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夏》却问雪

2、第 2 章

　　第2章
　　与时间赛跑的那些年。

　　“我们这次的联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我们班的第一名年级排名八十八。”

　　班主任平静地念着这次联考成绩，但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下面的学生，瞬时，低头抠手指的，在卷子里乱写乱画的，全都在躲着如刀锋般的眼睛。

　　联考成绩单照旧贴在门口的墙上，五六张叠加在一处，最里面那张已经开始卷皮了。

　　苗苗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举着眼镜看向门口拥挤的同学。

　　“徐杨，帮我去看看成绩。”

　　苗苗的同桌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长得浓眉大眼，一排排带着眼镜眯着眼睛看人的男生里，显得格外出挑。

　　徐杨抽了张苗苗桌上的抽纸，擦了擦手，又把纸团扔进垃圾袋里。

　　一间教室坐了六十多个学生，一排排课桌里只有两条通道，徐杨坐在里面，还要从苗苗后面挤出去。

　　“让个路。”

　　苗苗搬起凳子往前挪了挪，“悄悄看，别念出来啊。”

　　徐杨点了点头，走到门口，他个子高，不用跟同学们挤在一起，站在人后面看了一眼成绩单，找到了他和苗苗的名字和成绩。

　　苗苗抽出来一本草稿，递到他手里，对于成绩，她向来保持一种敬畏，谜底揭开之前还能期待，揭开后就是一地烂泥，“别念出来，写这上面。”

　　徐杨脸上没有不耐烦，反而听话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出来。

　　“四十八？”
　　苗苗无奈地叹口气，“上次还四十七，这次还退了一名。”

　　“我讨厌考试，特别是这种联考，课都没学完，就要考试。”

　　苗苗垂头丧气地放回，中考结束后，苗苗凭着优异的成绩进到了这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在那个最热烈的夏天，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踏进这所追逐了十几年的学校。

　　可迎接她的只有黑板上乱七八糟的数学符号，和无数张让她迷茫的试卷。

　　每次考完，苗苗总会产生各种幻想，想象自己考砸后，忐忑不安地给妈妈汇报成绩的怂样，或是有些许进步，坐在餐桌前吃饭时可以不用心惊胆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苗苗脑袋往胳膊上一枕，头朝着窗外的方向，徐杨在耐心地整理着试卷，徐杨的手骨有一种曲折美，他个子高，手掌也大，瘦长的手指翻动着试卷，整个手骨有节奏地律动。

　　徐杨认真地把试卷根据学科分类，再挨个放在各自的试卷夹里，从开学到现在，手里已经攒了不少卷子，厚厚地叠放在一起，像书册一样。

　　苗苗趴在桌上看了半天，一边惊叹于他的行动力，一边又开始懊恼自己不争气，徐杨就属于有方法有自制力，而自己像一头乱撞的小鹿，遇到敌人，四处找寻出口。

　　徐杨看到苗苗盯着他手里的卷子看，眼神闪躲着伸出手，拿走苗苗夹在书架里那一沓乱七八糟的试卷，“我也给你分一分。”

　　苗苗枕着胳膊，嘴角含着笑意，这是她这几天来唯一觉得开心的事。

　　周日，苗苗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北方的秋天，天是空盈的，高阔的蓝天上，一排排大雁在向南飞。

　　“妈，我回来了。”苗苗推开家门，太阳西下，金灿灿的日光从窗户洒进来。

　　虽然爸妈不止一次埋怨老小区的房子，每天奔波着，就是为了能够换到新房子里，可苗苗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房子有什么不好。

　　她舍不得这里悠长的夏日，树上的蝉鸣，和傍晚的晚霞，秋天一阵风就散了一地的落叶。

　　苗苗喜欢晚饭后出门走到护城河沿着河道里的小树林走上一个小时，如果搬走，她该去哪里。

　　“妈。”

　　苗苗小心地推开房门，朝东的房子此刻已经是开始被夜幕笼罩，窗户外头黑乎乎的。

　　“妈，你怎么了。”

　　*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关月举着一个巧克力蛋筒，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融化的巧克力浆沾满嘴角。

　　苗苗低头扣手指头，“不知道。”

　　关月问道：“那要是他们两个离婚了，你跟谁？”

　　苗苗眼神恍惚，“不至于吧，可能只是像之前一样吵架，过几天就能和好了。”

　　关月把最后的蛋筒全部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

　　“现在可能不会离，以后可说不定。”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啊，大人们为了孩子一定会忍下去的，他们总是这样，把自己的问题转移给孩子。”

　　“若干年后你妈一定会说，当年要不是为了你高考，我和你爸早就离婚了。”

　　听到熟悉的语气，苗苗脑中立刻幻视出来妈妈发脾气的模样。

　　“况且你爸这算是精神出轨吧，给白月光寄了十五年的信，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当年不主动追人家，为什么要和你妈结婚。”

　　“大人们总是喜欢稀里糊涂过日子。”

　　快到晚自习的时间，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已经开始收球回教室了，苗苗拉着关月往教室跑，重点高中的时间像金钱一样珍贵，只能留给她一个晚饭的时间去想自己的事情。

　　晚自习开始前，班上同学都在读书，苗苗举着笔记本，上面记录了考试卷子上不认识的单词。

　　晚自习开始，语数英物理四门课，老师们都在讲本次的联考卷子，上到最后一节课，苗苗一脸困意，看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徐杨碰了碰她的胳膊，苗苗迷瞪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对方那双大眼睛飞快地眨着。

　　苗苗坐直身体，拿起笔在卷子上演算着第二道几何题。

　　“高二马上就结束了，该加把劲了，放暑假把该补的都补上。”

　　“老师，啥时候期末考试啊，这天都要热死了。”

　　六月末，五六十个学生挤在一间教室里，屋顶上的风扇开到最大，依然挡不住升腾的热气。

　　数学老师看向最后排穿着红衣服的男孩子，“我上学的时候，连个风扇都没有。”

　　班上同学齐声喊：“咦——”

　　“别喊了，该做题的做题，该复习复习。”

　　数学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近，苗苗努力把头低下去，出了一手汗。

　　“咳咳——”

　　数学老师咳嗽了几声，苗苗把脑袋埋得更低了，她祈祷着对方赶紧离开。

　　“这次数学考得有点不太好啊，刚及格。”

　　苗苗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这道题还没算明白？”数学老师弯腰低头看着苗苗的卷子，“等会放学你别走，留在这，我再给你讲讲。”

　　苗苗点了点头，“好，谢谢老师。”

　　“老师，那个我也有点不太明白，我也想留下听一听。”

　　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框，盯着对方的脸，诧异道：“我都讲过了，你还有不会的？”

　　苗苗看向徐杨，对方低头翻了翻卷子，“是有其他问题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