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这本该是个平平无奇的休息日、平平无奇的多云天。
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我拎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等待朋友来接我。
好不容易熬过加班迎来假日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昨晚兴冲冲地跟我说今天要出来拍外景，问我考不考虑来当个后勤顺便蹭蹭饭。
我当然没意见——最近天天吃自己烧的饭多少有点腻味了，运动运动然后吃顿大餐确实不错。然而敲定完行程后她那边却有突发情况。
[我那个毛娘把毛做坏了…………………]
[图片]
[天杀的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和摄影妆娘都敲好时间了！！！]
[我靠这个c服也有问题我才发现我穿不进去怎么回事这些商家默认女孩子没胸吗我]
刚刚到家做好饭的我解锁手机时，朋友的微信消息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看到她发来的信息我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打电话让她赶紧先去找个假发店买顶毛坯。
我随意扒两口饭抓起钥匙手机打车去她家，朋友找出c服给我然后火速杀出门。
万幸商业圈的商店下班都比较晚，在我对着衣服比划思考的时候朋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袋子里的假毛头发乱糟糟的，我看了看她发来的人设图心里算了算能做完，就让她把东西带上然后开车把我送回家。
还好之前闲着没事买了个小缝纫机做东西。我叹气。
回到家后我东搞西搞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渐渐从深沉的黑转变成雾蒙蒙的灰才彻底搞定。墙上的时钟指针慢悠悠地转动，我扫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边感慨几年过去手艺生疏不少，边把东西收拾进行李箱。
等我爬上床时，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05:39”。
还能眯会儿。
我戴好蒸汽眼罩赶紧闭眼休息，然而时间在这时却好像突然加速流动。
闹铃想起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懵，明明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实际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小时。
我抓紧洗漱，朋友打来电话说自己还有半小时到，给我带了之前说喜欢吃的那家煎饼果子当早饭。
“等我回头有空就去挂人避雷，真给我气死了。”
“你花了多少钱？”
“手工费三百七，加急两百。”
朋友说完翻个白眼，吐槽这个毛娘比她那边有些客户还极品。要价高时间久不说，最后寄来的成品跟人设图完全不同，还把毛坯给剪秃了。要不是她确定自己跟对方素不相识，她真得怀疑对方和她是不是有仇。
“你之前没检查过吗？”我啃着煎饼大脑放空，很久没熬夜真的会让人不适应熬夜，“衣服也是的，之前我记得你试穿的时候说还可以啊。”
“假毛快递我昨天才收到，你也知道我前几天加班忙得就差在公司里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哪能想到花这么多钱结果就这，难怪她定金要得多，尾款就补一百。”
“至于衣服，”朋友抬眼看看远处的红灯，又看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我怀疑是过了遍水给洗缩水了。”
“啊……那确实有可能。”
抽纸擦擦嘴擦擦手，我把剩下的半份煎饼塞回塑料袋系好，然后再抽了几张纸把塑料袋团团裹起来放进包里装好。
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听见动静的朋友往我这里瞥了眼，问我怎么不吃了。
我摸摸肚子跟她说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已经吃饱了。朋友听我说完表情变得有点难看，直接用平时骂极品客户的力度疯狂辱骂这次遇上的糟心毛娘。
我靠着椅背懒洋洋的准备眯会儿，顺带要求她多请我吃两顿饭。
“没她我也请你，前两天加班成果显著，下个月发工资又是一大笔。”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啊，富婆姐姐苟富贵勿相忘。”
等到目的地时妆娘已经就位了。
朋友在车里换好衣服后跟着妆娘找了个地方坐下化妆。我跟她们打个招呼先去附近踩个点，搞清楚厕所、待会儿拍摄去哪边比较好之后再抱着几瓶矿泉水回到她们身边。
我跟摄影是在亭子门口遇上的——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遇到摄影。
