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兀尧

46、番外二· 有匪君子·拂玉

　　番外二有匪君子·拂玉
　　那日，羽榣要杀天禄之时，拂玉看着羽榣一个抽身，唤来息灵山大巫祝的法宝，化作了软金手套，套于双手，手掌结印，霸道的硬是用手接过自己使出的一剑。
　　“我当是谁来了，我爹爹视你为父，我该尊称你为拂玉上仙呢，还是叫你一声祖君？你说哪个好？臭老头！”他看见羽榣怒视着自己。
　　祖君？按辈分，羽榣唤自己一声祖君的确不为过，毕竟拂玉和羽榣的祖君韩炆巫祝是知己好友。
　　拂玉还记得初见韩炆巫祝的场景，那时他参观整个灵谷，韩炆正弯着腰，于四月芳菲间收集花露，万物皆有灵性，端的是草木如织，美人如诗，他缎面锦衣，银丝勾边，一头黑发垂至腰间，几缕散乱在旁边几株怒放的木香花上，韩炆直起身子，毕恭毕敬的颔首一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拂玉亦记得再次拜访息灵山时，奚奚的模样。
　　云雷说奚奚在花田收集花露，拂玉寻去，看见奚奚也弯着腰，于四月芳菲间收集花露，万物皆有灵性，端的是草木如织，美人如诗，他蓝衣缎面，银丝勾边，一头黑发垂至腰间，几缕散乱在旁边几株怒放的木香花上。
　　那时，拂玉仿佛看见故人重来，但很快他便无比清楚，那只是奚奚。
　　奚奚于四月芳菲间收集花露，每每要低下头去，用笔尖闻一闻娇艳的花瓣，或用手指逗一逗新长出的花骨朵，他的嘴角总是微微勾起弧度，不需颔首一笑，你便知他心情如何。
　　一只蓝蝶在他的肩发上停驻，他鼓起脸颊，轻轻一吹，蝴蝶扇着翅膀飞走，他见蝴蝶飞走又生悔意，站起身来，反去追那蝶。他亦是谦谦君子，不乏温润，但更单纯天真，直率心性。
　　拂玉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认为奚奚与谁相像，他像长仪，像青羽，像玉泱，却通通都不像，他只是他自己，是一个会追着蝴蝶，忘了采露的人。
　　天界友人说，拂玉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拂玉想，奚奚若不是羽榣，他也许会和他成一段忘年君子之交。
　　但奚奚是羽榣……是入了魔，发了疯，掐断花，捏死蝶，嘴角残忍勾笑，魔魅异常的羽榣。
　　但如今，他又是奚奚了，保留了羽榣的一些痕迹的奚奚，拂玉依然和他做不得知己好友。
　　“老头，我到你这边小住几天。”奚奚不请自来，来到拂玉的天宫住处。
　　拂玉蔑视了他一眼，“滚出去。”
　　奚奚被这般果断的拒绝，反而眉飞色舞了起来，好像拂玉的这句“滚出去”是他此刻最爱听的话，他挑起自己一缕鬓发捏着玩，“果然，只有你还是正常的，依然对我不屑一顾，太好，太妙！”
　　奚奚开心的不得了，他丢下手中把玩的头发，像贵客一般，自我做主，指使着几个小仙女，给他收拾一间上房。
　　拂玉皱了皱眉头，“你自有宫殿，为何跑到我这里胡搅蛮缠。”
　　奚奚此刻已经在一张木藤椅子上坐下，在葡萄果盘里去挑着葡萄，“重明在那里，我不想回去见他。”
　　“我也不想见你。”拂玉回的干净。
　　“没关系，正是因为你不想见我，我才来。”奚奚挑到他认为最好的一颗葡萄，剥了皮儿，走到拂玉面前，献宝，“我拿这个充房钱，怎么样，我只有这个。”
　　这葡萄是你的吗？拂玉嫌弃他的人，更嫌弃他手指尖捏着的葡萄，“拿走。”
　　奚奚好像等着他这句话般，不等拂玉“拿走”的走字落音，就将葡萄塞进自己嘴中，当着拂玉的面，夸张地嚼着，“好吃，好吃。”
　　“限你马上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你要和我动手？”奚奚来了精神，瞬影到了拂玉面前，求之不得，“快来，快来，我好些日子没遇到敌手了，真是高处不胜寒，无聊的紧。”
　　拂玉把话憋回肚子里。
　　觉得奚奚挑到那颗葡萄一定是酸的，幸好没吃。
　　奚奚想要的，一定不能满足了他，否则更嚣张。
　　拂玉不理睬奚奚，晾着他，别过身去，去收拾一盆有些枯蔫的木香花。
