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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   其实布兰特在想,不论杰克回答什么,都足以让他宽慰。
      那些“感觉自己变得珍贵”,不过也是骗人的鬼话。即使橘子的内部已经腐败,生出了簇簇霉菌,但他还是舍不得丢进泔水桶。
      如果可以,布兰特想,他希冀着杰克这只雏鸟能够一直在他羽翼的阴蔽下安憩,但很可惜,那样就长不成他所熟悉的,游刃有余的杰克,能够真切注视他的杰克,即使真切意识到蕾西的改变,也能够存活下去的杰克。
      等他们走到了书房,管家已经将甜品摆好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摞的今日待处理事务。
      这让布兰特颇为头痛。真是麻烦,无聊又不得不做的东西。
      他从中抽出了一份文件,扫了几眼,又看向了坐在一边的杰克。手捏着报告的一角,在空气中抖了抖,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动。
      听到声音的杰克抬起头,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纸上。
      “处理一下?”
      杰克的面色更显得茫然了,睫毛覆盖下的眼睛像一汪翡翠,他似乎不太理解这时候就要开始接手一个家族的管理,但他下意识地对布兰特笑了笑,眼里漾起了涟漪。
      他们沉默地对峙着,最后杰克不得不妥协地站起身,走过去接过那份纸张。
      对此,布兰特的眼睛亮了亮,他转了转手中的笔,然后神情轻松的将一半的文件分了出来。
      对此,杰克露出了一个十分不妙的表情。
      “我认为贝萨流士家的财产收入在这月会迎来首次亏损。”杰克搁置下了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声音沉重,非常严肃正直地对布兰特说了一句,“我亲爱的弟弟,请问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那就要拜托父亲和母亲缩减开支了,”就像听不懂杰克在暗示什么,布兰特很淡定地开口,“或许我可以同他们知会一声。”
      就像戳破的气球,杰克泄气般认命的看起了手中关于“在阿兹克镇开设一家旅馆”的议题。
      杰克敛下眉眼,看着手中的方案。
      阿兹克在巴斯卡比鲁和奈特雷伊领地交接的边缘,距离拉斯维基学院不远。文案的提议人是夏诺,他的妻女均是贝萨流士家族的佣人。方案原因其一写着为了接下来为前往学院就学做准备,第二是向北拓展产业。
      杰克在这几天看过贝萨流士家的经济现状,即使没有新的功勋与皇室授封,运营良好的产业可以说是蒸蒸日上,领土随着收购周围零散没落贵族的土地也逐渐扩大。至少脱离了三流贵族的落魄。
      杰克忍不住重新看了遍提案,盯着着巴斯卡比鲁的姓氏发着呆。
      【如此轻易地就可以再度相见吗?】
      他甚至有些恍惚,就像经历过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才醒。他眨了眨眼睛,等回过神发现纸张在手里变得有些皱巴巴的。
      “我认为这个方案可以实行?”杰克向布兰特投去想要确认的目光。
      布兰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手里的方案,潦草又随意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以表同意,就不想再多看一秒的扔到了已处理的地方。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杰克,就像洞穿了他的想法,“好哦,”接着他说,“我听闻二月奥夫里的茶花会开,陪我去看吧。”
      最开始的一瞬间,杰克以为这是一场交易,所以他想点头同意。但杰克在布兰特脸上看到了百无聊赖,和一点醺然宛如沉在梦中的惘然。
      于是他摆出一副苦恼的神色,“诶,可是布兰特的计划里我们会很忙。”
      布兰特撑着头,没有说话,看想他的神色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与纵容。
      那道目光犹如实质地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面颊与唇侧,很久没有的,仿佛望向了另一个人。
      “哎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布兰特的没什么血色唇勾起,眼角下垂,勾勒出笑的弧度,声音轻快,“看来这是我一个人的旅行了。”
      同样一直注视他的杰克没有错过他面色的每一丝变化,那笑就像缓慢绽开,未见的山茶,或者如他所提及的雪夜下的月季,虚假不明。
