光！
她从不去想未来如何。曾经她备受欺凌，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好饭。那样的日子都活了下来，以后再差，也不至于那般差了吧……
小河偷偷抬头看了眼姚煊，从她的方向只能看见姚煊紧绷的下颌。她心里高兴，只要跟在姚煊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而柳馨除了心疼女儿，更多的是迷茫。
往后该怎么办？萱儿杀了这么多人，她们是不是要被通缉？会被砍头吗？
之前听说钱家男丁于菜市斩首，好些人去看，看完的人回来讲给她听，说脑袋咕噜咕噜就滚下来了，险些砸到人。
她一惊一乍地听了几句，便捂着耳朵不敢再听了。
那得多疼啊！
可经此事，她与萱儿都会走钱家男丁的路，都会洗干净脖颈……躺在满是血腥味的粗糙砧板上，大刀落下，人头落地……
脑袋咕噜咕噜滚啊滚……不知道会砸到谁。那时候她脑袋分家，还能看到人吗？砸到人的身上，她自己的头还会被砸疼吗……
柳馨苍白着脸，抱紧姚煊，眼神空洞游离。
终于，三人回到姚宅大门。
姚煊仰头望着门匾旁的灯笼。以前这个时辰，灯笼便已经点上了烛火，烛火幽微，发着橙黄色的光，宁静又安心。
但现在灯笼灰突突的，显然是还没点灯。
姚煊猛地推开大门，院子里的葡萄藤还是如昨日那般葱郁，被孩子们救回来的狸花猫，躺在旁边石凳上，打着瞌睡。
今日姚煊似乎是经历了两个世界，一个充斥着尖叫与哭嚎，满是绝望和愤怒。
一个是她早已熟悉的安宁，这里有她熟悉的人，还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她自拿到掌家的权利，背负养家这个责任起，便是她将这个破落的地方，一点一点修缮好。布坊那边，也是她费心费力地一步一步经营起来。
她做了许多，都在今日被她亲手摧毁。
但姚煊心中不悔。
只要她在，她可以创造出一个更安宁的家……只要给她机会。
姚煊踏入院子时，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怯意，生怕所有人都指责她毁了这个家。
“来人啊！”柳馨担忧着姚煊背后的伤口，哭着喊着里面的人。
喊了数声，范傲晴慌慌张张跑出来。一看到浑身是血的姚煊，惊呼：“怎么全是血？可有伤在哪里？”
“伤在后背了，我们一起搀扶进去。”柳馨道。
其实这点小伤对姚煊来说并没有大碍，她甚至还带着这道伤又杀了无数的人，但面对柳馨的这般关怀，姚煊忍下了说“不用”的冲动。
范傲晴边扶着姚煊，语气着急：“包袱都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待会一起逃了罢！”
范傲晴在家里，一直有派人出去打探姚煊的消息。
听到什么六姑娘被带到县衙时，范傲晴拍拍胸脯，念着吉人只有天象，六姑娘那么聪明的人，定能好好的回来。
没多久，她又听到了六姑娘把县令杀了的消息。
这下范傲晴直接凳子没坐稳，摔在了地上！
曾经，她亲眼见过六姑娘与虎娃三下两除二解决水匪，便知道六姑娘不同寻常，有些本事在身上。
以六姑娘的身法，杀得了县令，不足奇怪。
可县令是朝廷命官，杀之岂不是犯了滔天大罪，保不齐便是全家抄斩！？
范傲晴顾不得再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了，直接让所有人收拾包袱，准备逃命。
包袱收拾好了，但六姑娘她们都没回来，到底是一家人，怎么着也要一起逃吧？
她们不能先逃，便心中惴惴着，在家里跺来跺去。
房内，小河束好衣袖净了手，为姚煊包扎。
范傲晴嘴不忙活，道：“钱可以不用管了，我收了好多银票贴身放着。你们三人每日要用的东西也收好了，除此之外，六姑娘你书房里的所有东西，我也找了个箱子仔细收捡好了，包括暗格里的纺线机图纸。你们快想想，还有什么要紧的要带的，我现在赶紧去收拾。”
“你不怨我吗？”姚煊终于问出口。也许受伤、也许是太过于疲惫了，姚煊流露出心底最薄弱的一块。
范傲晴急眼：“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六姑娘你记住了，没有你，我还在不知年月地埋头纺线！”
范傲晴说完，又赶紧问柳馨：“你那些画指甲花样的颜料小笔，我只收拾了一些，要不要全收拾了？全收拾的话我现在就帮你去收拾。”
柳馨伸出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凄然一笑：“我怕是用不上了，就算能用上……”柳馨眼里划过一丝悲痛：“我也不愿再用。”
她恨到现在才知晓如此看重的指甲，居然如此易折，没有保护好萱儿，反而让萱儿为自己受伤。
“刚才被六姑娘身上的血吓着了，也没注意到你的手，你现在指甲全断，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范傲晴埋怨地重新从药箱拿出金创粉，撒在柳馨的手上，又仔仔细细包扎妥当。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哼一声，若是真到逃命的路上，你再说你手的事，看谁还有空闲给你包扎。”
柳馨苦笑一声，还不是心里全然都是萱儿的伤情，便忘了手上的事。
“既然没什么再收拾的行李，我们现在就逃了罢！免得被官差找上门来，将我们全部抓起来。”
“官差一时半会来不来。”姚煊突然道。
“这是？”范傲晴不解。
“我将他们都杀了。”姚煊称述自己做的事。
范傲晴听罢，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缓心神，总归是没那么慌张了。
她也累得很，得知自己一时半刻不会被抓起来，浑身松懈地坐在地上。
许久，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咱们布行这么好的生意……连京城都有人在我们这下单子……现在……”
布行的许多事，范傲晴都真真实实付出了心血。
左手账本，右手算盘，布行盈亏全在她心中。
现在全盘弃掉，她不甘不愿不舍啊！
“小河，你帮我拿来纸笔。”姚煊道。
小河二话不说，转头便去书房拿来了纸笔。
姚煊被柳馨扶着坐起身来，笔尖点墨，写了份租赁书。
范傲晴吃力地从地上坐起，好奇的凑过来看。
“要将咱们的布坊租赁给周如流？”
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解法。姚煊与周如流打过交道，知道周如流懂生意、会经营。
更重要的是周如流她不贪。
“范姨，你在外头找个人，速速送到周如流手中。”
随时准备逃身，最忌讳临到头来人走散了。
“别走远，速速回来。”姚煊嘱咐。
待范傲晴走后，小河愤愤不解：“我们非要逃吗？不逃怎么样？来一个人，我们杀一个人，来一个官，我们杀一个官！”
姚煊摸了摸小河的头，道： “除非你将这世上的人都杀光了。”
“那有何不可！”小河脸上狠戾。
师爷的话在姚煊脑海中盘旋。
公堂之上，“你是想造反吗！”师爷如此厉声质问她。
姚煊双眼紧闭。若是打了财狼又来虎豹，永永远远遭人觊觎，永永远远不得安宁……
既然活得不痛快，她为什么不自己造反，掀开这片混沌的天，只要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道的规则将由她来改写！
再睁眼时，眼中野心昭然若揭。
自她决意杀了董咏梁时，便走上了这条路。
此时收拾包袱，不是逃命，而是修鳞养爪。
范傲晴很快便回来了，她说：“瞧见了以前焦老大的女儿，叫翠娘的，平时为人很是可靠，我给了她银子，她必定会帮忙带到的。”
姚煊点点头，对范傲晴道：“范姨，你再去准备一艘船。”
刚好，姚煊知道一个能修鳞养爪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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