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橘子》Vessalius

13、13

　　他们去了奥里夫，在二月。
　　在车厢里，他们对角地坐着，文森特似乎是极不愿呆在这里，要离得布兰特越远越好。
　　如果不是初春的风依旧冷地刮人骨头，他或许会到外面和马夫坐在一起。有时候，下午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掀开车帘，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伴随着咕噜噜的车轮，哒哒的马蹄声，在田里劳作的人会抬头看他们，在注意到马车上的家徽时，他们会微笑着点头示意。
　　“所以你到这个世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文森特收回了看向外面的视线，难得主动和不兰特搭上话，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唔，拯救世界嘛。”布兰特看着农田，远处的群山，神色淡淡。
　　“喏，你看，”布兰特将手伸出来马车，轻轻点了点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
　　文森特顺延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也嗅到了淡淡的属于锁链的味道，于是意味不明地感叹道，“真是悲惨啊，那想要拯救世界的英雄不去帮助他吗？”
　　布兰特懒散的瞥了他一眼，“我尊重他们个人的决定，而且拯救别人这种说法太傲慢了，让我颇感沉重啊。”
　　茶花开的艳丽，点缀在绿叶之间，绵延在整个山。山顶是属于贝萨流士的家产，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地妥当。
　　对于文森特来说，这里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茶花确实漂亮，就算必须跟在布兰特身后，看到美丽的景色也能让人心情变得不错起来。
　　每天布兰特都能收到来自本管家的传信，上面记录着贝萨流士家每一项稍显重要的新决策。大多数时候布兰特只是匆匆地扫上几眼，就丢在了桌子上，即使有时被文森特拿过去看了起来也不在意。只是靠在沙发上，晒着暖融融的阳光，看着新出的小说，或者有时候兴致起来的时候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您在写什么呢？”文森特从花瓶里抽出一枝来，无聊的拔花瓣。
　　“嗯，写小说哦，偶尔来灵感的时候，就让人十分开心，写上了就没法停下来。”
　　文森特抬起头，轻巧地扫了眼布兰特的脸色，没看出有什么高兴的情绪来，不过对姓贝萨流士的，他现在也不抱什么能完全看穿的想法。不过对于写小说这件事，倒是让他一个不太妙的人来。
　　“杰克最近和巴尔马家族的人走的很近，最近巴尔马家族将搜集罪祸之子的任务分配给了贝萨流士家。”
　　“哦？”文森特默认了布兰特想要和他探索交流这之中的情报，“巴尔马家为什么会要搜集祸罪之子？”
　　“因为巴斯卡比鲁需要，有关于锁链的神秘与强大，对现在的人来说很诱人的。”
　　“他们达成了合作，所以杰克才能出现在相遇宴会上，”文森特喃喃地说道，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盘闲着，让他忍不住碾碎了手指上的花瓣，他细细思索着这其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但是布兰特自顾自地揭开了答案，“你最近可是一直很显眼的跟在我的身边，如果在奈特雷伊家或许会有些麻烦，而现在，贝萨流士不过是个二流贵族。”说完布兰特摊了摊手，歪了外头，露出了一个颇为无辜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杰克似乎看你很碍眼，现在就很尽力的想让你消失掉。”
　　然后他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小的，恍然的说道，“以及不知道是那一步出了错，莱维那家伙可是兴冲冲地，在来找我的路上呢。”
　　“莱维。”文森特神色不变的，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所以我们今晚可能就要去见核，然后提前和你说再见了。”
　　布兰特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文森特冷凝晦涩的眼睛，扭曲的愤怒就在里面沉沉的燃烧着，“请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找出潜藏之瞳，回到过去，改变祸罪之子在所有人眼中的职责，避免一切的悲剧，这也是薇尔所求的，她也会一直在现在监视着我不是吗？”