      可惜是可惜,不在意同样是是不在意,但那层未被透露,含糊不清的意味却未被言明。
      布兰特就像一阵游离不定风,杰克隔着玻璃看着他又飘远了些。于是留在玻璃茧房他感到了一丝紧迫的窒息,追逐着蕾西的杰克终于垂下一缕目光看向了布兰特。
      他有些无措地去道歉,“对不起。”
      【想去跳伞,滑雪,冲浪和攀岩】
      布兰特有些恹恹地想着,又感觉身上的这套西装太过繁琐了,领结环箍着他的脖颈有些难受,于是他将领结扔到了一边,又解下了两个衬衫扣子。
      【啊啊啊,这种贵族生活果然是很讨厌。】
      最终他还是温和地回答道,“没有必要的,杰克。”
      他起身走到了杰克的桌案前,指着文案署名的地方,催促道,“签下你的名字吧。”
      杰克签名是一种圆滑的工整,署在段落的最后,以贝萨流士家管理者之一的身份同意了这份策划的运行。
      “我可能会有一些其他事要处理,今夜不必等我。”拿上那份文件,布兰特消失在了书房的门后。
      在门关阖上的某一种瞬间,杰克又想起了沉溺在爱的幻梦中声嘶力竭的母亲,死气沉沉的冬日与饥肠辘辘的自己。
      于是他看见了手中握着的名贵钢笔,杯子里荡漾的红茶,和身上柔软的布料。一种或许即将被抛弃的猜想凌乱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他又莫名地笃定布兰特不会放弃他。
      【如果没有布兰特我会怎么样?】
      杰克将钢笔扔在了桌上,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后整个人向后靠去,歪着身子,蜷缩在椅子上,露出寥落思索的深情。
      他的目光虚浮地落在桌腿的花纹上,回望向和蕾西相处的那些日夜。
      【“要是肚子饿了就吃吧,没钱的话就偷呗,只要愿意出卖身体的话也是个办法。”蕾西是这样说的。】
      【如果是现在的我,依旧会回答“不行!”的吧。】
      【因为布兰特说过,出卖身体会患上性病,偷盗会被围殴,泥土难以消化且并不好吃。只是这样活着,那既不自由又痛苦虚无。】
      【但如果不是布兰特,或许我会去踏上那样的道路的。】
      【诶?其实自由,不拘束,随心所欲是布兰特的追求才对。憎恶,痛苦,喜爱与欢愉于我而言,应当是无所谓的。】
      环抱着双腿,蜷缩在椅子上的杰克流露出一种不作演戏的茫然,那种突如其来的惶恐和寂寞所带来的痛苦是如此的真实。
      出去的布兰特找到了老管家,将文件递给了他。本将文件接过去,翻阅起来,面色带着一如既往的严肃。
      两人走在走廊上,一侧昏黄的烛火微微照亮他们的面容,大部分遮掩在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
      本看到了最后的署名,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份提议有问题,况且我很惊讶,您会让一个不义之子开始代行你的权利。”
      “都说了,本叔,一直这么严肃可是会不长寿的,”布兰特侧头望着本的眼睛就像幽闭的暗海,装着深不可测的天堑,“所以我才会从房间里出来,希望待会能和夏诺先生在老地方见一面。”
      本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回答了一句,“我会带他来见您的。”
      “好啦,我想出去喝点酒,”布兰特的声音轻快起来,就像即兴的想法,任性地说道,“不要告诉杰克和其他人啦。”
      “哦,还有,书房桌上左侧的一半文件记得带给我,椅子上的是已经批阅完的。”
      “两个小时后见啊,本。”
      交代完这些,布兰特就像彻底耗费完言语的精力,披着斗篷,趁着夜色出去了。
      他没有去酒吧,万籁俱寂,街道上没有行人,路边的积雪映着灯火昏黄的光芒。屋宇在夜色下呈现出黑色的剪影。今夜不落雪,街道的积雪在白日被清理走了。
      行走在街道上,冬日的寒凉彻底将布兰特的脑子吹的清醒。他开始后悔将提案和邀请摆到杰克面前的冲动行为,其实从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逐渐开始后悔了。
      一切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发展,恰巧这并不契合他的心意。
      然后巴斯卡比鲁家,奈特雷伊家和其他家族的关系乱七八糟的混合在一起,突如其来的变数就像一场微妙的开端。执棋的人或许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焦急,又或者只是坦然的将目的摆在台面上。
      知道他在拉斯维基学院就读,接下来杰克的目的是寻找在巴斯卡比鲁家族的蕾西,能够劝服奈特雷伊家族移动扎根在贝萨流士家的棋子,会是谁呢?
