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068. 十指相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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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北之会刹车。
初级道滑了也有七八次，经过自我评价和贺教练的认可，已经能很好地控制速度，就是方向还差点儿。
他惜自己的命，也惜别人的命。相比起被人铲飞，宁北之更担心把别人给铲飞。
是买了保险没错，但贺启星和他认真强调过：雪道下方的人具有优先权，上游需要留出足够空间，主动避让。
毕竟，不是从山顶滑到山脚就算学会滑雪。每一项运动，享受快乐的前提都是控制，否则终点少说得是骨科。
中级道挑战不小。宁北之起步速度比较快，为了避让前方同样的新手教学现场，在中途稍稍拐个弯。可这一拐，节奏和重心就乱了套，左右摇晃要倒不倒。
正好晃向雪道边上。他速度降下来，丢掉雪仗，主动往一侧卧倒，安全下车。
贺启星跟在后头拍摄，记录下这段“从积极抢救到躺平放弃”的方向控制练习。人摔倒了他也不着急，能看出来是有控制的，触地姿势也很标准，不会受伤。
靠着边线，安全区。宁北之在雪里翻了个身，没急着起来，还有闲心回头找他哥，傻乐着，对镜头挥了挥手。
就这一回头，宁北之瞥到坡上一道鱼雷失控着直往下突突。势能转化动能，速度持续飙升。
坏了……坏了呀！！！
愣神不过一秒，鱼类就锁定最终方向。那人激烈叫唤着，雪仗直直往前伸，全速向他俯冲而来。
宁北之瞬间全身肌肉紧绷。可他现在靠着边线，坐在地上，穿着雪板，起不来也挪不动，避无可避。而贺启星为了给他录全景，此时还隔着点距离，速度和他同步降了，一时半会捞不着。
远一些也好。
没时间了——宁北之条件反射地闭眼，同时身体蜷成一团护住头颈。雪板朝外，多少能当个缓冲。
不过半秒，伴随尖叫和沉闷碰撞声，一阵雪沫狠狠打来——想象中的飞铲却没发生。
不等宁北之睁眼，有人翻滚靠近，一把将他抱住。
他很明显一个颤抖。
“是我，别害怕。”贺启星的声音适时响起，紧紧抱着他。
宁北之下意识先回抱贺启星，脑子懵懵的，还没太明白现在什么情况。
隔着几步远，躺着刚刚冲下来的那个人。两只雪板被撞得脱落，散在一旁，雪仗滚在更远处。
宁北之紧搂着人，明白过来。他上下摸着贺启星肩背，腰腹，腿，急切问道：“你有没有事？”
“没事。”贺启星捏了捏他的手臂，安抚他，“没事。”
宁北之再看向地上那个人。橙黄色雪服，正艰难撑起上半身，表情扭曲地护着腿。两位条纹雪服同伴很快赶来，围成一团。
贺启星脱掉雪板起身，再把宁北之扶起，让他靠边站，自己上前查看情况。
“哎，不是？”见着来人，条纹雪服无理但声高，“你干嘛突然冲过来啊？”
“是他先冲下来。我不拦着，他就往我朋友身上撞了，后果只会比现在更严重。”贺启星不带什么感情，“要区分责任的话，可以调监控。”
肇事者倒是明事理，苦着一张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这几位明显都是新手，看似咋咋呼呼地忙活，实则没有半点应急处理经验。
贺启星无奈：“腿伤了，大概率是骨折。我建议你先别动，叫个雪场救援。”
条纹雪服：“怎么叫啊？”
贺启星叹气。掏出手机，雪场公众号，找到救援电话。
“打过去，就说怀疑腿部骨折，位置在中级道中段左侧，橙色雪服。”贺启星说，“另外，有保险的话，记得联系。”
“嗯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确定好救援，贺启星不再多待，回到边上穿好雪板。
拍拍宁北之后背，轻声问：“还可以吗？下去休息会儿？”
“好。”几句话功夫，宁北之也缓过劲儿。
两人慢悠悠滑到坡下，脱掉雪板，摘了头盔手套，进入室内休息区。
小商店有卖热饮，贺启星刷了两瓶热奶茶，塞到宁北之手里，并排坐下。
喝点甜的，情绪会变好。宁北之问：“刚才……算是普通事故吗？”
“对他来说，算重大事故，滑雪生涯也许就此终止。”贺启星解释，“但对于雪场，只是个小碰撞，都用不着掰扯责任。”
“你之前也遇到过？”
