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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召见 ...

  •   跪于殿中,叶瑾舒抬眸,与萧询目光相接。

      三年未见,昔日在边关翻手为云的太子殿下已成帝王,威势更甚。

      哪怕只着一身月白常服,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二人一跪一坐,萧询同样在打量她。

      当年代郡之中层层围捕,都未能寻到叶瑾舒踪影。

      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邀月楼中,这座青楼鱼龙混杂。他命人将邀月楼翻了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萧询几乎要气笑了,果然好胆量,还敢跟在自己身边。

      叶瑾舒垂下眼眸,确信萧询早已认出她,只能静等他开口。

      心中转过无数应对之法,孰料萧询轻叩茶盏:“来人,带叶公子去偏殿更衣。”

      话音落,立刻便有侍女上前,恭敬道:“公子请。”

      对上萧询淡漠的神情,叶瑾舒袖下手握紧。

      她不知道萧询用意,但眼下抗旨不遵,乃是死罪。

      帝王轻拨茶盏,很快便见面前的女子起身。

      偏殿之中,一套簇新的衣裙悬于屏风旁。

      为首的那位嬷嬷面容和善,身后跟了几位年轻的侍女:“奴婢等服侍您更衣。”

      “不必。”叶瑾舒挤出这二字,嬷嬷极善解人意的模样:“那老奴带人去外间候着,您有何吩咐随时传唤。”

      “还请姑娘,莫让陛下久等。”

      合上内殿的门前,嬷嬷提醒道。

      殿中归于平静,叶瑾舒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必得克制。

      樱粉色的衣裙绣工华美,触手的绸缎质地极佳,绝非凡品。

      叶瑾舒忽而忆起,前朝两军交战之际,敌方从来龟缩不出。因而另一方主帅送去了一套女子衣裙,以示羞辱。

      敌军果然沉不住气,贸然出击,最后大败。

      既为女子,叶瑾舒自然不觉得着女装会是屈辱。

      但绝不是在眼下这样受制于人的境地。

      她缓缓解开衣带,宽下自己的外袍,里衣,却未动束胸。

      衣裙式样繁复,勉强能一件件穿懂。

      略略收拾一二,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姑娘可好了?”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嬷嬷方推门而入。

      叶瑾舒换了裙装,承受着外人探究的目光,移开了面颊。

      嬷嬷上前,告了声罪,替她解开衣襟处的系带,仔细重新为她系好,又为她整理袖摆与裙摆。

      “这般才妥帖。”嬷嬷和蔼道。

      叶瑾舒不言,她能感受到来自眼前人的善意。

      数名侍女捧着妆匣,等候为叶瑾舒梳妆。

      无谓徒劳地反对,她安静着、由人引着坐于铜镜前。束发的玉簪取下,乌发垂落。

      “姑娘可有什么心仪的发式?”侍女执象牙梳,细细为她梳通墨发,殷切问道。

      “你做主便是。”

      叶瑾舒没有叫她为难,算着时辰,平淮大概已经回府报了平安。

      挽发的两位侍女手极灵巧,青丝盘起,梳作百花髻,簪上与衣裙相称的珠钗和步摇。

      不知费了多少辰光,直到侍女要为叶瑾舒上妆,她道:“不必了。”

      侍女转眸请示过嬷嬷,嬷嬷轻轻点头。

      这样倾城的美人,上妆反而显得多余。

      “姑娘请。”

      送了叶瑾舒离开,留下的几位侍女收拾着妆台。

      “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面生得很。”一人低声问道。

      “我亦不知。”回答的人感慨道,“我在宫中这些年,当真从未见过这般标志的美人。虽说瞧着模样冷清了些,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被回来的嬷嬷声音打断:“不该说的,少议论。”

      “是,温嬷嬷。”

      ……

      袖摆上的芙蓉花绣样精巧,翩然动人,掩住了袖下人微蜷的手。

      重新立于殿中,承受着帝王玩味的目光,叶瑾舒一语未发。

      “过来。”萧询语气淡淡,却丝毫不容人有拒绝的余地。

      叶瑾舒被他揽于御座上,衣裙剪裁合宜,衬出女郎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可有什么要同朕说的?”