　　“或者，我们在见核的时候，我在它面前发誓？”
　　“况且，”布兰特耸了耸肩，“你现在也没找到办法驱逐我不是吗？”
　　文森特闭上了眼，一种幻想的狂喜与面对豪赌的紧张，布雷克，基尔，爱妲，里奥，所有人的脸，声音都在心里乱糟糟的交织着，最终，他只是睁开眼睛，垂着眸子说道，“好。”
　　“不过莱维很强，你确定你能对付的了？”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今天文森特吃了很多东西，不得不说，因为布兰特的到来而新增的许多美食确实很好吃。他们买了很多玩偶，文森特很畅快的全剪了，他们在满房屋的棉花中舞蹈。然后又将新鲜的茶花全摘了，花瓣撒的到处都是。文森特把能看到的猫全吓唬走了，布兰特阻止了他进一步扣掉它们的眼珠子。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的酒。布兰特看见有眼泪顺着文森特的脸颊滑了下来，就转过头去，看月亮，不再看他。
　　“如果故事的一开始，祸罪之子不是一个不幸的存在，我和哥哥是否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布兰特很温柔的接上他的话，“蕾西不用死亡，悲剧不会诞生，阿比斯不会再寂寞，是一个美丽的金色世界，所有红眼睛的孩子会被祝福，称为幸运之子。”
　　文森特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眼前的景色有些略微的模糊，他站起来，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然后就安稳地走到了桌边，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他混沌含糊地想到着布兰特的言语，随着那些诱人的文字描述堕入幻想的深渊，于是他喃喃道，“真是令人心动的世界，美好的就像童话故事般。”
　　“那我们走吧，”布兰特的声音在文森特耳畔不辨方向的响起，就像海妖的诱惑，“为了美好结局的世界。”
　　布兰特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流淌着金色光辉的美丽世界，他叹了口气，忍不住为此驻足着。
　　“你们是谁？”看不见的存在问道。
　　一些发亮的光辉聚在一起，忍不住贴上了文森特，“你也是红色眼眸，好喜欢。”
　　这声音让文森特清醒了一瞬，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布兰特，在他想要对此发出什么质问的时候，他就被布兰特推着向后倒去。
　　“再见，文森特，愿你有个好未来。”
　　布兰特的唇一张一合，话语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的垂落在文森特的耳中。
　　发怒的是阿比斯的意志。
　　空间在激烈地震荡，“你这家伙，”核似乎要尖叫起来，带着愤怒的质问，“我好不容易又等来一个新朋友，又被你敢走了。”
　　“好啦，乖。”布兰特颇为敷衍地安抚着，在原地思索着什么，即使似乎会把世界倾轧的力量扑面而来，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吐了大口大口的血，当然疼是真的，就像真的快死了。
　　然后写个稍显虚淡的颜色从布兰特的指尖开始浮现出来，就像蝴蝶从原本旧的身躯中挣脱而出，一个青年的灵魂就脱离了桎梏，舒展了开来。
　　黑发蓝眼的青年看着依旧在生气的意志，微微叹了口气，“大吵大闹，任凭情绪支配毁坏周遭的一切，这是我在五岁之前才会做的事情啊。”
　　像一团不存在的空气，一切存在此间扭曲，如沸水一样愤怒流动咕涌的力量就没有阻碍的流经过他的灵魂。
　　斋治看着丝毫不理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意志，无奈的四顾张望了一下，惋惜的发现这里现在只是一个金色的，美丽的，空洞世界，于是他又对意志抱有了一丝怜悯与爱怜。
　　于是他蹲下来，看着倒在地上，属于布兰特的身体，惊讶的发现，他不过离开了一会儿，这副身体就已经在阿比斯的影响下锁链化了小半。
　　如果他和莱维之间是一个能友好交流的朋友身份的话，他说不定能和他分享这之中的一些有趣变化。
　　实验课题可以定为《有关于人类锁链化的实验数据报告》或者《锁链之间契约的缔结与延续》之类的。
　　在一些奇形怪状，在皮肤底下涌动着，将要冲破长出的奇怪东西污染这副躯壳之前，布兰特制止了持续发疯的核。
　　迎着金色的洪流，他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核。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微粒都停顿在了原地，微微地颤抖着。
　　“你是谁？”核终于愿意注视着斋治的灵魂，挤出一个惶惑的疑问。