　　“你也种息灵山特有的花？它一定是每天对着你冷若冰霜的脸，觉得生无可恋，决定还是枯死的好。”奚奚神情严肃，说的跟真的一样。
　　“韩奚奚，你真是……”拂玉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有些不好。
　　“我真是什么，我知道自己笑靥如花，花见花开，不需要你提醒，你看我的。”奚奚俯下身去，鼻尖放在木香花枯萎的花瓣上，似印下一吻一样虔诚，他抬起头来，对花微笑，手上结印，使出息灵山的法术，灵力化成蓝粉状，洒在花瓣上，叶子开始变得葱绿，花朵从暗沉的蓝，变成娇艳的水蓝。
　　“花是美人，你可别再对它冷冰冰的。”
　　“你可以住下，但要负责照顾我园中的花。”拂玉看在一盆花的面子上，开始让步。
　　奚奚爽快地答应，待奚奚走到后面的园中，傻了眼，满园子的木香花全都半枯萎着……等着他去笑一笑，怜惜一下，恢复娇艳。
　　“臭老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想要我对着这么多花，笑死过去吗？！”
　　自作孽不可活，拂玉心想，终于从奚奚手中扳回了一成，心中蓦然畅爽了几分。
　　他就这样在奚奚住下的这段时间里，和他两看不顺眼，互相膈应。
　　“你为何到我这里来。”拂玉看着奚奚在园子中，扑着一只蝶，他每天早晨便会看见这幅场景，奚奚穿着蓝衣，或是黑衣，仙气缭绕，萦着莹光。
　　在奚奚已是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余的其中一天，拂玉终是问出口。
　　“你总说我不清净，我现在发现，的确如此，所以来你这里找些清净。”奚奚扑到了那只蝶，又放飞，他喜欢的本就是美丽鲜活的事物。
　　“你来我这找清静，却扰乱我的清静。”拂玉看着满园的木香花，开的太好。
　　奚奚闻言，嬉笑着，“我以为你是一直清净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乱你情绪的一丝一毫，更不会在你心上留下一尘一埃。”
　　拂玉拂袖转身，“所以，你早些离去，我不留你。”
　　“不用你说，我也要走，你以前一直鄙视我，不屑于我是对的，我这人总是不知不觉就乱招惹，你知道吗？短短一个月，我在你园中招惹了一千三百一十二只蝴蝶，偏偏我不以为意，等到招惹的太多，蝶群围困我，我才察觉，察觉之后又觉头痛，想着寻一处清净地，净化心灵……”
　　“你别说了，我鄙视你，不屑于你，不是以前，而是一直，我现在看见你，也不想正眼瞧你，听你说混帐话，更觉污了耳，你跑到我这里净化心灵？韩奚奚，你一身虱子，哪来的心灵。”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一身的虱子，你可别靠近。你要一直不屑于我，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是有我招惹不起的，秒极！妙极！”
　　奚奚学着他拂袖，觉得自己瞬间高冷清高了许多，“真是奇怪，我一身虱子，本来人人嫌弃，如今怎么就成了香花，一个两个堵得我心慌。”
　　他看着满园的木香花，又想到了息灵山，好久没再回去，是该回去，“拂玉上仙，奚奚，自此别过。”
　　拂玉看着奚奚乘风而去，园子成空，此次别过，他年相见，会是何年？
　　“将园中的花拔了。”他如此吩咐园中的小花童。
　　寻一处清静？何人能一直清净，超凡脱俗？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脱离爱恨情仇，痴心缠绵，真正做到云淡风轻，身外无物，一身潇洒？
　　都说情根深种，爱生思，思起念，念扰人，纷杂难解。
　　若想看破放下，唯有二法，一是绝不牵扯情爱，保持六根清净，高冷绝尘，不入这苦厄深潭半步！二是经历了种种痛苦不堪，终是被折磨到绝望癫狂，不屑低价的真心，不稀罕让人心烦的情感。
　　拂玉属于前者，他将心中盛开的花拔掉，不留花种，不结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