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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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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娘真孝顺。”
“也谢谢你那碗杂粮饭,天色不早了,碗筷明日收拾,帮我母亲烧一壶热水,就回屋休息吧。”
“诶行!”张妈妈肚子空荡荡,只想回房睡大觉了,听到姚煊的话心中一喜。
于是好心提醒:“六姑娘你得记住了,咱家虽然是商户,没那么多规矩,但柳姨娘只是你姨娘,夫人才是你的母亲,叫错了让夫人那边的人听见不高兴。”
“我知道了。”姚煊跟张妈妈擦肩而过。
唤生她养她的女人为姨娘,唤陌生女人为母亲。
这世道的规矩好笑得很。
*
暮色朦胧,福儿正搭着梯子给院墙上的灯笼点蜡烛,余光瞥见一个羸弱的身影向她走来。
“六姑娘?怎么自己过来了?碗给我就行了。”福儿惊讶。
姚煊态度柔和,将碗还到福儿手上。
“麻烦福儿姐姐去告诉一下夫人,说我喝了药精神好多了,特此前来请安道谢。”
福儿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夫人歇息了。”
这回答在姚煊意料之中。
原身曾给夫人请安时,十次里被拒绝九次,就因为嫌原身病弱晦气。
“福儿姐姐,夫人今日让你给我送药,摆明了是想关心我,跟往常还一样吗?”姚煊谆谆善诱。
福儿顿然,是呀……往日夫人连提到六姑娘都嫌弃,今日居然破天荒主动问她六姑娘的病情,还给六姑娘送药?
也不知道吹的是什么风。
也罢,她先通秉夫人,见或者不见,全交由夫人看着来。
屋里,孙琼华听到福儿的话,一时算盘都拨滑了。
“你是说,六姑娘好端端站在院子前?”
“是,夫人。”
“她精神可好?”孙琼华追问。
福儿心中感慨,瞧夫人这关心的架势,还好及时通秉了夫人,要是今天擅作主张将六姑娘拦在门外,铁定会被问责。
“我瞧着身子骨还跟往常一样,但精神头好了不少,眼睛有神了。”福儿一股脑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福儿的好话,在孙琼华听来,却是个祸害事。
孙琼华转头又问:“你是亲眼看见她把药喝了?”
福儿心头打鼓,看着只喝一口跟全喝了是两码事……不过不影响罢?
听说六姑娘天天都要服药,柳姨娘病倒让六姑娘断了药,六姑娘肯定为这事发愁,见到夫人送药,指不定喝得一滴不剩。
“我看着喝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偷懒耍滑被夫人抓住,又得扣她月例。
怪了……孙琼华将账簿搁在桌上,心中打鼓。
喝了她的药,还能精神好好的来请安……难道是回光返照?
孙琼华斟酌开口:“六姑娘的孝心我知晓了,请安不在这一时半会,天色已晚,让她先回去歇息吧,等身体好了再说。”
死在自己院子里,还要她来收尸。
外边的姚煊等了好一会,才等来夫人疲乏,已经歇下去的话。
不见她?姚煊神色冷峻下来,这可不行。
她刚有点精神气就赶着来夫人这边,图的不是请安唠家常。
是解决麻烦,以绝后患。
“怎么就疲乏了?刚好我会一些推拿手段,可以帮夫人好好解乏。”姚煊脸上挂上笑意,边说边往院子里走。
“诶?”福儿眼疾手快想拽住姚煊,可不知怎么的,姚煊一走一摆间看似寻常,但她手伸出去,怎么都碰不到对方的衣角。
姚煊进门时便看到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坐在书案后算帐。
妇人头发一丝不苟尽数挽在脑后,举手投足十分干练。
姚煊反手关门,将福儿隔绝在门外。
“夫人。”姚煊开口。
“你怎么来了?”孙琼华被声音惊觉,抬眼打量姚煊。
面前的六姑娘眼眸似墨,浓郁幽深,让她莫名想到曾经见过的黑水潭,危险又深邃。
上次六姑娘时,还是去年除夕。
少女畏畏缩缩躲在姨娘背后,看人不敢正眼看,说话也含含糊糊像蚊子嗡,浑然姨娘养的做派。
怎么现在变化这么大?
姚煊见妇人有些愣住,便朗声开口:“多谢夫人的汤药,一碗下去,我感觉病情大好。”
孙琼华不知姚煊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打起精神来:“哪有那么神乎,天色不早赶紧回去吧。”
姚煊来的一路走得疲惫,寻了个椅子自顾坐下,“只是今日听到一句闲话,想着告诉夫人。”
“什么闲话?”孙琼华隐隐不耐烦。长辈没喊坐,自己就坐下了,真是没规矩,果然还是姨娘养的做派。
“听说……”姚煊神叨叨地压低声音,“夫人和父亲准备将某个女儿拿去配冥婚?”
孙琼华眼皮一跳。
姚煊不等她反应,恨恨道:“我自然不信这些乱嚼舌根的人,将活着的女儿拿去配冥婚,这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这不明摆着是想败坏夫人和父亲的名声?真是气煞我也!”