      萧询身上是淡淡的清檀香气,叶瑾舒安静须臾,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令:“此一物,还与陛下。”

      她同萧询彼此间心知肚明,无需抵认过去所为。

      玉令呈于叶瑾舒掌心,玉质通透温润,完璧归赵。

      萧询未接,二人间陷入一瞬的沉默。

      “仅此一句?”片刻后,萧询道。

      “是。”

      额前的粉玉垂饰剔透晶莹,映衬着女子星眸皓齿,容颜盛然。

      原本一时未动的心思,被怀中人的冷漠所带起。

      “既已取走,断无归还之理。”

      “臣愚钝。”叶瑾舒道,“陛下何意,不如昭示于臣。”

      她依旧自称为臣,疏离有礼。

      萧询抬了人的下颌:“你知道,朕不喜胁迫人。”

      边关采得的一朵娇花,带着刺,要费些心思才能移栽回宫中。

      叶瑾舒被迫直视于他。

      “所以瑜安,好生想清楚。”

      ……

      “姑娘可要用些点心?”隔着一架紫檀嵌玉的屏风,侍女道。

      得到里间人回拒的答复,侍女安静退下。

      叶瑾舒坐于窗棂边,由微风吹拂过面颊。

      透过窗格向外望去,也是重重殿宇,看不到出路。

      朝宸宫护卫森严,更不必提外间巡查的重重禁卫。

      叶瑾舒知道自己武艺不精,没有闯出去鱼死网破的兴致。

      至于殿中,此间唤作明宝堂,奢华宽敞,一应陈设俱全,萧询大有将她一直囚在此处的用意。

      她断了同外间的消息,即使平淮跟随而来,也无济于事。

      萧询早有准备,若想脱困,无需多思,破局之法唯有他。

      天边的光亮一分分暗淡下去,叶瑾舒只能庆幸,留了平淮向府中报平安之语。

      二哥并非莽撞之人,有平淮的带话,哪怕自己今夜未归,也不会轻率行事。

      至少,能等到明日再做打算。

      晚膳叶瑾舒几乎未动,夜色已彻底笼罩整座宫城。

      “请姑娘沐浴。”

      白日里的嬷嬷领人来请,侍寝的规矩,上头吩咐是不必姑娘学的。

      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水雾氤氲。

      前朝因奢靡亡国,为修筑陵寝,以及数不清的行宫与别苑,每年征发服役的农民不下五十万人。

      北齐承继前朝宫宇,宫室之富丽堂皇连北梁都不可轻言相较。

      有那么一刻,叶瑾舒都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她还在徐州城中,还伴在双亲身旁。

      沐浴完,宫中备下的寝衣为绯红一色,熏了萧询偏好的香料。

      这么多年,倒是未变过。

      墨发以两枚金簪固住,叶瑾舒顺从地由萧询横抱起,带去寝宫之中。

      “陛下就不怕臣动手?”

      这是她今夜唯一一句主动开口。

      “自然。”

      金簪卸下,墨发倾泻,绯红的寝衣系带被指尖挑开。

      叶瑾舒闭上眼眸,无力、屈辱之感席卷而来,任帝王褪尽她的衣衫。

      父兄驻守徐州城中,还有徐州二十万百姓。

      徐州为兵家必争之地,连年征战,百姓从不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为何物。

      她与二哥固然是北齐牵制父兄的人质,可百姓、家族何尝不是他们的软肋。

      衣料翩然落于地,……被填满,女郎紧咬唇瓣,没有求郎君垂怜。

      如玉的肌肤染上点点痕迹,烛影缱绻,偶有娇吟声传出帐间。

      月光似水,映照于殿中一角。

      花蕊轻拢慢捻,沾上晶莹露珠。

      云鹤纹鎏金的香炉中点着檀香,却无清心之用。

      夜色渐深,女郎又由帝王摆弄伏于锦褥间。

      “呜……”

      她已然疲累至极,帝王却未有靥足之意。

      饶是再如何权衡清楚利弊,此时此刻承受着榻间的一切,仍不由露出几分软弱来。

      低低的泣音隐于枕畔,于帝王而言,只是□□好。

      ……

      ……

      虽是浑身疲累,晨曦初现之时,叶瑾舒还是被屏风外的动静吵醒。

      是萧询起身更衣,叶瑾舒脑中昏昏沉沉,只知道自己不愿多应对,闭上眼眸装睡。

      不多时,竟又这么睡去。

      再度醒来,日光已然大盛,透过帷幔照入榻中。

      叶瑾舒撑着床榻坐起身,没有唤人,静静靠着身下软枕。

      昨夜后半的情形她早已模糊不清,任萧询予取予求罢了。

      可她却还记得自己最后服软求饶的模样。

      叶瑾舒自嘲一笑,经过这一夜,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殿中极静,独自一人的时光,难得地让她能够放下些许戒备。

      “姑娘醒了。”

      不知坐了多久,侍女的声音打破了叶瑾舒的出神。

      侍女们鱼贯而入,服侍着为她洗漱更衣。

      宫中新送来的衣裳,依旧是一套石榴红绣金边的裙装。

      “姑娘不喜欢么?奴婢等这就去换新的。”

      侍女察言观色,颇为殷勤。

      叶瑾舒摇头,问道:“我昨日入宫的衣衫在何处?”

