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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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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我名夙勉,食素,不要惊扰到我,令我烦躁,饥不择食。”
自来熟的介绍,不久前,也有人这么大言不惭。
夙勉看精怪们趴在门口,被吓的掐住了喉咙 ,盯着床上失魂落魄的人。
“谛照,爹爹来了。”
他的指尖压在应知额心,应知眼睑眨了眨,缓慢地映出人像,蓦地坐起:“爹爹,严也呢?”
夙勉侧过脸,抬手立在他眼前,张开手指,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见应知恍惚,夙勉一笑,手臂朝他揽过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对爹爹撒娇,弥补爹爹缺失的童年。”
应知猛地惊醒,看身上穿着整齐,又闻夙勉道:“爹爹帮你穿好了,你们还挺会玩。”
他们在抚顶台上注视着公寓里发生的情形,夙勉觑着神君的面无表情,心说,花皮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由想到啻晕曾提起,这是为谛照选的最好底牌。
应知每一世,身边不可避免地聚集着恶,看他表面平静,内里已如眼前的镜子碎成了成百上千片。
适时应知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人,想是镜子妖怪单焉,对方红着脸别开了视线。
夙勉道:“你们曾经将人带入镜子,这是接纳,也是一次生机,他们此刻应该在镜子空间。”
单焉扫过碎裂的镜面:“我回不去。”
夙勉道:“你可能也回不来。”
单焉笑了:“我猜到了。”
虽说又将过去重现,有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逆转,上一世还是现在,妖怪选择的都是一个答案,再多选项也和他们无关。
夙勉道:“我用回转方生,让镜子修补回原貌,你们尽快在镜子空间寻找到对方,他们可能在你们之前经过的空间,速度要快,不要停恋。”
应知从里到外“起死回生”,看着单焉突然顿住。
夙勉抵唇清喉,一副正经,看着上方:“有爹爹在,解了镜子空间限制,不会让你们伤风败俗。”
只见乖巧坐正的镜子妖怪立时脸颊通红,冒着烟雾,应知后知后觉,手挠着毯子,仿佛是严也的皮毛。
客厅内,夙勉掌上的回转方生一抛,红光映着玻璃,一地碎镜开始复合。
应知和单焉先后钻入镜子,他们穿行其中,从先前的痕迹一步步回溯。两人刚走出镜子,被凑近的人脸吓的贴在镜子上,只见周岸拿着一枝玫瑰,站在镜子前,看到他们的反应,解释道:“我是周岸,没疯那个。”
应知:“你站这里多久了?”
周岸:“我闻到他的气息。”
在人类精怪医院的人能维持清醒,靠着不多的回忆,足见意志坚不可摧。他们能感受到对方气息看到精气听到声音,坚信不是错觉,周岸是那种不会被三言两语轻易改变的人。
“你们在找人,能带上我吗?”
两人对视一眼,单焉伸出了手,不等周岸喜极而泣,他们已将人绑进了镜子。
镜子前飘落着玫红色的瓣。
*
在一片黑色的空间内,浅淡的光亮忽隐忽现。
贺久萦绕着失落:“我又吓到他了。”
没想到重活一回,他竭力想要改变告别的方式,仍是一场空。
严也平静道:“不只吓到了你的怪,还吓到了我的人。”
贺久道:“他们真的会来找我们吗?我发现你一点也不担心。”
严也定定注视虚空,抬了抬眼皮道:“你吓到的是老婆,需要你哄。我吓到的是老公,是被哄的一方。”
他说完,捂着胸口表情痛苦,想到应知跌入镜中时的神情,他也很慌乱。
贺久抬眼看着他,顿了顿:“严先生,你非要变成这副形态,我看着有些陌生。”
严也垂下视线:“今日初一,我的灵力受损,又用灵力护住我们存一口气,维持不了人形。”
适时落下一阵低笑:“我们看着陌生没有关系,他这么大身形,有人不陌生就行。你们商量好了?”
严也翕动鼻子,眼眸定在声音的来源:“钟屿,你还在。”
“我从未离开过,只是他看不到我了。”
倏地玫瑰香扑过猞猁的鼻间,猞猁的瞳眸映出他虚缈的人形。
贺久道:“我也看不到你。”
“是吗?我可能受的惩罚比你更严酷,不仅维持不了人形。”
严也:“怪不得他能疯,感受到你的气息,看不到人,患得患失。”
钟屿倏地笑了:“疯了也好,胆子比以前大了。”
空间内想起急促的脚步和喘息,光亮时隐时现,仿佛有人打开了一扇扇门,贺久突然站起身。
玫瑰香气伸了懒腰:“来人了。”
不等他们反应,猞猁一只脚捂住贺久的眼睛,一只脚扑住了香气,眼眸盯着从黑暗走出的人。
贺久:“严先生,你捂我眼睛做什么?”