      “啊,”布兰特像是想到了什么,短促地笑了一声,蓝色的瞳仁冰冷的就像怪物。
      布兰特知道他是一个疯子。
      在贝萨流士家新建的地牢里,惨烈的哭嚎与尖叫并不能穿到地面之上。
      布兰特的手一直很稳,作画栩栩如生,切肉的时候也是如此。
      刀很锋利,这是最为让布兰特满意的。这样在夏诺先生身上取下的肉能够薄如蝉翼。
      “今晚我邀请哥哥去奥夫里,可惜被他拒绝了。”
      “我听闻你的妻女近日请辞去往了奥夫里,希望我二月去看茶花的时候她们依旧安好。”
      夏诺被绑在了椅子上,蒙住了双眼。他能感受到利刃划破肌肤,细细研磨着他的肉,每取下一片,便又铺上辣椒与盐,没多久他就惨叫出声。
      布兰特的声音在地牢响起的时候带着闲谈时的从容与温柔,面色却是倦怠的。
      “你不是奈特雷伊家专门训练出的探子,我想贝萨流士家应该没显眼到那种地步。”
      “所以我很好奇奈特雷伊家最近是到来了谁,才开始动用你。”
      “啊,”布兰特带着叹息的劝服与诱导,“你应当不期望你的妻女食用到一道辣炒肉片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字眼戳到了布兰特的笑点,让他冷俊不禁。
      血顺着全身的伤口流淌着,到处都是那种浓郁的铁锈味。夏诺感到混身发冷,似乎即将血尽而死。意识模糊中,布兰特的言语带着威诱与令人恐惧的意味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最终布兰特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即使只是几句模糊的描写。
      最后他给了夏诺一击毙命的解脱。
      再见到管家的时候,布兰特的面色带着轻松的随意,但依旧细致地在水里洗净了手上的血污。
      “要是所有人能够快点说,省的浪费彼此的时间就好了。”布兰特含糊不清的抱怨着,“血流的到处都是,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本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布兰特也不在意,开始着手处理着手上的文件,到中途的时候,那种暗沉沉,难辨的晦涩情绪才消散掉。
      最后布兰特没有回邸宅,随意找了一处酒馆,喝了几口,就趴在桌上睡去了。在凌晨的时候他被推醒,告知酒馆打烊了。
      他挑了一处桥洞。
      【今夜无雪,真是太可惜了,要是在睡梦中因寒冷而冻毙于风雪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在次日四点的时候,他被嘎吱嘎吱的啃喰声吵醒。布兰特忧愁地叹了口气,颇为认命的从桥洞出来,看向桥上,几日不见的薇尔。
      薇尔斯条慢理抱着一把重剑吃着,扳一小块,放嘴里咀嚼几下,咽下去,再扳一块。
      那剑的纹路颇为熟悉,是杀死约翰的那个灵体。
      “你把那个铠甲啃完了?”布兰特坐在桥的围栏上,晃着腿,没话找话的问着。
      “没有。”
      “没有必要的,这不过是他留下的一个物件罢了。”风吹气布兰特的头发,遮挡住了部分的视线,语气冷淡。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好奇地询问薇尔,“不得不杀死自己至亲之人的感觉如何。”
      “痛苦。”
      这个答案稍稍让布兰特感到了满意,最后他从薇尔手中拿过那把剑,很轻易,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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