“没有的事!听谁说起的?”孙琼华神色紧绷,她竟不知道这话传出去了!
孙琼华不疑,配冥婚这件事她是和老爷关着房门商量的,只有天知地知。
现在连足不出门的药罐子都听说了,可见这风声有多大。
姚煊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这可就不知了,我只是躺在屋里,听到墙后传来那三三两两的谈论声。”
姚煊又言:“说来也愁,我把这事也告诉过院子里的张妈妈,张妈妈管不住嘴,把这事都说到外边去了。”
“咱们做生意的,就讲一个名声,若是外边人知道我们家是卖女求荣的人,那生意还能做吗?幸好家里姐妹身体康健,外面的人尽管猜,也只是捕风捉影,权当不信,可是……”
说到深处,姚煊欲言又止,神情悲痛。
“可惜怎么了?”孙琼华被姚煊这副模样吊着难受。
“只可惜我的命苦,生来就是这副病弱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最后一口气,真到那时,谣言坐实,我身亡事小,耽误家中布坊生意,就是大过了呀……”姚煊蹙眉,带着哭腔。
孙琼华往后一仰,别开眼神,烦躁地将手中账本合上。
这都什么事!
家里铺子每日只有三瓜两枣的利润,要想生意好起来,必然得扩大规模,收生丝、置办织机都需要白花花的银两。
可银两从哪出一直没个头绪。
省是省不出来的,铺子每月租金、家里一大帮子人的吃喝,都得用钱。
好在瞌睡来了递枕头,县里王员外家刚死了儿子,正偷偷寻合适的姑娘配冥婚,聘礼得有八十两银子。
有了这八十两,她就可以松活一口气了。
家里六姑娘是个早夭的命,算命先生说活不到十岁。她自认养一个药罐子养到十岁,也够仁心了。
可六姑娘满了十岁,命数还未绝。
年龄大了吃得多用得也多,身子又连年不见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能帮家里干活。
像这样病弱的身子,连婆家都没法许,难道她要养一个吃白饭的人养到老吗?
孙琼华是生意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反正六姑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看着都难受,不如为家里做点事,利索点走了。
早点投胎,还能少受点受人世的苦。
汤药里雷公藤的分量足,可以让六姑娘去得快,没有折磨。
两全其美。
她还打听了王员外家儿子的生辰八字,到时候再编一个能配对的八字给六姑娘按上,保管王员外满意。
反正六姑娘是庶出,没上族谱,任谁都查不出换了生辰这事。
今儿个给六姑娘用药,明儿个把尸身送到王员外家,一切都计划得明明白白。
可谁知,这事居然就这么传出去了?
还传到外面去了?
孙琼华捏着账簿本子,生生把手指尖捏得发白。
姚煊此时装模作样哽咽了一声,站起身来道:“夫人,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走了?”孙琼华慌忙掩饰神色,“留下来陪我说说话罢。”
“还是不了,我福薄晦气,怕跟夫人呆久后,过了病气给夫人。”姚煊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倒像回到了曾经唯唯诺诺的样子。
孙琼华干笑:“说什么丧气话,天色已晚,待会我差人送你回去。”
她不能轻易地放姚煊走。
毒药已被姚煊喝到了肚子里,万一半路上就毒发,传出去她还真解释不清楚。
孙琼华又高喊外面的福儿:“去将老爷请过来,账目上有些事得跟他说一下。”
冥婚这事是老爷挑起来的,那就让老爷来解决,她是管不了了。
姚煊见孙琼华这么挽留自己,不好推脱,只能应下来。
“夫人,夫人,老爷他——”片刻,福儿报信回来,正准备说事,一转头发现姚煊还坐在夫人屋里,心中诧然,只好将话附在夫人耳朵旁说道。
姚煊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福儿一张一合的嘴。
连蒙带猜,大概是:“老爷说他今晚在赵姨娘那里歇息,就不来夫人屋了。”
不出所料,福儿话音刚落,孙琼华气得脸色一黑。
“福儿,你再去传一遍话,就说六姑娘也在这里吧。”姚煊谑笑,热心地出着主意。
她话是跟福儿说的,但目光带着深意,凝视着孙琼华,仿佛望到孙琼华的心里。
孙琼华轰地坐起身,眼里带着惊愕。
福儿看看姚煊,又看看夫人,不知道当下发生了什么。
孙琼华别过头,朝福儿摆手,意思是按姚煊的说法再去传一次话。
这下福儿更加摸不着头脑。
今天太邪门了,夫人不仅留六姑娘在屋内吃点心,还让自己听六姑娘的话?
罢了罢了,她就是个传话的,先别管那么多。
福儿走后,孙琼华脸色铁青,怪笑一声,“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许久没见父亲了,想必父亲也甚是想念女儿,所以便那么一说。”
孙琼华只觉姚煊的话荒诞无稽:“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能听到什么?我只想跟二位长辈商量一下冥婚的事。”姚煊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