严也:“黑暗待久了,忽然见到光对眼睛不好。”
猞猁扑着玫瑰瓣的掌心被一声轻笑钻了出来,那精怪很会寻找生机,几日光景,已成了一片瓣,适时忍笑颤抖,挠着猞猁掌心。
直到应知出现在他的视线,猞猁的眼眸敛起,提着的一口气无比自然地呼了出去,玫瑰香瞬间迎上了前。
应知看着巨大无比的身形扑到面前,对方能将他一舌舔倒。
严也淡道:“仙君诚不欺兽,大义凛然,光明磊落,不曾想借机将我困在此地,果然是善人。”
“善人”说的掺了几分真假,笑着不知为何倒觉出他几分不快,被人选择是好,可惜这人是应知,选择谁都好。
那也能困住才行。应知心生困惑,注视着严也开不了口,如果应知这一世完了,严也会随之跟到下一世,他如何从这一世困局逃离?他试探莫提壶,莫提壶常年守在蓬荜山,对此也不甚了解,只知严也在人世现身,蓬荜山的阵自然开启,莫提壶等提示到人间寻人。
“转眼,你还得回来,不如眼见为实。”应知有些无奈,回过猝不及防痛彻心扉的劲,凭严也的功力,他披着贺久的身份,挣脱这层身份只需弹指之力,区区人类妖怪管理局限制不了他的行动,本不必受伤,无非想靠着惊心动魄产生不可察觉的情动,借由让人恍惚生出怨恨,等人选择。
爱上他,再抛弃他。
应知暗笑,真是锲而不舍。
自欺欺人。
他在挑衅。
哪怕应知有心想将严也困在这里,严也又用另一张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何苦费尽心机。
严也不置可否,看到周岸不觉吃惊:“赢的竟然是你。”
这完全是邀功讨赏。花瓣里的灵力饶有兴趣地绕着他,严也是受了伤无力支撑,还是有意为之?再看应知,不等他琢磨出什么。
周岸触摸那片花瓣:“可能有神助。”
“找到出口,镜像空间只能让你们暂存,尽快离开。”夙勉传声道。
当贺久和单焉要跨出其中一扇镜子,单焉看了眼应知。
应知:“你放心,我会将东西送到指定地点。”
因钟屿在人类社会修行缓慢,多年才成了一瓣,夙勉将他带回了祝融山,周岸则在山下开了间民宿。
墓园内,石碑上倒映着戒指盒的影子,从石碑里冒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两枚圈戒回到一面镜子。
“我爱过一个人,我很清楚他不是我,他只能在镜子里,我不能到镜子里,他很喜欢自由,我很喜欢他……”
墓碑也是一面镜子,上面是对方最后的告白。
*
幽长的台阶延伸,通道两边跃动烛火,应知悄无声息地走到地宫,发现这是一片地牢。
囹圄里的人神仙道骨,虽然狼狈,静心打坐。
闻声一老仙冷道:“魔君不必浪费口舌,夙追仙君形消神灭。”
“仙君?”魔君的面容隐在暗影,嗤笑:“他一无仙骨,二无仙缘,成不了仙,如今替你们这帮无用之辈承受天谴,你们倒在这里信口雌黄。”
“问道之心何需用一个称号否定。”老仙人怒目而视。
“你们仙家自视高人一等,食人间香火,庇佑不了众生。天罚之时,只一张悲天悯人的嘴,惺惺作态,哄骗人来消解。你们何用?一个称号也罢,这仙界不要也无不可!”
“夙追仙君天命之人,大义当前,死得其所。九由,他为你吸走魔息,定是也想让你回归正道。”
地牢的灯火骤然刮过阴风,魔气瞬间侵蚀那些仙风道骨,惨叫一时分不清地狱人间。
“我好的很,用不着别人自作主张。”
魔君九由转瞬俯视苟延残喘的仙,眼眸倏地一怔,余光看着地牢墙壁上的影子。
没有人,墙壁多出一道修长的身形。
应知两眼一闭,心说,他前脚迈出妖怪公寓,后脚迈进了魔窟,再睁眼看清魔君的容貌:严也,你档期挺满啊,前途无量。
你能挑别的角色吗?
应知:“我害怕。”
“怕?我真信你的邪。”一道熟悉的声音打量他。
应知猜到身份,他沉默片刻,猛地发觉其中的疏漏,他们之前怎么说:人死不能复生。
应知迅速将自己看了一遍:“此刻不应该先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