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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剧本:春神飨宴 ...

  •   “哎!”
      卷轴发出一声叹息。
      “哎!”
      卷轴发出一声叹息。
      “哎!”
      卷轴又一声叹息。
      谛照和眼前的卷轴大眼瞪小眼,默了片刻,问:“神君有未尽之事,需晚辈效劳,但说无妨。”
      卷轴亮了亮,道:“你记得我是何人?”
      谛照看着卷轴下方的神印:“帝君座下左神官铮钥。”
      卷轴心满意足,笑答:“正是本君,你有何心愿,提!本神官不辜负任何一个对我倾慕之辈。”
      能成神的多数不正常。谛照:“铮钥大人,您为何在此?”
      卷轴突然一顿,看着上天想了想,道:“我们在春神宴上下了一个注,世间善大于恶,还是恶先于善?善恶哪一面更能受人事的干扰。”
      他静默须臾,回顾过眼云烟,恍然问:“人界现如今还有魔息作乱?”
      谛照道:“啻晕神君将魔息封印在祝融渊,人间太平千年。”
      卷轴中的神魂背过身,大笑道:“我便知,人存一善定胜百恶千恶,他们竟无人来讨赢的注资。我还出不起这小钱!”
      谛照不置可否,问:“飨宴神君落的是善还恶赢?”
      忽闻卷轴内发出银钱掉落之声,铮钥的神魂顿了顿,不耐烦道:“你自己看。”
      他拂手,谛照已回到春神像前,先前看到庙里壁画,谛照倒不觉古怪,从篆刻的文字可知,春神飨宴为人时,父母皆被盗匪所害,机缘巧合,遇神点拨,然后飞升。谛照找到“机缘巧合”的那副,此刻壁画上的人像动了。
      *
      只见画中的孩童望着一团黑气问:“若我能成神,必将让人间花团锦簇,五谷丰登,再无苦楚。”
      几日前,他身边还有家人陪伴,眼下已是孑然一人,如受惊小兽逃到山洞。
      黑气笑道:“你便成神好了。”
      孩童用沾着血迹的手擦了擦混浊的眼眸:“人也能成神吗?”
      “自然,我是开天辟地一混沌,在神君座下亦能开智。只要你道心足坚,成神之机可待。”黑气应是刚开智不久,言谈带着孩童天真之气,俯瞰世间见男孩求生之心黯淡,故想令其看到一线生机,信口胡诌,他笑了笑道:“今日你我有缘,我便是你的机遇,有朝你若成神登将台,要到我座下拜师递帖。”
      男孩信道:“师父是哪位神仙?”
      黑气清了清喉:“吾乃夙勉神君。”
      适时那团黑气的原身觑了眼座上神君,神君恍若未闻,不等他暗自窃喜,戒尺“啪”地落在他眼前,吓得他指间一抖。
      山洞内的光骤然熄灭,夙勉眨了眨眼,道:“神君,他还没喊我师父呢!”
      座上神君淡淡:“神一开口,是为神谕。”
      夙勉笑道:“他有根骨尚需数十年方能飞升。”
      神君眼睫轻扇,又道:“神谕骗人,是为因果。”
      夙勉问:“等他成神之期,我也该成神君了。神谕成真,只是早晚。”
      神君看着他不置可否,啻戒忽地飞起,夙勉一惊,他轻轻地朝外推黑色戒尺,只见啻戒收回神君袖中。
      对天上的神君不过一个因果,男孩自此立下成神之约。多少年后,人界遭遇天灾人祸,地面干裂,寸草不生,人间到了生死存亡之机。
      有人请问上界如何解眼前的困厄,救百姓出水火。
      神谕道:“自祝渊山脚登神台,用其血肉浇灌大地,骨骼立足山石,坚信天道之公,平息上天之怒。”
      一刀刀剐着血肉,走上登神台,不能心存怨恨,信奉天道。
      只一条尚能做到,人有七情六欲,道心何等坚定,才能为苍生甘愿剐其骨肉洒其热血,中途不曾产生丝毫动摇,仍然坚信其选择的天道呵护众生。
      最初很多人进入祝融山,无人得见神台匾额,怨念越积越多,人在信念崩塌的瞬间,曾经积藏内心的怨愤不满以为已经放下的仇恨放大数倍,随着残识魂魄停在祝融山,变成令人动摇道心的魅。
      直到一人出现在祝融山顶,脸色苍白如纸,脚下的地面已无血迹可落,山上白骨垒垒,大多聚集在山腰下,越是接近山顶,鸟语花香,痛苦仿佛只刻在他的躯壳,魂识即将涣散,意念坚定,在清醒的眼眸里亮了亮,他跪身叩首:“弟子飨宴拜见师父。”
      原在抚顶台临摹神君字迹的年轻男子猛地魂灵一震,头痛欲裂,将台的钟声齐鸣,肩上落下一只手,安抚他的心神不宁。
      男子看了看自己变大的手,抬眼只见视线和神君逐渐齐平,他笑道:“这么快!我是收了他的功德?”