　　“你想出去吗？或者看看外面的世界？”斋治的表情很友好，语气也很温和，带着面对稚童的亲切。
　　他摊了摊手，“你看你也没办法奈何我，为什么不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呢？”
　　“你能带我出去吗？”金色的光芒微粒们或浓或淡的在斋治周围闪烁着，上一刻的愤怒就像潮水褪去后的海滩，看不出丝毫痕迹。它毫不在意的将文森特抛在了脑后，带着期待询问道。
　　“出去还是有些困难的，”斋治露出了一个稍微有些苦恼的表情，然后他的眉眼稍稍舒展了开来，“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会有一个孩子会成为你的载体一直陪着你，之后我也会陪着你。”
　　就像是感受到了核雀跃的情绪，布兰特继续了他的言语，“只要你答应我一些事情，一些轻松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你就可以拥有这些，很值得，不是吗？”
　　“好呀。”
　　听到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的答案，这让斋治蓦地笑了下，“那约定好了，之后见啊。”
　　“你不可以在陪我一会吗？”核恳求道，它天真地抱怨着，“蕾西最近都没有再来找我玩了，我很寂寞。”
　　“好啊。”
　　斋治费力地挤进了身躯里面，那种桎梏，紧缩，不适配的感觉又重新环绕上了他。
　　他向核伸出手，发出了邀请，“那你想看看我的记忆吗？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者你对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感兴趣吗？”
　　“就当做提前支付的报酬好了。”
　　从阿比斯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这副身体确实好用了很多，至少还能多用好多年。拉开窗帘的遮掩，外面的阳光瞬间倾泻了下来，充满了整个房间，恍惚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即使他只在阿比斯呆了几个小时。
　　虽然身体的改变方便了很多，但是属于锁链的味道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简直就是在向巴斯卡比鲁的人招手说，“嘿，看这里，这里有个异常哦。”
　　所以在洗漱后，仆人说，早上有人拜访，现在在周边镇子闲逛的时候，布兰特没有丝毫惊讶地说，“准备好茶水，告诉他我们等会见面。”
　　等布兰特下楼，莱维在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会儿，吃了好几块甜点。听到脚步后，他转头看到了布兰特的身影，于是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笑着打招呼，“终于见到你了呢，布兰特·贝萨流士。”
　　布兰特停下了靠近的脚步，他垂眸盯着莱维，用指尖将掉下来的碎发挽到了耳后，“真是荣幸，能见到你，格连。”
　　“哈哈哈哈哈，”莱维很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感觉这一切颇有意思，“那我们找一个房间谈谈。”
　　布兰特选择的是一间客房，刚好午后的阳光能够铺满这个房间，暖融融的，澄澈而触摸不到的。这让布兰特想起了杰克，于是寂寞就像上升的水位充盈在这处空间，将要淹没他的口鼻。莱维的声音像金石撞击，清脆地，将他拉了出来。
　　“真是不错的景色，值得记录进小说里啊。”
　　于是布兰特收敛了那转瞬的哀伤，手搭在桌子的边缘，偏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莱维，“所以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吗，格连先生。”
　　阳光温暖的笼罩着布兰特，他想，在这里被揍一顿，或许会好容易忍受一些。
　　莱维则沉思了一会，笑着说道，“大概是各类值得引人注目的事情都堆叠在了你这里吧。”
　　“让我想想，振兴家族的聪慧继承人，蕾西，其他的祸罪之子，神秘的力量。”
　　莱维板着指头数，最后他是想起来什么，补充道。
　　“还有潜藏之瞳最近可是经常念叨着要杀了你，我可真是被弄烦了。”
　　“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写进下一本小说里，唔，不是主角就是反派。”
　　莱维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书卷成圆筒状，指向布兰特。
　　“所以为了我的小说灵感，布兰特先生接受采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