“我还好，比较顺利。在我滑雪成长期，人还不算多，自己滑自己摔，没那么严重。”贺启星觑着他的神色，“你还好吗？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就玩点别的。”
“有点儿。”宁北之还有些后怕，“主要是，他刚下来那会儿，雪仗直直冲着我。像是……呃，闰土刺猹？”
贺启星：？
他在遥远记忆中搜寻到小学课本上的配图——项圈，闰土，瓜田，猹。
他笑了：“没记错的话，那猹反身一扭，逃走了吧？”
“对。”宁北之点头，“但今天猹第一次滑雪，没那么灵活，逃命得靠天降神兵。”
“该怎么感谢神兵？”
宁北之想了会儿，把手掌摊开：“如果神兵愿意把手握上来，也许能获得一些温暖。”
神兵当然愿意。神兵求之不得。
手掌覆上去，握紧。
——两人都笑了。怎么神兵的手更热乎呢？到底是谁能获得一些温暖啊？
但握上就不会再松开。贺启星揉着他的大拇指，他扣着贺启星的手背。带着点害羞，都没有看向对方。
宁北之终于认清，他们谈的确实是纯爱，还是带点滑稽的纯爱。
两人的手掌和柔软没有半点关系，关节是关节，骨头是骨头。手指还有薄薄的一层茧，弹吉他和弦按的，离心管开盖磨的。
握了会儿，宁北之稍稍岔开手指。贺启星明了，严丝合缝地嵌入，试试十指相扣是什么感觉。
有点奇怪。硬邦邦地挤在一块，还没握手舒服呢。
宁北之咂摸一番，采访道：“什么感觉？”
贺启星沉吟半晌：“热传递。”
“……”
宁北之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他愿称呼贺启星为煞风景大师。
发展到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力量比拼。胜负欲上来，夹紧对方手指，指甲按得发白。
宁北之玩够，后知后觉，恋爱果然让人降智。他宣布：“结束，我赢了。”
双双卸了力，贺启星却没把手抽走。
“再握一会儿，我冷。”理由也敷衍得很。
是感谢，是安抚，还是别的什么？没有解释，没有说明，意味不清的一个牵手。
但不影响。屋里暖烘烘，奶茶甜丝丝——心里也一样。
十五分钟后，宁北之不愿放弃，两人再次站上坡道顶端。
这回求稳，他重心降低，控着速度缓缓起步。贺启星在右后方跟随，留意着雪道空间，指导他转向练习。
中级道相对来说其实更安全，人少，不像初级道扎堆下饺子，不管不顾炸鱼雷。
刚刚那一遭……雪道中段侧边的指定方向鱼雷，算小概率事件。
贺启星其实觉得很抱歉。教练不只是教学，也得承担安全监护责任。更何况，他当然不可能只把自己当教练，他想给宁北之最好的滑雪初体验。
橙色雪服冲下来，他看到宁北之一瞬间的惊慌无助，以及投向他的那个复杂眼神：
“救我”，以及——“别过来”。
怎么可能不过去呢？所幸时间足够，贺启星冲上去堪堪把人截停，代价是自己翻滚了三圈。
与肇事者交涉时，他并非胡说，相比起直面冲击，侧向冲击的伤害明显更小。来人速度极高，体型粗壮，而当时宁北之正处在雪道边缘。
如果两人直接相撞，最大可能是连带着护网，双双跌入雪道和魔毯之间那道沟。并且，被铲的人无疑会被压在底下。
贺启星不敢想。他宁愿自己进骨科，也不接受宁北之受到半点伤害。
中级道上上下下十来遍。宁北之兴致很高，再摔了三次，顺利掌握自由转向，S弯指哪滑哪。
天色渐暗，人也累瘫：“哥，我饿了。”
“玩够了？”贺启星一看时间，下午四点，是该累了，“那咱回家吃饭。”
听到回家吃饭四个字，宁北之又嘿嘿直乐。
原地转了一圈，贺启星选定位置，举起手机：“别傻笑了，过来拍个照片。”
宁北之积极响应，他早就看到旁边情侣在接吻合照，心也怦怦跳。
雪镜搭在额上，映着七彩光芒。雪白背景下，青绿色雪服和蓝紫色雪服互相搂着，紧紧相贴，冲镜头展颜一笑。没有亲吻，但亲密不输亲吻。
贺启星检查照片：“可以，很帅。收队。”
回到室内归还装备，脱下雪服，解下护具——今天这一战，小乌龟立大功。
宁北之累得虚脱但意犹未尽：“下次我能上高级道不？”
“怕是还不行。”走出雪场，贺启星和他勾肩搭背，“但下次我们可以试试单板。”
“好。”宁北之拎着大包小包，暗喜：下次，这不就约好了。
上了车，贺启星给他丢过来一盒牛奶和几个小面包：“垫垫。”
拆了包装，宁北之给他递过去：“你先吃点。”
贺启星没拒绝。
太自然了。宁北之想，他们像是谈了三年。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068. 十指相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