      “回姑娘,那套衣裳送去浣洗了。您随身的东西,都放在了您房中。”

      捧着衣衫的两位侍女站也不是,离也不是。

      叶瑾舒无意为难她们,伸手道:“我自己来即可。”

      她身上月白的寝衣,是昨夜后半新换上的,她并不喜欢。

      “齐……陛下在何处?”

      “晨起陛下往书房议事,留了口谕会回来用午膳。”

      离午膳还有一阵光景,叶瑾舒换了衣衫,侍女引她回明宝堂中歇息。

      不多时,屋中的侍女奉命端来一碗避子汤药。

      叶瑾舒干脆饮下,知道这对她和萧询都好。

      她查看过自己随身所带的物件,有一枚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护身符,还有并不属于她的玉令。

      她简单将头发盘起,簪了自己入宫时的白玉簪。

      望了望外间天色,离府已有一夜一日,兄长此刻想必忧心如焚,她须得尽快脱身。

      “姑娘有心事?”

      依旧是昨日那位和善的嬷嬷,言谈间叶瑾舒知道她姓温,京城人士。

      温嬷嬷道:“我替姑娘梳妆罢。”

      见叶瑾舒不愿,温嬷嬷自顾自拿起了篦子:“姑娘要求见陛下,总得收拾齐整才是。”

      她话中有话,点醒了人。

      温嬷嬷手巧,猜到叶瑾舒不喜繁复的发式,梳了云髻。

      她从妆匣中挑了一支累金丝嵌红宝的垂珠步摇,缀以同色的朵朵珠花,一切都恰到好处。

      叶瑾舒气色有些苍白,温嬷嬷细心为她点上了些胭脂。

      石榴红一色娇艳,哪怕美人神色冷淡,都平添上几分明媚之色。

      ……

      与萧询同桌用膳,叶瑾舒愈发没胃口,侍女为她布的菜在碗中堆成一座小山。

      她随意动了几筷子,即使心中已算清楚利害,真正到低头求人时,依旧难于登天。

      用罢午膳,萧询颇有兴致,吩咐人在书房中摆了棋局。

      “坐。”

      如他所愿,叶瑾舒在他对面的位上落座。

      裙摆铺于地,侍女为她整理。

      黑白二色棋子由暖玉制成,质地极佳。

      萧询钟爱弈棋,叶瑾舒却是初次与他对弈。

      她执了白棋,棋盘上二人一来一往落子。

      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白棋势弱,与黑子却能有来有回,并未被完全压制。

      棋逢对手,棋局愈发有趣。叶瑾舒起了胜负心,渐渐认真起来。

      萧询见眼前人执白棋陷入沉思,开口道:“你的棋艺,是何人教的?”

      叶瑾舒目光仍在棋盘上,分神答他:“启蒙的夫子。”

      她落子,二人对视之际,显然都忆起了同一件事。

      萧询很快落子,记得从前在代郡之际,叶瑾舒一心一意在他身边扮演着无知美人,对棋艺一窍不通。

      自己倒还手把手教过她下棋。也是难为她,勉力装出初学者的模样。

      叶瑾舒神情不免尴尬,当初未免萧询怀疑,自己不得不善加伪装。

      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未成想世事难料。

      想起自己软糯着嗓音唤萧询殿下的模样,正主又在面前,叶瑾舒着实为此感到难堪。

      想来萧询日理万机,已然忘了这些琐事。

      白棋贴着黑子落下,萧询存心要试探出叶瑾舒的真本事,棋风凌厉,杀伐果决。

      叶瑾舒一开始就处于下风,萧询未给她半点机会,毫不留情。白棋支撑许久,后半程无力回天。

      她掷子认输,借着这个当口,示弱道:“陛下可否恩准我回府?”

      话终归说出了口,并无多少轻松之感,只有屈辱和苦涩。

      她已遂萧询之愿,不知高高在上的帝王满意否。

      鬓边步摇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颤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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