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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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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这个么?中华白海豚,鲸目海豚科,又叫粉红海豚。”
余同学半是讲解半是考问地看我。
难得还留有完整印象的我连忙点头:
“当然记得,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嘛。”
余同学挑眉,意外地满意。
“那这个呢?”
他又指着另外一组标本,遮住大半的展牌简介问我。
刚得瑟上头忽然就对此条知识点毫无记忆的我:
“……”
余老师的脾气相当之好。
遇到我这样刚学没多久就把知识点忘得七零八落的后进生,他也一点不急不恼。
一脸“我就知道但是也没啥关系的”泰然表情瞅我。
然后耸耸肩,带着我又把眼前更立体生动的海洋生物世界游览了一遍。
“这些知识多留点印象,回头汇总资料做PPT的时候也用得上。”
他说。
贴心又操心的样子。
倒是很把师傅田师兄的交代当回事。
其实,我挺喜欢看余同学传道授业时的那副认真样子。
眼神专注,语调不慌不忙。
好看的皮囊之下,那副好用的脑子里装满了叫人预料之外的知识储藏。
标本展牌上漏掉的不少知识,都能在他的讲解里一一补齐。
简直就是台行走的博物馆讲解器。
不但免费,还很养眼。
可我还是会偶尔走神。
或者说,所以,我才会偶尔走神。
看着他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言语知识却在我跑偏的注意里有那么几回不经意遛过我的耳边。
余同学总会第一时间发觉。
然后就会停下来,缓上一会儿等我自己觉悟回神。
“还要继续吗?”
他会问。
很像个称职的一对一家教老师。
我照样厚着脸皮点头:
“嗯嗯,继续。”
大概以为我是对刚刚说起的标本心中无感,余同学便会移步到下一组标本从新开始。
却并不对我偶发性的神游天外发表意见。
学校里的博物馆,大多时间都是人数寥寥。
除了几个像是本校同学的年轻人,还有个把带着孩子的宝爸宝妈。
眼见余同学的解说如此专业,期间也有不少男女老幼被吸引到跟前,和我一起接受指导。
不过,大人们很快被停不下来的自家娃拽跑了。
几个不知是对余同学的讲解感兴趣还是对余同学本人感兴趣的姑娘,也在发觉了我强大的存在感之后默默退走了。
最后,又只剩下我和余同学两个人。
面对动物展厅一角摆着的一排章鱼鱿鱼标本,我很应景地摸了摸正要咕咕作响的肚子:
“我好像……有点饿了。”
似乎瞬间就读到了我脑内浮现的烟火味十足的画面,余同学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又去看腕上的智能手表。
“快六点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他问。
语气不经意又寻常。
还在暗搓搓酝酿约饭邀请的我一下被说中心下所想,自然乐滋滋地满口答应。
两个人先去图书馆借书还书,又一起去了二食堂吃了顿烤鱿鱼加新鲜热乎的海鲜炒饭。
有头有尾的一场博物馆深度游。
印象中那一顿鱿鱼炒饭也吃得格外有味。
后来,知道了余同学更多的秘密,我又和他一起同去博物馆逛过几回。
不过,那时自己已不再是只社团菜鸟。
对展厅里玻璃后的标本们的好奇,也和初见时大不一样。
我会指着小个儿的蜉蝣软体类问余同学:
“这个能吃么?味道怎么样?”
又会指着大个儿的海龟鲸豚类问他说:
“这个搭便车方便不?时间长了也会晕车么?”
还有那种能长到一米多长的双壳砗磲:
“这么大的贝类会吃人么?是不是被一口夹住就跑不掉了?”
总之,就是怀揣着各种不靠谱的猜测,好奇它们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场景下会扮演怎样完全不同的角色。
余同学被我问得一头一脸都是写满心塞的好笑。
像是面对那种奇葩的地图炮老笑话—
问蒙古同学,你们是不是人人都会张弓搭箭跳舞骑马。
又问云南同窗,你们是不是住在竹楼上,出门上学都要招来孔雀代脚。
好像了解点什么,却又和真实的状况相去甚远。
大多时候,都叫人不知从何说起。
起初,余同学还“是”或“不是”地耐心答疑解惑。
后来,干脆放弃挣扎,跟随我的脑洞一起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起来。
我们俩站在一群不同品种的海马海龙标本前。
我笑眯眯问余同学:
“这么小的马是不是不能骑?不过多来两匹拉车应该可以吧?”