      不多时,抚顶台若隐若现,天门大开,神官道:“奉抚顶台神君之命,尔救人间,功德已满,赐飨宴春神。”
      顿了顿,又一神官笑道:“你师父让我们转告你,神一开口,是为神谕,莫忘当初所言。”
      春神飨宴到天界后,未能见到拨醒他的夙勉神君,渡他的抚顶台只有一位啻晕神君,可这神君极少出门,其座下倒是有一弟子,更鲜有人见过真容。
      飨宴闻言不好再问,既不为人知,有些自下界飞升的神不想让人提及过去,何况那位师父自称是一团混沌。他无奈哑笑,不知其中几分真假,时常经过抚顶台,拜一拜。
      一日飨宴从下界布春回来行经抚顶台,叩拜时突然响起笑语:“小徒弟,拜师要先喊师父的尊号,记住了?”
      他抬眼看到男子挑着眉梢,想了想,又指着抚顶台的匾额道:“你若觉得我尊号低微,想拜我们神君为师,也非不可。”
      男子眼眸忽冷:“只要你能让我心服口服,我喊你一声师弟。”
      夙勉方才和神君置着气,神君见飨宴晨昏到门前叩首,啻戒漫不经心在手心起落,道:“春神倒是知恩。”言下,他看了眼夙勉。
      受了春神的飞升功德,人长高了不少,仍是少年心智,常年抚顶台只有他一人陪侍在侧,清心冷淡从不看旁人一眼的神君竟对人多看了两眼,这人还是他招上来自称他的徒弟。
      夙勉看这野徒弟不要也可,近前盯着他的脸问:“你为何来?”
      飨宴立时垂首,被法力愣是支着动弹不了,只得道:“弟子飨宴受夙勉师父的解惑之恩,本该登门感谢师父。”
      夙勉撤了法力,对着抚顶台道:“看到了,人家是为了我,神君沾了我的光。”门前浮过一阵风,恍惚带着低低的笑声。
      谛照眨眼,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桌上杯盘酒盏,谛照不知变成了什么物件。
      每年春末,春神宴请交好的神君相聚,席间吵嚷打闹。
      忽然有人问:“你们看人间每日是善事更多,还是小恶尤甚?”
      “百恶善为先,若恶占了上风,世间哪能如此太平无事。”
      一位掌刑罚的神摇头道:“说来可笑,那些大恶追根究底,起自一件小善。”
      “人在开智之初,无善恶之分,夙勉君便是例证。”
      夙勉闻言饶有兴趣地问:“酒神看我是善还是恶?”
      谛照看着眼前的人垂眼和他对视,笑了笑,拿起拨浪鼓,“咚”地摇响。
      一人道:“夙勉君在神君座下长了身量,心智还是不大的孩童,这拨浪鼓便能讨他开心。”
      谛照循声一看,分辨出声音来自卷轴里的铮钥神官。
      夙勉抬起眼皮,慢声道:“若世间再无善机,只剩了恶,又该如何?”
      传闻当初啻晕神君平定祸乱,夜不能寐,走到天池边,突见一团混沌,神剑横穿天界,在神君手中停顿须臾,只见混沌尚未开智,宛若一团炭火里滚过的毛绒,在水池中一浸,皎洁如月。神君靠战功飞升,从未伤过妇孺老幼,看着不分善恶的混沌,感慨罪恶滔天的混沌最开始竟是纯白无暇,可见世物生而非恶,面上不由一笑,混沌虽不懂人情,凭着天生的敏锐感官凑近神君,感知到对方不可察的柔软,团成一只幼兽,神君暗暗惊愕,不曾想这混沌开智之快,他不经意露出的心思让混沌有了最初的意识形态,神君颇为懊恼又无奈,既是他一时不察,又不能将自己的过错归咎在这不懂事的小混沌身上,他收了神剑,在抚顶台亲自教养小混沌。
      偶有经过抚顶台的仙人看到神君门前的石阶躺着一只馄饨,职业病发作,拿着笤帚帮神君扫门户,岂知馄饨气鼓鼓闪到门里,朝仙人吐了一饺子皮混沌水。扫帚仙人逢人便道,抚顶台灵脉深厚,啻晕神君的猪肉馄饨成了精。传着传着,啻晕神君在人界成了好食猪肉馄饨。
      夙勉不经人事,岂知道不苟言笑的神君让他顶着馄饨皮跑了几百年。
      想到此,夙念兀自发笑。春神是人界尊崇的神,他的功德加持,夙勉数百年未曾开的灵智骤然打开,开智的速度之快令他惶惶不安,殊不知先开的不是明智。
      人有了念想一发不可收拾,夙勉夜不能寐,遥想神君初见他是何心情,他越想逃越想掌握在手里,掌握什么?自那日抚顶台上对飨宴一番质问,夙勉暗暗心惊,早不知何时起,他已迈错了步,察觉萌生的混沌,好些时日不曾到神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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