拿着手机背对我打电话的摄影正四处张望，看到亭子里边正朝他挥手的妆娘后提着自己带来的东西步伐稳健地向她们走去。
那个身形、那个小辫子、还有朋友看清楚摄影长相后瞬间变得震惊的神情，让脚底板被地面黏住的我两腿发软。
是程小时。
摄影居然是程小时。
这个认知让我大脑空白一片，拖着矿泉水的双手指尖发麻。
“……苏叶？”
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听到她带着疑虑的呼唤我身体僵硬，扭头的动作跟卡顿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乔、乔苓……”
与那双黑瞳对视的同时，我嘴里蹦出同样机械而僵硬的音节。穿着休闲的乔苓和几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人显得更加沉着、更加冷静。
她有些惊讶，低头打量数秒自己手上的摄影道具，然后用十分复杂的表情再度看向我。
“难怪……”她喃喃，“难怪他突然四处接单子。”
我听见她的话愣了下，本来因为程小时找乔苓陪同的落寞霎时转变成蝴蝶破蛹时的欣喜，说话的语气不禁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好久不见……乔苓。”
乔苓眼神更加复杂。
她像是想起什么不愿回忆的过往，走向我的步伐从迟疑变得坚定。她到肩膀的黑发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扬起，黑色的眼瞳温柔又带着我读不懂的庆幸直直照进我眼底，“好久不见。”
“你最近过得好吗？”我忍不住后退一步，抱着矿泉水瓶的手用力缩紧，“当初我不告而别大概也给你带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乔苓。”
乔苓脚步一顿，没说话。
我没有胆子和她继续对视，这突然的沉默让我的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就当我迟疑着要不要率先跑路时，乔苓忽然松开手里的道具扑向我，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诧异地偏头，恰好瞧见她湿润的眼尾和落下的泪花。看似冷静的她在我耳边呜咽，朝我诉说自己的担忧、控诉我因为一个臭男人和她断开联系有多过分、骂我怎么变得这么瘦、问我这几年有没有受苦。
“……对不起。”
我再度开口道歉。
过去那段黑暗的日子至今仍像肥皂泡泡般在我的梦里漂浮，每个不小心戳破泡沫的夜晚我都会因为梦境里令人难以喘息的痛苦挣扎醒来。
我知道这是我过不去的心结，也知道我的做法恐怕也给他们带去同样的心结。
“你没必要道歉。”乔苓忽然说。
“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只不过当初你突然消失真的太吓人，要不是陆光他说你离开的时候情绪很古怪，我跟程小时都准备报警了。”
“他本来想去找你，但后来发生了点事……总之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发生了点事？
我刚想开口问，话音就被骤然响起的铃声塞了回去。乔苓松开我，拿起被她丢下的道具又接过我手里的矿泉水，怀里塞的满满当当朝亭子里走去。
她不觉得重吗？
我眨眨眼，回过神刚想接电话就发现铃声断了。屏幕上来自朋友的微信消息疯狂刷屏，我从一堆问号感叹号表情包之间读出她的担心震惊还有歉意，思索半天回复她没关系。
[刚刚我遇到和他共同的朋友了，听她意思他还是单身]
[？你认真的]
[她说他这段时间四处接单子什么的……]
[啊这倒是，我刷到他最近的返图订单觉得水平很稳定所以去约了]
我犹豫数秒，还是按下发送键把聊天框里的内容发出去。
[你说上次漫展他会不会也看见我了？]
[当时遮得那么严实你确定吗]
[感觉太巧了]
朋友那边的“对方正在输入…”亮了又亮，最后她发了张可爱的猫猫头表情包，底下气泡框的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翼翼的疑问。
[那你…想和他复合吗？]
我呼吸一滞。
敲击屏幕的大拇指仿佛触电般又麻又热，聊天框里简短的文字被骤然滴落到屏幕上的水珠放大，又在水珠的影响下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我咬了咬唇，删掉原来的文字。
[应该是我想太多误会他了]
[都过去好几年了，他本来就是开照相馆的，说不定只是想拓宽下业务范围多多赚钱呢]
[他要是真没忘了我漫展那天看见我肯定会上来打招呼的，他就是这么个人，靠大海捞针找人这种做法他受不了的，这家伙憋不住]
[我等会儿来找你，先去洗把脸化个妆，还好刚才带包了]
[要让前任知道我过得很好！]
[表情包]
朋友没再回复我。
只是等我回去后她用力抓住我的手，再三确定我情绪很稳定没崩溃才边叹气边抱怨最近怎么这么水逆事事不顺心。
我看着远处正在忙着调试的程小时有些心不在焉，猝不及防忽然跟回头的他遥遥相望。
程小时愣了下，满脸意外。
然后他像遇到不熟悉的陌生人似的朝我点点头打招呼，转身拜托乔苓帮忙举下反光板。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来，眼眶酸涩到难以忍耐。
果然……
我还是喜欢他。