余同学很配合地摸着下巴点头:
“嗯,我们就是用它来拉车的。”
我:“哦?”
余同学一本正经:
“就刚才植物展厅那种很宽的海草,我们就用那个搓成绳子,一次套住好多只海马。”
说着,四下打量。
然后一指展厅对面玻璃柜里的大型螺贝:
“看到那种贝壳了么?大一点的就能拿来做车子。拴在绳子另一头,人坐在里面,就能赶着海马到处走了。”
“……”
一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全程听完我和余同学这一番胡说八道问答来往。
望向余同学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崇拜敬仰。
仿佛见到了童话故事里的海妖王子,又或是科幻小说里的神秘异族。
小姑娘的妈妈一脸不小心遇见中二少年的成年式无语。
二话没说,默默把自家闺女一只手拽走。
生怕这胡说八道的毛病会经空气传播。
我竟然受了一点小姑娘脸上信服表情的感染,好奇地问余同学:
“是……真的么?”
对自己故事的效果挺满意的余同学,冲我邪魅一笑:
“你猜。”
竟然刚才还真有点信了的我:
“……”
20、
我加入社团的第一次线下科普活动,被安排在了11月中旬。
要去的是一所本市的中学。
这所学校的高中部,每年都有不少报考海洋大学来的毕业生。
这次我们要去的,是它的初中部。
算是把这缘分从娃娃抓起。
去之前,我把修饰整理好的PPT发给大家。
田师兄还带着大家开了一次审稿会。
三个主讲人,其中一个就是余同学。
因为他在社团本科部时就干过这个。
剩下两个自然是田师兄和秦师姐。
两个人一边主持审稿,一边交代我们几个没经验的萌新菜鸟,要从头至尾留意学习,有过这一回,下次的上台主讲就轮到我们勇敢尝鲜了。
我们几个小的不敢怠慢。
人手一支笔杆子加笔记本,坐在实验楼小教室的第一排。
面对投屏上的PPT,和讲台上的主讲人,一面专心地看,一面认真地学。
我这个负责PPT制作的,还要留意记录中间需要修改的个别细节。
所以,听得尤为认真仔细。
讨论结束,田师兄把电脑借我,趁着得空,让我现场把PPT 改完。
他们几个则在一旁边收拾东西,边一起琢磨中午去哪小聚吃一点好。
余同学的那部分PPT要在中间多加一页。
我要跟他确认这页的内容和加入的位置对不对。
抬头冲站得不远的他的背影喊了声:“哎。”
余同学第一时间闻声回头:“嗯?”
一脸疑问地拧眉。
一边从半倚的桌边站直身子,欲转身朝我走来。
其他几个闻声也纷纷回头。
似有所悟的秦师姐头一个破颜而笑:
“你们可真逗,又是‘诶’又是‘哎’的,关系好得连名字都不叫了。”
刚才来时,她和余同学前后脚进教室,正好瞧见余同学和我打招呼的情景。
余同学路过我坐的桌前,就是只有一个“诶”字,就让正在与邻座说话的我成功回过头来。
跟在后面的秦师姐,那会儿就忍俊笑过一回了。
一旁的田师兄听得没太明白:
“什么叫又是‘诶’又是‘哎’的?”
还以为是什么人工智能缩略简称。
“就他们俩啊……”
秦师姐快人快语,把我和余同学的有来有回学了一遍。
田师兄和剩下的几个也都笑了。
余同学一脸“可能有吧但是我并不太记得了”的淡定表情认真思索:
“有么?”
秦师姐反问他:
“你自己不记得了?”
她笑眯眯指着我问余同学:
“那你平时都叫她什么?”
“任……小璐。”
余同学的回答显然不够一气呵成。
秦师姐又转向还在一脸蒙的我:
“你呢?你平时怎么叫他?”
我忽然也跟着打起磕绊:
“余……海洋。”
更加底气不足的语气。
因为前前后后一直被余同学带着学这学那,猛地叫出他的全名,竟忽然有种自己要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负疚感。
说来也好笑,要不是秦师姐当面的玩笑,我和余同学都没有留意这样称呼上的小细节。
也不知道从相熟后的哪一天开始,两个人就把客套的全名称呼省略掉了。
可又好像还没熟到对对方的昵称别号朗朗上口。
于是就这么默契地选择了省略。
省略了名字,也省略了两人间因此估摸远近亲疏而生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